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再加上何蕾狰狞恐怖的死状,白星尔就看了一眼,便吓得浑身瘫软,颤抖不已。
林蕴初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把白星尔的脑袋按在怀中了,可她发抖的厉害,他便知道她还是看见了。
“没事,别怕。”他轻声的安抚着,“我在这里。”
白星尔没办法点头,只能是死死抓着林蕴初的衣角,在他怀里寻求安全感。
林蕴初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看着已经断了气的何蕾,还有坐在地上直揉脑袋的洛允辙。
这是一场栽赃嫁祸,很明显。
可问题是,在何家的地盘杀了何家的女儿,这个举动是为了什么呢?想必一定有很深的目的。
然而,时态混乱,加之白星尔还在身边,林蕴初难以沉下心来仔细剖析。
“小蕾!”何延泽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带着难以置信,也带着无比的悲痛,“小蕾,你怎么了?别吓爸爸啊!小蕾……”
何延泽想过去把何蕾扶起来唤醒她,林蕴初见状马上制止道:“别动!”
何延泽一愣,双眼通红的看向林蕴初。
林蕴初深吸一口气,又说:“这里是案发现场,绝对不可以随意的挪动尸体。否则会影响警察的调查取证。”
何延泽听到“尸体”二字的时候,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随即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冲到了洛允辙的身边,把人给拽了起来,然后拼命的摇晃洛允辙的身体,嘶吼着:“你还我小蕾!还我小蕾!我要杀了你!我要你偿命!”
何延泽的情绪过于激动且不受控,以至于他一拳抡在了洛允辙的脸上,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要制止他的暴力行为。
而洛允辙四肢无力,毫无还击的能力,狼狈的倒在了地上。
他头痛欲裂,自从醒过来到现在,他的意识都是朦胧而混沌的,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记得,他和林蕴初在密道分开,他打算去拖住进入地道的那个人,好让林蕴初有充分的时间逃生。
那人距离洛允辙越来越近,洛允辙也越来越紧张,可却是蓄势待发,绝不认输。
只是两个人还有交手,洛允辙忽然闻到一股香气,然后便没了意识。
“小蕾一直钟情于你,可你今天去带着别家的小姐来羞辱她!”何延泽指着洛允辙大喊大叫,“现在……你居然……居然还杀死了我的小蕾!我也要杀了你!”
说罢,何延泽作势要继续殴打洛允辙。
林蕴初立刻上前准备制止,而白星尔不忍洛允辙平白无故的受屈,主动说:“何总,这明摆着就是有人在陷害阿洛!如果何小姐真的是阿洛杀的,那他应该是销毁证据,逃之夭夭才是,怎么会留在案发现场等着被人人赃并获呢?所以,还是请您冷静一点,赶紧……”
“是你!”何延泽打断了白星尔的话,像只危险且暴怒的狮子向白星尔迫近,“你和齐家女儿刚才就在这个房间外面鬼鬼祟祟的,行迹可疑得很!当时小蕾给你们打掩护,一看就是被你逼的!”
白星尔心里“咯噔”一下,倒不是觉得心虚,只不过何延泽的这一番言论确实是八九不离十。
“你可别血口喷人!”齐妙站了出来,“就因为我们出现过在这里,人死了就和我们有关系?那你们何家的上上下下还经过这里无数次呢!”
“尽是歪理!胡搅蛮缠!”何延泽丧女,自是不会再顾忌齐妙的身份,“不仅仅是你们两个人,林蕴初!还有洛允辙!你们都是行为诡异,不知道谋算我们何家什么!是你们合伙杀死了我的小蕾!”
何延泽的义愤填膺和信誓旦旦,就好像是把没的说成了有的。
可问题就在于,林蕴初、洛允辙、白星尔,他们今天来到何家,确实是有问题的。如果调查起来,恐怕会是雪上加霜。
思及这一点,林蕴初觉得布下今日之局的人,实在是不简单。
“何总,凡事都要讲证据。”齐忠站出来,把齐妙拉回了自己的身后,“与其在这里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不如赶紧报警,把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也好让何小姐安息。”
齐忠的话掷地有声,令在场的气氛有所冷却。
可何延泽心里还是觉得今天的事情和林蕴初他们一行人有关系,所以并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
只不过眼下何蕾尸骨未寒,这样被人打量着,是种极大的不尊敬。
何延泽一想到这里,忍着眼泪,脱下自己的西服盖在了何蕾的身上,然后看向何延成,示意他赶紧报警。
何延成对上何延泽的目光,有那么一瞬的闪躲,然后就皱起了眉头。
程元峰跟在何延成身边那么多年,怎么会不明白何延成现在心里想的什么?
