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初和白星尔平静的度过了一个上午。
他们两个默契的都没去提以后的事情,只是平淡的过着他们该有的日子。
去花房浇浇花,在书房里下下棋,又或者白星尔在练功房里听听音乐,林蕴初就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陪她享受着恬静的一刻。
这样的生活正是他们无比期盼的。
可是,他们所期盼的总是和现实有着差距,仿佛隔着一张厚厚的纸。如果不去捅破了,就无法亲眼看到未来。
午后时分,沈容与到访。
媛媛简单的炒了几个小菜,沈容与用完餐之后,就和林蕴初还有白星尔去了书房,开始他们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允辙那边,还不能申请保释。”沈容与叹了口气,“证据很不利,何家那边也是绝对不肯松口。所以说,只能是先让允辙走法律程序,至少扣押他48个小时。”
白星尔一听这话,放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握紧,变成了拳状。
林蕴初见状便去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松开,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然后对沈容与说:“那个局的局长,我还算认识。为人比较圆滑市侩,我会投其所好,起码让洛堂主不会在里面受欺负。”
“四少爷,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沈容与笑了笑,“忠叔已经让人带了话,洛士安那边也不会闲着。允辙在里面也只是耽误了他的时间而已,里面的人会好好礼待的。”
林蕴初点点头,倒是忘了还有这些人物也是可以使上劲儿的。
想来,关心则乱大致如此吧。
“其实,允辙可以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沈容与又道,“现在情势比较混乱,他在里面也算是正好避避。”
这话令白星尔悬着的心略微好转了一些。
虽说洛允辙被人冤枉实在令人揪心,但眼下的事情不可控制,如果洛允辙因为这个灾祸正好避开,也算是焉知非福吧。
“沈大哥,这件事麻烦你多费心了。”白星尔说,“蕴初对官场里的事情从没上过心,所以也没什么关系。可我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所以,阿洛的事情还是要上面有人。”
沈容与点头,叫白星尔放心便是。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窗外偶有几只鸟儿飞过,叽叽喳喳的,似乎预示着外面天色的晴朗。
可他们的心情却都是阴沉。
除去洛允辙被冤枉以外,还有一堆的事情都涌在他们的眼前,等着他们的决断。比如,是否该去见一面程元峰。
“星尔昨天提了这个人以后,我就叫人查了。”沈容与说,“从资料显示上看,他不可能和修杰有半点儿关系。但是,我不能排除有高人重新编排了他的人生。所以,这个人,我认为有必要见上一面。”
林蕴初也认为还是要一面程元峰的。
只是,谁去见?又如何去见?这是个问题,不是能那么轻易就想出来解决方案的。
特别是白星尔是和修杰唯一的联系,找修杰,那么势必要通过白星尔这个桥梁。
这里面又掺杂着许多其他不可估量的危险在其中,林蕴初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想让白星尔冒这个险。
“蕴初,你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白星尔看着林蕴初没有舒展开的眉头,握住了他的手,“程元峰是小表叔,这完全是我的主观感觉,没有任何的证据支撑。可是,我认为如果他真的是小表叔的话,那他就应该一直在等着见我,不会害我。”
“话是这么说,但前提他必须是修杰。”沈容与一语道破了其中的关键。
如果程元峰只是恰巧知道了修杰和白毅的事情,所以利用这个做噱头来引诱白星尔上钩的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更何况,程元峰在何氏兄弟身边那么多年,谁又知道他是不是影子组织的一员呢?
