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溢彩里,红男绿女进进出出,令杜清怡眼花缭乱,又心烦意乱。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焦灼,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根本就没有心思再等下去,再在这锦绣轩外耗费下去。
看看时间,已进亥时,她也该回去了。说起来,她还从未这么晚回去过,李嫂一定等得急死了。而且,说不定云飞也回去了,找不到她又该急了。心里想着,杜清怡便匆匆走出了茶肆,上了一辆黄包车往家赶去。
一个人游游荡荡地走在大街上,吹着微熏的夜风,心中是满满的惆怅。
苏静深从老大娘家里出来,原本是打算赶着去暖春路胡云飞与杜清怡的住处,可是细细一想,那个点儿去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他知道胡云飞也喜欢杜清怡,而且他对杜清怡的喜欢并不亚于他。那个点儿去,他们一定正围坐在餐桌前吃晚饭……映雪说过,胡云飞家里有个很温柔贤淑的妻子,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他的妻子应该就是杜清怡。
如果他就那么去找清怡,就那么站在他们的面前,一定会让清怡很为难的。
虽然他跟胡云飞并没有相处多久,也没有过多的交集,可是从他的言行举止以及他对他的态度来看,他并不是个宽容大度的人。如果他去了会给清怡带去麻烦,那么他宁愿不要去。
可虽然如此,他心中却始终觉得是个遗憾。
不过现在已经知道她住哪儿了,来日方长,今天没见到,明天还有机会。
踏着月光,吹着夜风,眉间心皆是往事悠悠。此时此刻,他不想回去,就这么走着,走着,一直走到天涯的尽头去……
总算是快到了,希望云飞还没有到家,不然,她就不太好交待了。
这一路杜清怡的心里都七上八下,忐忑至极。
因为有些偏僻,夜晚的暖春路显得有些幽静且冷清,除了路旁几盏孤独的路灯外,没有行人,也没有过往车辆,只听得车夫呼呼地喘着粗气,还有脚板奔驰在地上的疲惫声,
“姑娘,到了。”终于到了家门口。
杜清怡下意识地抬眸看了一眼:灯是亮的,四周是黑的,整个小洋楼竟显得有几分孤清。
“谢谢。”她下了车付了车钱,便径直往大门口走去。
可是,摁了半天门铃却没有人来开,奇了怪了,平日里她只要一摁门铃李嫂便会小跑着出来,今儿个是怎么了?难道她在忙没有听见,还是病了……带着满腹的疑问,杜清怡从手包里掏出了大门钥匙,欲用钥匙打开大门,可是没想到,手刚碰到大门,大门便开了,根本就没有锁!
她顿感不祥,忙推门而入。
当她走到门口看到屋内的情景时,脑袋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好半天她才从这一片狼藉中缓过神来,一步一步,心情凌乱而沉重地走了进去。
此情此景,跟在梅城时的蔓草居一样,所有能砸的能摔毁的全都都砸碎摔毁,没有一样东西是好的。一定是霍起山的让人来干的,一定是他。
一定是他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李嫂,李嫂……”杜清怡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东西毁了没什么,只要人没事就好。她踩着地上的狼藉,四处寻找着李嫂的身影,“李嫂,李嫂,你在哪儿啊,”但愿她没事才好,霍起山要找的人是她,应该不会把李嫂怎么样,“李嫂!”心里想着,忽然目及之处,看到沙发旁横着一个人,她的胸口全是血,“李嫂!”杜清怡撕心裂肺地奔过去一把抱起她,“李嫂,你怎么了,李嫂……”人已经不醒人事了,可是胸口的血还在往外冒着,不一会儿便染湿了她的双手,以及她的衣衫。“李嫂,你怎么了,李嫂,你醒醒,醒醒啊!”杜清怡的心里内疚极了,自责极了,满满的都是负罪感。一定是那些畜牲,找不到她就杀了李嫂!“为什么,为什么要祸及无辜,为什么!”她仰天长啸,欲哭无泪,“霍起山,留着你,只会死更多无辜的人,天不收你,我必收你!”