于是,他掂量着现在就是离间兄弟二人的好机会,便说:“董事长,天策现在已经是负面新闻缠身。如果二小姐的事情再被大肆报道,恐怕……”
何延成的眉头皱的更深,看向了何延泽。
何延泽把程元峰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瞧清楚了何延成神情里的迟疑和担忧。
他觉得心寒不已,声音颤抖的说:“大哥,这是你的亲侄女啊!”
何延成一怔,转而看向程元峰,命令他赶紧打电话报警。
……
警察用最快的时间赶了过来,并且快速的隔离了现场。
林蕴初在警界颇具威望,帮着过来的法医查看了何蕾的尸体,也初步断定了何蕾的死因以及死亡时间。
剩下的,就要带回局里解剖才知道了。
白星尔安静的待在林蕴初让她待的地方,身边是寸步不离的齐妙。
两个人都被何蕾死时的样子惊吓到了,现在也缓不过劲儿来,一直唧唧索索的,也不敢过多关注来来往往的人。
“怎么会这样呢?”白星尔小声的自言自语,“好端端的,怎么就被人给杀了?”
齐妙拍拍白星尔的肩膀以示安慰,可她自己心里何尝不是也在犯嘀咕?
刚才偶然听到警察在一旁沟通,说何蕾是死于失血过多,不仅仅是肚子上的那一刀致命,就连身上的几个动脉也被割破了。
凶手好像是想让何蕾流血流死一样……这么残忍的手段,简直让不寒而栗。
“小白,何蕾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齐妙忍不住问,“她那么的嚣张跋扈,而且心思也狠毒。如果真的是得罪了谁,才招致杀身之祸,也不是不可能。”
白星尔觉得这话不无道理,可是谁又能在何家内室悄无声息的杀死一个何家人呢?
“何家欠时家的,这才刚刚开始偿还呢。”
忽然传入白星尔耳中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扭头看去就瞧见一脸冰霜的时伟站在她们身后。
“时大哥!”白星尔心里发慌,赶紧走到了他的身边,“你刚才说什么呢?你……”
“星尔,别担心。”时伟笑了一下,“我一直都在灵堂守着笑笑,怎么可能会去杀了何蕾呢?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何家欠了我们家两条人命,现在这才还了一条。”时伟阴着脸说,“何家欠下的血债也该偿还了。”
说完,时伟也不待白星尔再做其他反应,便转身离开。
白星尔盯着时伟远去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她从没想过,本就复杂万分的事情,现在因为时笑的死,再因为何蕾的死而变成一潭更加浑浊的水。
时家下水了,洛家下水了,就连齐家也下水了。
难道说,这就是天意吗?让所有的事情归于混沌,然后在一同毁灭,一同清明。
白星尔找不到答案,她收回目光,把视线投到了灵堂之上,时笑的遗照之上。
她笑的依旧像个小太阳,也仿佛是在用这样的笑去看待红尘里的世俗与纠葛……只是,时笑用她的死把一切纠葛在了一起,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可毋庸置疑的是,时笑的死把所有的事情带上了一条路,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
警察勘察完现场之后,照例问了话,最后决定把洛允辙带回局里详细审讯。
白星尔明白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洛允辙的嫌疑确实最大,可是她怎么能忍心洛允辙就这样被带走呢?
她眼睁睁的看着洛允辙被戴上了手铐,忍不住想要冲过去和他说上几句话。
但是,林蕴初抓住了她的手腕,没让她轻举妄动。
洛允辙现在的意识已经清明了许多,他扭头看着白星尔,淡淡的笑着,说:“放心,我没做过的事情,警方不会冤枉了我。”
“阿洛……”白星尔看着他,留下了自责的泪水,“对不起。”
洛允辙笑意不减,温柔的说了声:“傻瓜,都是我自愿的。”
白星尔听后心里更加酸涩不已。
如果不是她的缘故,洛允辙便风风光光的去当他的洛家堂主就是,又怎么会这样稀里糊涂的被人冤枉了去?
“照顾好她。”洛允辙对林蕴初又交代了一声,然后便和警察一起上警车。
林蕴初眉头紧锁,也没说什么,可在心里却是下定决心不能让洛允辙有任何的闪失。
否则,这情债一辈子也还不完了。
啪!
