然后我找到了心直口快的三师兄。三师兄伸手朝北边一指,道:“师父在后院里打坐呢,今晚是这个月为数不多的几个上弦月了,很是晴朗,他要趁着这个时间增加修为。”
我有些无奈,师父这分明是去消遣时间的好不好!
我打了个旋身就往后院跑去,后院空荡荡的平地正中央,端正地坐着一个人。他两膝盘起,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脑袋微仰,呼吸平缓,就像在吸收月之灵气。
但我知道这些都是师父花里花哨,不中用的招式。
我叫了一声,“师父!”不知道是师父被我突兀的声音吓着还是另有缘由,他竟然浑身一抖差点就往后翻倒。师父原先微闭的眼睛睁开,他朝我大叫道:“柳儿!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啊!”
对于师父说我吓人之说,我表示非常无辜。但我不准备与他计较这个。我和谢长风明日下午就得启程下山,今晚我一定要问出来,不然以后就没什么机会了。
“师父,今天大师兄来跟我谈心了。你也知道,大师兄虽是几位师兄中最有警惕的一个,但在我这个已为人妇的女人面前,大师兄还是没憋住他心里的事……”我不知道这样的开头是不是有一点突兀,但师父毕竟是幕后的指使者,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肯定再清楚不过了。
师父的眼睛瞪大了一些,他赶紧摇头:“什么心事?我不知道!”
我见师父这种反应,赶紧脸上堆起了笑容,三步两步屁颠屁颠跑到师父身后,颇为殷勤地给他老人家捏肩,我拿捏起师父向来喜欢的力度,道:“师父呀,你看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
我话都没说完,师父就插了一句:“什么在一起?我睡我的房间,你睡你的!”
我无语几秒,慢悠悠地又说了一遍:“你看我们十年来低头不见抬头见,师父看着我长大的,您有什么事儿根本没必要瞒着我,我可是您视为亲女的!”
没想到师父只是一声叹气,扭头看着我,半晌他开口道:“一件小事而已,你大师兄怎么表现的?”
于是我凑近师父的耳根子道:“大师兄的表现呢,在我看来……就是你俩密谋要把我杀掉!”
师父又是颤抖了一下,伸手猛拍自己的膝盖:“我就知道他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嗯……那么师父,你们俩到底是要干嘛?”
师父无辜地道:“为师只是想亲自给你肚子里的娃娃起名字……”
“……”
也许是见我面色不对,师父开始苦口婆心地解释:“是这样的,柳儿,多年来为师把你当亲女儿看待,苦心浇灌把你拉扯大,现在你出嫁啦,又即将为人母亲,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的外孙……”师父说到此处似是有些尴尬,他咳嗽一声,见我不打断他,道:“我想给我的外孙起个名字,这不过分吧?”
我刹那间有些无言以对。原来大师兄和师父密谋的事情就是这个……师父想给孩子起名字也是人之常情,我本想一口答应,忽然又忆起谢长风之前就跟我提过有关孩子名字的事……这样一来,到底是取用谢长风想的名字,还是师父的呢?
向来英明神武的夫人陷入了纠结之中,但同是一家人不说关门话,我叹了口气,继续着力给师父捏肩,忧愁道:“师父,不是柳儿不让您给孩子起名字,而是在这之前,谢长风就已经想好了名字了……”
师父瞪了眼,似是有些生气:“这小子,怎么行动比我还快?他起的名字能有为师起得好?柳儿,给为师讲来听听,他都想了什么些个名字?”
我回忆起那天的场景,缓缓道:“他说,生个女儿就叫谢清涟,涟漪的涟;生个男儿就叫谢清渊,渊博的渊。”
说实话,谢长风的功力和我师父的功力二者很难分出高下,但在学识上,师父还是略逊一筹。所以当我说出谢长风亲自想出的名字后,师父先是绷直了身子,没过多久又舒缓下来,他却仍有些不甘心一般:“其实要是为师想出来名字,一定不比他差!”
为了不让师父太过伤心,我只能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对的对的,师父吃过的盐比他吃的饭还多,一想肯定都是好名字!”
师父满意地眯了眯眼,然后伸手拍了拍他自己的肩,吩咐道:“这里酸,好好捏捏。”
我精准地给师父捏着他那酸疼的一处,师父看上去很享受的模样。看来本夫人虽是几个月都没给人捏肩,但这功力依旧不减呐。
师父忽的是又想起了什么,身板一直,赶忙让我打住,说道:“为师知道了!谢长风那小子既然把大名给你孩子起好了,那孩子的小名就为师承包了!”
听到此处,即将为人母的夫人有些为此发愁,谢长风承包了大名,师父承包了小名,那我这个当娘的应该承包什么……
夫人心里的小天使蹦了出来:“当然是承包他吃喝拉撒睡啦!”
紧接着小恶魔又蹦了出来:“那怎么能够呢!不仅要承包他吃喝拉撒睡,还要承包把他养成一个翩翩风度潇洒公子,走到哪儿都能博获女人的芳心!”
