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有钱人都是疯子
我从来没参加过什么竞标,这是第一次。
早上起床吃过饭后,裴寂一如既往地换了身墨色正装配一条银灰色领带,我则换了一条简约大方的赫本裙,是他给我选的。
等整理好,时间已过九点,裴寂带着我前往维也纳酒店。
我们到地方时,一楼的宴客厅里已经坐了许多人,个个衣着光鲜,谈吐不凡。
有两个脖子上戴着工作证的男人站在门口,让来人出示邀请函。
等裴寂把压根没拆的白色信封递过去时,两个工作人员都是一愣,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不约而同地看裴寂,他的表情很稀松平常。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接过信封拆开,拿出里面邀请函看了看,接着伸出右手说道:“裴先生,您好。请跟我来。”
裴寂微微颔首,我挽着他的手臂跟着走进去。
工作人员领着我们到了一张小圆桌前,桌上放着一个名签和一个举牌,上面分别写的是“裴寂”、“15”。
“裴先生,这是您的座位。”
“谢谢。”裴寂淡淡说了句,拉开椅子让我先坐下,随后他坐在了我旁边。
“竞标还有二十分钟开始,我们为您准备了茶和点心,稍后为您奉上。请您稍等片刻。”工作人员说着弯了弯腰,随即退后了两步才转身走开。
自我和裴寂进来后,我就隐隐约约感觉好多人都在看我们,而且还听到有人说了裴寂、杀人、坐牢这样的字眼。
我无意识地抿紧了唇。
出神中,头顶突然投下大片阴影,像是有人挡住了灯光。
我抬头一看,是一个年纪与我相仿,容貌普通的男人站在了我身边。他却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裴寂。
“裴寂?”他叫了一声。
裴寂视线扫过去,接着挑起半边眉,慢慢起身:“我当是谁。好久不见,莫瀛。”他朝对方伸出手。
“还真是你。”莫瀛和他握了握手,“早听说你出来了,今天才头一回看见你。刚才你进门差点没认出来。怎么?你也想要利美这块地?”
裴寂笑道:“好东西当然谁都想要。”
“可也不是谁都要得到。你看来的这些人……”
裴寂顺着他的话随意看了一圈,没说别的,就只说:“尽力而为吧。”语气中也并没有志在必得的坚定信心,仿佛就是顺应天命,“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随意。
莫瀛闻言,略显惊讶地看了看他,随即笑道:“说的是,也只能尽力而为。我先过去了,改天请你喝酒。”
裴寂微笑点头,等人走了以后,他嘴角的笑意才散去。
喝了一杯茶之后,竞标正式开始。
主持人上台,才说了个“女士们、先生们”,就被刚刚关闭又开启的大门打断了声音。
在场的多数人都回头看去,我也是。
只见穿着一身墨蓝色条纹西装的徐司廷在助理的陪同下慢慢走来了。
他从我们的前方走过,目光淡淡扫过我,随即对台上的主持人致歉:“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请继续。”说完他便和助理一起坐下,就在我们旁边。
我收回视线看了眼裴寂,却正与他的眼神对上,他淡笑着,转头看向前方。
主持人将开场白熟练地进行完之后,他背后的投影幕布上就出现了一张照片,是未被开垦的一块空地。想来应该就是“利美”。
随着PPT上各种方位照片的更换和主持人口若悬河的介绍,我能感受到周围人的蠢蠢欲动,大概他们都希望能尽快进入主题。
滔滔不绝地讲解了十几分钟,主持人终于宣布了此次竞标的报价规则:一次举牌五百万,三次提示后无人举牌,竞标结束。
“本次竞标,起价:三千万。现在,开始。”
“7号桌三千五百万。”
“10号桌四千万。”
“23号桌四千五百万。21号桌五千万。12号桌五千五百万。”
“10号桌六千万。”
“14号桌六千……”
主持人接连不断的喊价声透过音响传进我的耳朵里,我惊讶于他的业务能力之强,有时我都没看到举牌的人在哪里,他便已经迅速地喊出了“××号桌”,而且口齿清晰,舌头都不打结。
同时,贫穷也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在短短三十秒的时间内,价格就上升到了七千万。
我见裴寂闲散地饮茶,有些疑惑,但我的疑惑还没持续两秒,裴寂便举起了他的牌子。
主持人说:“15号桌,一亿。接下来,竞标规则:一次举牌一千万,三次提示后无人举牌,竞标结束。起价:一亿。现在,开始。”
裴寂放下牌子,把之前服务员端上来的一叠精致小点心放在我手边,轻声说道:“御食斋的点心,尝一尝。”
我看看他,拿起一小块绿豆糕放进嘴里。
之后,裴寂都没再举过牌,倒是两亿时,徐司廷举了牌。
随着金额地不断提升,报价也从初始的五百万到了三千万。我听得叹为观止。
也许是价格被抬得太高了,举牌的人越来越少,五个亿往后,就只有方才来和裴寂说话的莫瀛7号桌,跟13号桌姓秦的中年人争相举牌。