警车的车门关上,洛允辙就这样被带走了。
白星尔伸手抹了抹眼泪,扎进林蕴初的怀里,低低的抽泣着。
“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何延泽忽然站出来说,“我女儿就这么没了……我一定要为她讨回公道!”
何延泽没有顾忌何延成投来的眼色,驾车跟上警车一同离开。
剩下的人站在何家的门口,只觉得何家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炼狱场,而他们这些人又是否能够逃脱呢?
……
白星尔和林蕴初回到珊瑚水岸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两个人早上八点刚过就去出发前往了何家,没成想再次回来,竟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梁雨桐坐在沙发上等她们,她没带着惜宝,就一个人默默的等待,想好好的和他们聊聊。可真的照面了,她却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梁雨桐害怕再给两个人任何的压力。
“梁老师,”白星尔唤了一声,“你怎么没在家里休息呢?惜宝她……”
“家里来了客人。”梁雨桐如此说,然后便扭头看向了身后。
沈容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转身面向了林蕴初和白星尔,微笑道:“星尔,我们又见面了。”
“沈大哥!”白星尔有几分讶异,“你怎么来了?”
沈容与笑而不语,将视线移到了林蕴初的身上,然后笑容一点点的收敛,直到全部消失。
“洛堂主涉嫌谋杀,被警察带走了。”林蕴初沉声道。
沈容与点点头,看了一眼白星尔,然后说:“现在的局势已经容不得我们小心翼翼的调查了。我们要主动出击,把事情解决干净。”
林蕴初“嗯”了一声,他在确定何氏兄弟就是影子组织在南方阵营的头目之后,心里也产生了这个想法。
他们如果再这么等下去,只会被敌人杀个干净。
“小尔,你上楼休息。”林蕴初直接让白星尔回避,“我和沈律师要谈一些事情。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们也会把洛堂主救出来的。”
白星尔自然不会怀疑林蕴初的决心,也不会执意非要去听他们之间的谈话。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她必须在此刻表明。
拿出包里的那本《格林童话》,白星尔肯定的说:“我想我知道真正的修杰是谁了。”
……
空荡的灵堂之中,只有装裱那张照片的玻璃板会时不时会闪出光的反射。
何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去处理何蕾的身后事,没有人还会再惦记着这位已经故去的“何夫人”。
而此刻,江尧便直直的站在灵堂的正中央,和时笑对视着。
他说:“为什么要选择死?死是最懦弱的做法,你连死的勇气都有,却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我真是瞧不起你。”
江尧说着,走上前去拿了一些纸钱,然后便蹲在火盆旁边,开始给时笑烧纸。
“你见到何蕾了吗?”江尧自顾自的说着,“是我指使她利用你和白星尔的感情,从而好除掉白星尔的。可我从未想过她动的是你腹中孩子的心思,也未想过她会把你逼上了绝路。时笑,你恨透了我吧?”
说到这里,江尧忍不住轻笑一声,盯着手里发黄的纸钱,眼前浮现的却是时笑的面庞。
他闭上眼睛吸了口气,然后再睁开眼睛,继续为时笑烧纸。
何蕾在死前的那一刻,不停的给时笑道歉。
江尧笑着让她多说几句,说好了,他就给她一个痛快。
可是何蕾不说,一味的求江尧放过她,江尧就觉得她的诚心不够,便又在她的几处动脉狠狠的割了下去。
何蕾倒在了地上,就像是一条离开水源的鱼,总是抽动、翻腾。
她说:“你就是头狼,我真不该相信你。”
江尧睥睨着她,彷佛从地狱而来的修罗一般,应道:“我是狼,你是什么?是你自己的愚蠢害死了自己。”
何蕾捂着自己流血的地方,挣扎着说:“我爸说的没错,时笑肚子里的孩子果真是你的。你可真是下作!上了那么多的女人,真脏!”