小天使不乐意了:“万一主人生的是女孩呢?!”
小恶魔支吾了一会儿才道:“那就培养她变成主人这样!”
听了两个小家伙的对话,我很是郁闷地把它们俩赶走了。师父还在为自己的机智想法美滋滋,而我这个当亲妈的……唉。
月色渐高,月光清辉洒落在整个庭院里,我忍不住扯了个哈欠。师父对我道:“看这月象,该是戌时了。柳儿你若是困了就赶紧去歇着吧,为师还要打坐一会儿呢。”
其实我早就想走了!得了师父这道令,我内心化为一片飘忽的云,赶紧离开了这个地方。
当晚,我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谢长风也因着我没睡好觉。窗外有雀儿扑腾而过,谢长风低厚温润的嗓音传来,“我们明天下午动身吧。刚好在天黑的时候能抵达青陀城。”
我点点头,反正啥时候回家都他说了算,我也是个没啥脾气(真的吗)的人,都无所谓啦。
我总是觉得在山上的时间过得很慢,就像冬日里结冰的河流,表面是大而厚的冰块,你说它不曾流动过吧,冰面下又有缓缓更新不止的流水。而这两天我的心情跟以往有些区别,恍惚间睁眼是清晨,闭上眼,再恍惚睁眼,就看到余晖渐去,西沉入山的夕阳了。山中的时间为何突然会过得这么快?
师父在一清早遣了二师兄去山中挖山葛,说是怀孕期间某段时间会火气比较大,吃了这山葛就会降火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师父虽是自己没生过孩子,我却依然觉得师父比女人懂的还多。
大师兄从他的衣柜最底下拿出一个小小的银环,我有些不解,那样一个小小的东西,看上去不像是送给我的离别礼物。结果大师兄依依不舍地看着我道:“这个镯子我一直戴着,直到手粗戴不了了才摘下来。今后你要生了个娃,一定要把这个镯子给他戴上,能保平安。”
大师兄向来不善言辞,但心里想的周到。我感动不已,情不自禁地拥抱着大师兄,埋头恸哭道:“大师兄,你要是生了孩子,我一定当他干妈,呜呜呜……”
三师兄上前来拍拍我的背,并且轻轻地将我和大师兄拉开,我一愣,满面的鼻涕眼泪对着屋子里的所有人。师父似是有些没眼看我,摇了摇头就别开了目光;谢长风倒是微笑着走过来,递上一块手帕。
这块手帕此刻就像救命恩物,至于救命恩人,自然是谢长风了。我赶忙接过来,三两下抹干净脸上的鼻涕眼泪,这才敢好好地面对着大家。
三师兄踌躇着,身上带着一股子油烟味。三师兄常年跟厨房打交道,这油星子是少不了跟他做朋友了。我咧开嘴绽放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睁大了眼,等着三师兄开口。
果然三师兄才是看得最透的那个人:“看到师父和二位师兄都送了临别礼物给柳儿师妹,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但是我依旧是舍不得你的。柳儿师妹又不是不再上山了,毕竟来日方长……等孩子出生那天,一定要通知我们!”
师父和师兄都觉得三师兄说的话很有道理,纷纷点头道:“是啊是啊,那天我们一定会下山的!”
我简直激动到不行了,眼泪抹了又有,鼻涕没了又掉。三师兄摸摸我的脑袋:“师妹快去洗一洗吧,饭菜已经准备好,大家一会儿可以上桌了。”
三师兄用心做的饭菜比什么天香楼的好吃一万倍,我觉得,今日的晚餐,是我活到这么大岁数吃过最好吃的饭菜了。
临别时刻,蓦然回首。师父和三位师兄站在木楼前望着我和谢长风,我的喉头哽了哽,刚觉得眼泪要掉了,耳边传来谢长风温润的声音:“轻柳乖,舍不得的话,我们多来这里几次。”
是这样的一句话,把我到了眼眶的眼泪缓了回去。我回过头,目视着脚下清晰可见的小路。谢长风牵着我,护着我,带着我安全下山。
迎面带着温度的风吹来,夹杂着清淡的花香,岁月静好。
马车慢慢悠悠地向前驶着,我抚着看不出来凸起的肚子,疑惑着:“为什么我怀孕了这么久都看不出来肚子大啊?害喜倒是有了,怎么肚子就是不大呢?”
我看谢长风闭目养神中,也不打算吵吵他了。我的手摸着肚子转悠几圈,忽然间母性大发,止不住地偷笑着喃喃:“谢清涟,谢清渊……谢清涟谢清渊,嘻嘻嘻……”赶紧把你们生出来,看看我和谢长风的儿女到底长什么样子……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我撩开帘子往外一望,天黑黑的,但道路四周都亮起了莲花花灯,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个颜色都有。这些花灯照耀得整个夜晚如同火树银花,炫目多彩。
我忍不住轻声呼喊:“哇……太棒了!”我来不及反应,赶紧拉了谢长风过来,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美景,一边问谢长风:“今天是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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