杜清怡知道这个地方已经被暴露了,他们不能再在这里多留了。
可是,可是云飞他还没有回来,既然他们住的地方都已经被暴露了,那么那严震虎又岂会放过他?如果可以,她宁愿一个人悄悄地去做这一切,也不要让有人为她送死为她冒险。
在这个世上,她不想欠人任何人的,却在不知不觉中欠下了那么多人的债。
若是云飞再有个什么事,那么她就欠下两条人命了。
她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个人因为她而无缘无故地死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杜清怡,你不能再连累任何人了,否则你死后下十八层地狱都不够!心乱如麻,肝肠寸断的她,背着李嫂一步一步走进了茫茫黑夜里……
漆黑的牢房里,灯火如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儿,还有一丝丝血腥。
一进大牢,正对着的是一条深邃且长的廊道,两边是一个个如鸟笼般地牢间儿,里面或多或少地都关着一些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人。在廊道的尽头,是一个较大的间牢,里面放着各种刑具,刑具上还带着斑驳的血迹,不过已经干涸,呈褐色的,却是依然触目惊心。
胡云飞就倚在牢间的角落里呆呆地坐着。
他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严震虎为什么突然就把他关了起来。难道是他的身份被发现了?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做什么,即便是死,也得让他死个明白吧。
正纳闷儿着,忽然就听到错落不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忙抬眸看去,只见几个人似乎抬着一具尸体朝他这边走来。
胡云飞忙从角落里站起来往牢门口走去,
“放下!”他认得他们,是严震虎的手下,其中两个还是他的好兄弟,卢有征跟钱永明,“古云飞,”钱永明上前一步道,“真是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胆儿可真大,胆敢跟霍起督军作对。”
胡云飞蓦地拧紧了眉心,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看看她是谁!”卢有征便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并弯下身子揭开了那具尸体上遮盖着的白布,“难怪你从来不让我们到你家里去,敢情这娘们儿是是督军的仇人,你把督军仇人留在身边,就是跟督军作对,别怪我们不把你当兄弟!”
由于灯光太暗,胡云飞根本就看不清那具尸体的脸,但看身形隐约可知是个女人。
清怡!
他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他们在说谁。
胡云飞的心咯噔一跳,
“你们,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啊?”清怡,不要,不要死,清怡……
“哼,她拒捕,已经被徐老三儿一枪给打死了。”钱永明讪讪道。
他们这些人,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大爷,根本就不会讲什么情份。能同享乐,却不能同甘苦,大难临头各自飞不说,到最后还会下井落石地踩你一脚,让你永远翻身之日。
听了钱永明的话,胡云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地给撕扯碎了一般入骨的痛,
“她,她死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死了?”
“没想到你小子用情至深哪,她不能留,留着她就等于在督军身边留了个定时炸弹!”三个人之中,还属卢有征憨厚稍有血性,看到兄弟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他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舒服,尤其是一想起昔日同吃同乐同做事的点点滴滴,他更加难过了。
可是他人微言轻,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说多了,只会给自己招惹麻烦,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呢?
“你们杀了她,把我也一起杀了吧!”胡云飞双眸血红,字字泣血。
“哼,迟早的事,若不是严副官器重你,恐怕你小子早就见阎王了。”钱永明勾了勾唇角,“我没想到严副官那么精明的人也会看走眼。”他不由说着风凉话。
而此时此刻,胡云飞已经了无生意,反正严震虎迟早都不会放过他,还不如早些让他随着清怡而去,也免得她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孤独。
“你们杀了我吧,若不是杀我,你们迟早都会后悔的!”说着,他竟一把夺过钱永明手中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云飞,不要!”卢有明忙阻止道,“你听我说,千万不要冲动,严副官说了,只要你肯忠为为他做事,他不会追究什么的,云飞……”
可是此情此景,无论他说什么,胡云飞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有征,谢谢你,来生我们再做兄弟。”说着,他便扳动了枪栓,蓦地闭上了双眼摁了下去。
岂料,枪并没有响,而也弹也没有穿过他的脑袋,
“好!”忽然,从牢门外传来一声高喝,“有种!”满头大汗的胡云飞倏忽睁开双眼,看到严震虎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并微微勾着一边的唇角,“我没看错你,云飞,只要你肯忠心耿耿地跟着我干,我非但既往不咎,而且会依然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死了一个女人有什么,只要你肯跟着我干,大把的美女随你挑。”
“大哥,”胡云飞讶异地看着严震虎,“我……我错了。”如果他要杀他,又何必等到现在。
而且他跟了他这么久,也了解他的为人,既然他说了这些话,就一定会言出必行。
他应该也明白,如果他要害他,事情早就败露了,何至于等到现在,自己反倒成了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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