江尧冷笑着不说话,一刀插进了何蕾的小腹之中,引来她的一声惨叫。
“你打她孩子的时候,她的疼像不像你这般?”江尧问道。
何蕾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胡乱的挥着手,想要抓住江尧,想要求他放自己一条生路。
可江尧只是目不转睛的看她咽了气……
“在阴间如果遇到了何蕾,她欺负你,你就托梦告诉我。”江尧把手里最后的一点纸钱全部扔了进去,“我会搅得何家天翻地覆的。”
说完,江尧站起身,再一次与时笑对视着。
“这一生,爱情、亲情、金钱皆是虚妄,唯有权利不会背叛自己。”他如此说,“只要我消灭了何家,我就可以称王。从此以后,哪怕我再孤独,再思念他,我也不会害怕。”
时笑的遗照是一种定格,仿佛也定格住了江尧此刻的誓言。只是,风中摇曳的烛火,似乎在低声诉说着“不值得”。
可江尧心意已决,他最后瞧了一眼时笑,觉得自己算是仁至义尽,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然而,在暗处,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江尧的一举一动。
这个人,是何蔓。
她的指甲在墙壁上划出一个长长的道子,里面参满了她的仇恨与怒火。
事已至此,她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江尧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为的就只是他在何家、在
天策行动方便而已。
现在,他害死了何蕾,下一个岂不就会是自己,然后是她的家人?
何蔓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
白星尔晚上这一觉睡的很浅。
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醒过来,然后再想入睡就要费一段时间。因为,她的脑子里总会时不时的蹦出来何蕾死时的样子,还有时笑那幅巨大的遗照……这一切,都让她寝食难安。
此刻,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帘子照进来,她明明是醒了,却是想继续装睡。
她想紧紧的抱住林蕴初,不和他分开。
白星尔很清楚,事情一步步走来,已经不是她这个涉世未深的一介女流可以琢磨明白的了。
前方的危险很巨大,可白星尔却没有招架的能力,只能依靠着林蕴初的庇佑。
若是换做以前,她没有怀孕,最惨烈的结局不过是一命呜呼……可现在,她不是一个人,而是要延续生命,一死两亡。
时笑的死、何蕾的死、洛允辙的冤屈、修杰的身份、名册的下落……这些事情缠住了白星尔,让她进退两难,备受煎熬。
“怎么不多睡会儿?”林蕴初的胸前被白星尔长长的睫毛扫过,有些痒,“听话。你昨晚睡得太少了。”
白星尔鼻尖发酸,更加用力的抱住林蕴初。
林蕴初笑了笑,把手搭在了她的脑袋上,又道:“小尔,我会让你一直这样赖着我的。所以,不管现在如何,你都不要怕。”
白星尔听到这话,心口像是被人塞了一块儿棉花似的,淤堵的难受。
她说:“蕴初,我骗不了你。我心里很不安,特别不安。我们会不会有事?宝宝又会不会有事?如果我们逃不掉的话,我们一家三口绝对不能分开!”
林蕴初为着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他马上把白星尔推开,严肃的说:“不许胡说八道。”
白星尔眼眶泛红,倔强的不肯点头,又说:“这是我的心里话。如果这场灾难怎么也避不开的话,我们一家人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林蕴初眉头紧锁,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林蕴初掀开被子下了床,让白星尔同他下楼。
来到厨房,林蕴初打开冰箱,拿出了很多食材。
“你刚住进景沁园的时候,我每天为你做早餐。”他一边起开罐头,一边说道,“那时候,我并不觉得为你做早餐有什么。可不能否认的是,给你做早餐让我充满了成就感。”
白星尔看着他动作娴熟的又打了个鸡蛋,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我也是。
能照顾你,让我觉得特别幸福、满足。”
林蕴初温柔一笑,把盆放到了桌上,伸手捧起了白星尔的脸,对她说:“我们都很清楚,
有彼此在身边的时光,就是最好的时光。”
白星尔含泪点头,把手覆在了他的手上,应道:“所以,不管如何,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知道,我们这次面对的不是什么问题,而是一个犯罪团伙。要不是我爸的缘故,你也不会被牵扯进来。蕴初,我一直都在拖累你。我唯一能回报你的,就是和你永不分离。”
林蕴初心中动容,将白星尔抱入怀中,沉重的心情也是难以抚平。
他不想要什么生死相依,他想要的从来都是和她牵手到老,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然后相约下辈子还做夫妻。
可是……
“蕴初。”白星尔忽然抬起了头,“我们都不要退缩,也都不要怕。”
林蕴初不语,隐约猜到白星尔的意思是要亲自见一面修杰,好先摆平名册的事情。可这个见面是否安全,实在是难以预估。
“我和你,我们和宝宝。”白星尔握住林蕴初的手,将它带到了肚子那里,“我们永远在一起。”
林蕴初眉心微颤,反手握住了白星尔的手,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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