“现在7号桌报价七亿七千万,还有人要继续报价吗?”主持人询问道。
见无人响应,他说:“七亿七千万一次,七亿七千万两次,七亿……16号桌,八亿。接下来,竞标规则:一次举牌五千万,三次提示后无人举牌,竞标结束。起价:八亿。现在,开始。”
八亿一出,周围的议论声陡然增加。
裴寂此时,再一次举牌。
“15号桌八亿五千万。”
有钱人都是疯子。我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看徐司廷和裴寂,脑海中对金钱已完全失去了概念。
到后来,这次竞标似乎就成了他们两人的角逐,报价到了十个亿时,我以为这该是极限了,却不想没一会儿又到了十三个亿。
我真的想不到裴寂要用那块地皮做些什么,才至少能把这十三个亿的本钱拿回来。
主持人例行询问道:“现在15号桌十三亿,还有人要继续报价吗?”他等了五秒,继续道:“十三亿一次。”
我看向徐司廷,他蹙着眉像是在犹豫。
“十三亿两次。”
徐司廷握紧了他的牌子,动了动。
“十三亿三次。”主持人一锤定音,右手朝我们伸出:“恭喜15号桌以十三亿的价格获得利美地皮的开发权。此次竞标结束,谢谢大家。”
徐司廷放下举到半空的牌子,看了过来。
“曼曼。”裴寂唤了我一声,我握住他递来的手,随他站起身,有人上前来祝贺他,他一一笑着谢过。
莫瀛说:“裴寂,可真有你的。十三个亿,值吗?”
裴寂笑道:“不值我也不会花十三个亿买下来。”
莫瀛摇摇头,很是不理解的样子。
“裴先生,恭喜。”徐司廷站在了裴寂面前,表情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裴寂温和道:“谢谢。”两人连手都没握。
徐司廷看了我一眼,沉默,和他的助理转身离去。
后来的时间裴寂都在和投标方还有什么协会的人谈话,我每个字都听了,但都没听懂,索性最后我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等他。
等了也不知道多久,双方终于握手告别。
走出宴客厅一看才发现,外面的天都黑了。
裴寂拿出手机,刚解锁,就听身后有人在叫他,我往后看了眼,是投标方,手里拿着份文件。大概是忘记了一些事。
“曼曼,给赵忠打电话让他把车开过来。”裴寂把他的手机给了我,然后就走向投标方。赵忠是他的司机。
我依言在手机电话簿里找到赵忠,给他打过去,他却说他到了,但是酒店门口被出租车堵住了,他没办法开上来,需要我们从右边走下去。
我听着,下意识地就往右坡下走了两步,“在哪里?我没唔……”正说着话,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嘴,我吓了一跳,裴寂的手机从手里滑落摔在地上,接着我被人单手扣着腰抱起,迅速地带到了地下停车场。他把我塞进了一辆车的后座,立即关门。
徐司廷坐在一边,“林小姐。”
我瞪大眼睛,心脏都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徐先生,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徐司廷命人开车,对我说:“抱歉,实在仓促,来不及多做计划,我只能出此下策。”
“……你应该知道,裴寂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我想到裴寂在察觉我不见了后,很有可能会用尽手段来寻找我的下落,我就一阵心慌。
“但我也知道,错过了机会,想再有下一次也不知要等到几时了。”徐司廷似笑非笑地说:“毕竟他看你看得太严了。”
我没有对此发表意见,身体向后靠着,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徐司廷看了看手表,“天有些晚了,你先去我的公寓休息。明天去见我父亲。”
“去你的公寓?”我讽刺地笑了笑,“不必了。随便找一家临时住宿就好。”
徐司廷看着我,也没拒绝。
脱离了裴寂的掌控,我心神不宁,总怕出问题,所以一夜无眠。
次日大早,徐司廷来接我到了徐家,他把我领进了徐振生的书房,而徐振生正坐在太师椅上戴着老花眼镜看早报。
他已年过六十,却保养得很好,看着至多不过五十岁。
林琅长得很像他,无论是五官还是轮廓,都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以至于当初我偶然遇见他就能肯定,他是林琅的亲生父亲。
“爸,林小姐来了。”徐司廷说道。
徐振生拿着报纸应了声,看也没看我一眼,说徐司廷:“你先出去吧。”
徐司廷点了下头。
门被徐司廷拉上,徐振生便不再说话了,我站在那里,好像被他遗忘了一般。我知道,他这是在给我下马威。
等他看完早报摘下眼镜,才慢悠悠地开口:“林小姐,坐。”
我扯了扯嘴角,在沙发上坐下,他看着我说:“林小姐看起来变化不大。想来程易安对你也是不错的。不过,我听司廷说你们离婚了。”
“是,我和他离婚了。”
“可惜了。”徐振生叹息着摇头。
可惜?
若是没有他的表态,程易安怎么会主动提出离婚?
我没心思看他的惺惺作态,直接问道:“听徐先生说,徐老先生想见我,是有事情要跟我说。”
徐振生先是表现出了疑惑,接着又恍然地点头:“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倒真好奇,是什么事能让徐老先生推翻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竟然会想要见我。”我这话说的不无讥讽,可以说是把我对他的不满都赤裸裸地传达了出来。
徐振生看我的眼神有几分锐利,仿佛是想斥责我。但大约也是跟要和我说的事情有关,他没那么做,而是说:“事关我儿,即便是推翻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我也无妨。”
我猜到是和林琅有关,也不觉得意外,“请说。”
“我找回林琅四年了,虽然我们是亲父子,处在一个屋檐下,但他至今不同意入我徐家的族谱,也不同意改成徐家的姓。我和他说过许多次了,每次都无疾而终。我要你帮我去劝劝他,再怎么说你们也曾经姐弟一场,我想他一定会听你的话。”
明白了徐振生的目的,我一时没有吭声,他沉声道:“难道林小姐不愿意帮这个忙?”
“徐老先生,不是我不愿意帮您这个忙。”我掀起眼帘看向他,“而是您真的确定,林琅到如今还会对我的话言听即从吗?”
我说我当初决定和程易安结婚离开东都,林琅就已经不再拿我当他的姐姐了。你让我去劝他,大约只会适得其反。
徐振生却不同意我说的话,他站起身走到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林琅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脾气,小孩子说的话不能当真。现在他若是见到你,说不定还会很高兴。”
“他见到我若是很高兴,那徐老先生恐怕就会很不高兴了。”
徐振生看了我一眼。
我冲他微微地一笑,“徐老先生,林琅是您的儿子,这一点不论他是否进徐家族谱,是否改姓,都不会有变。我相信手握DNA鉴定书的您心里比谁都清楚。那既然林琅是您的儿子,入族谱,改姓,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更何况,他姓林,林竹音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不是随随便便就跟了谁的姓。”
听到“林竹音”这个名字,徐振生的表情有一瞬间微妙的变化,他说:“看来林小姐是不会帮我了。”
“是帮不了您。”我纠正他说道。
徐振生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冷静地任由他逼视都不为所动。
他说:“如果我说,我这么做是为了给林琅的将来做打算,林小姐会不会改变主意?”
“什么意思?”我拧起眉。
徐振生说:“我老了,想把产业都交给司廷去打理。但他终归不是我的血脉。若我没有林琅也就罢了,可我既然找到了他,就不能不为他考虑以后。司廷是个好孩子,也是个人才,但今后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得到?他们兄弟和睦自然是好,可如果有一天反目成仇……林琅是断然斗不过他的。所以我想把星娱公司的股份转给林琅一部分,好让他们互相牵制,这样未来的路也会稍微平坦一点。”
我没想到徐振生考虑的是这个,惊讶地说道:“你跟林琅说过这些吗?”
“说过。但他说不需要。”徐振生回答的言简意赅,但我也能想象得到,以林琅的性格他说这话时的坚决。
徐振生问我:“林小姐,现在你是否改变主意了?”
我很想说没有,但我无法欺骗自己,“我试一试。”我也要为了林琅的将来做打算。
听到我说“试一试”,徐振生满意地笑了,他张口又说:“下个星期三是林琅二十岁的生日,我希望在他的生日宴上能够当众宣布这件事。”
这就是给我的期限。我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我也有件事想求徐老先生帮忙。”
徐振生的笑意顿时收了回去,变脸之快令我自叹弗如。
“林小姐请说。”他冷冷道。
“事成之后,请派人送我回滨城。”
徐振生闻言看我,我说:“这对您而言应该不勉强。”
徐振生不置可否地说:“不勉强。我答应你。”
我点了下头,见他似乎没有话要说了,便起身要走出去。
“听司廷说,你是跟裴家的二少爷一起回来的。”
我脚步一顿,回头去看他,“徐老先生想说什么?”
徐振生笑:“林小姐是个聪明人。”
不,我不聪明。
跟你们这些人比起来,我愚蠢透顶。
我沉默着走出书房,见徐司廷站在窗前,徐振生唤道:“司廷,你进来一下。”
徐司廷走了进去,父子俩人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很快他便走出来,带着我下楼。
“父亲要我给你安排住处。你想住哪里?”
“哪里都无所谓。”只要不被裴寂再带回到他的别墅里软禁。
“我的未婚妻在南庭有一处闲置的公寓,你住那里会很安全。”徐司廷转头看了我一眼,“不用担心,我会先问她的意见。”
这样不太妥。但我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我不能住酒店,也不能住徐家,要是像昨晚那样住路边的临时住宿或者小旅馆,更加没有私密性。
住在徐司廷未婚妻名下的公寓里,虽然也有很大的可能会被裴寂找到,但至少应该会过一段时间。而我只需要一段时间就好。
想着,我也没再拒绝。
我在思考时,徐司廷已经给他的未婚妻打完了电话,她不介意把公寓暂时借住给我,还说下午会把钥匙送来。听着是个挺通情达理的女孩子,我稍微放下了心。
解决了住处的问题,我就想去见林琅,裴寂说过他在古里影视基地拍戏,离得并不远。
到了那里后,负责带林琅的经纪人白慧来迎接徐司廷,见到我她愣了愣,但很识趣地什么也不多问,就直接让我们去了林琅的化妆室。
她说:“林琅今天的状态不错,再有两个镜头就休息吃饭了。很快。你们再稍微等一会儿。”
“进度怎么样?”徐司廷问道。
“三分之二了,还行。刚开拍的时候进入不了角色,再加上廖导又是暴脾气,两个人磨合了很久。后来他找到感觉了,就很顺利了。前天一起吃饭,廖导喝醉了,跟我夸他天生就是演戏的料。”说着,白慧笑了,有些自豪。
徐司廷点点头,说了句:“那就好。”
白慧给我们接了两杯水,让我们坐着等,她去片场看看。事实上我想快点见到林琅,可据说导演很严厉,外人一律不准靠近,我也不想让林琅难看,就只能作罢。
等林琅来的过程中,我很紧张,一直在喝水。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他见到我会是什么表情,会有什么反应。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我好像听到了林琅说话,我忙向徐司廷确认:“是林琅的声音?”
“是。”
徐司廷的话音未落,化妆室的门就开了,穿着打扮好似古代少侠的林琅边进来边说:“徐司廷和一个女人?他未婚妻?他带他未婚……”
林琅看着我,一下没了声音。
徐司廷笑了:“林琅,是林小姐来看你了。”
我慢慢站起身,叫道:“……林琅。”
林琅没应声,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他稚嫩青涩的五官全长开了,眉宇间如今透着少年的轻狂和男人的稳重,个子也更高了,百科上写的是183厘米,不知道准不准确。完全就是个大男孩,和过去那个脸色苍白,身形瘦削的林琅,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把他交付给徐振生是对的。
我宽慰地想着,却听林琅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谁让你来的这里?”
我僵在原地,徐司廷蹙眉,沉声道,“林琅!”
“是你带她来的?”林琅眼神冷漠地看向徐司廷,“把她带走。我不想见到她。”
“林琅,她是你姐姐。”
林琅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突然挥起拳头砸在了门上,怒吼道:“我没有姐姐!从她四年前把我丢下,跟那个叫什么程易安的走了以后,在我心里,她就再也不是我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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