“沈律师,我之前有收到过一份修杰的资料。”林蕴初把话接了过去,“这件事有一段时间了,大约是我和小尔去广阳时发生的。资料上面的修杰和程元峰没有半点的相似之处。事后,不管我怎么调查,也找不到资料上的这个修杰。但我认为,这个资料当时既然寄给了我,就一定有深意。我想,见程元峰的事情,不如从长计议吧。”
白星尔知道林蕴初这是顾及她的安全,可是时间不等人,再找不到任何的线索,他们只能任人宰割了。
“也许他寄给你就是为了告诉我们,当初广阳的那个修杰是假的。”白星尔大胆的猜测道,“所以,这个资料上的修杰,其实与真的修杰也没有联系。”
林蕴初皱了皱眉头,也想过这种可能性。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就是不允许白星尔现在这么冒然的去见程元峰,哪怕是危险性只有万分之一,他也不愿意。
“你们两个人可别起争执。”沈容与笑着插话道,“这件事啊,是该从长计议,咱们谁都先别着急。程元峰的身份一旦确定好了,我们再见也不迟。”
白星尔怎么能不着急?
她只要想到洛允辙堂堂的洛家堂主,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身陷了牢狱之灾;而何蕾竟然在自己家被残忍杀害……凡此种种,如果降临在林蕴初身上怎么办?谁会是下一个目标,谁都无法预估啊!
“我觉得我们不能耽误时间。”她坚定的说,“确定程元峰身份的最好办法……要不把他的照片发给我妈看看吧?我妈是见过小表叔的。”
白星尔说着,就掏出了手机,准备给疗养院的护理人员打电话过去,联系章芷蓉。
林蕴初和沈容与都是一愣,林蕴初随即拦下了白星尔,说:“你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妈在疗养院里好好的静养,你把过去的事情拿来惹她心烦做什么?”
“可是,我妈是唯一见过小表叔的人了。”白星尔如此说,“万一这照片能刺激一下我妈的记忆呢?试一下又不费力气,我们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啊。”
林蕴初见白星尔已经在翻找号码了,一时间只觉得心跳加快,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星尔,这件事还是不要节外生技的好。”沈容与试图说服白星尔。
白星尔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下,然后看着林蕴初和沈容与,迟疑着说:“你们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我不过给我妈打个电话而已。”
林蕴初笑笑,不动声色的把白星尔的手机抽了去,转而去找另一个号码。
“不过是不想让妈病中都不踏实而已。”林蕴初解释,“而且,我觉得如果你问妈,不如问问广阳的那两个人。”
白星尔一愣,问道:“梁颖和周金涛?”
林蕴初点头。
……
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林蕴初说要和沈容与去拜访齐忠,便离开了珊瑚水岸。
白星尔在他们走后去了花房。
再次掏出手机,她给疗养院的护理人员打了过去。
忙音响了两三声,里面就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您好。”
白星尔和护理人员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护理人员也想起了白星尔,而后说:“章阿姨就在病房里呢。您要不要和她说说话?”
白星尔一听章芷蓉在,顿时松了口气。
随后她又想了想,觉得林蕴初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何必拿过去的事情去扰乱章芷蓉呢?她情绪本来就不稳定,万一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办?
“不用了。”白星尔说,“还麻烦您多多关照我妈。等下次我去津华的时候,一定好好谢谢大家。”
护理人员说了声“别客气”,就结束了这则通话。
白星尔再次松口气,将手机放在了身旁的小圆桌上,开始回忆以前的事情,希望可以找到帮助解决修杰问题的蛛丝马迹。
白星尔很专注,并没有注意到花房门口有个人在看着她刚才的一举一动。
是媛媛。
媛媛见白星尔挂断电话,立刻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向林蕴初汇报情况:“四少爷,白小姐给疗养院打完电话了。”
林蕴初“嗯”了一声,没再多言。
车内,沈容与不由得也松了口气,说道:“还是你了解星尔。不然的话,章阿姨失踪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
林蕴初沉默了片刻,然后应道:“瞒的了这一次,瞒不了下一次。沈律师,我们得抓紧了。”
沈容与看向他,就见他的神情冰冷坚毅。
“星尔怀着孕,本不该经历这些的。”沈容与说,“可有时候,命运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我们所能把命运修整的好一些,哪怕不能事事尽如人意,也要无愧于心。”
林蕴初没有回应这话,只是定定的目视着前方,想要把一切有个了结。
他从来都不是忧国忧民,操心别人的人,他要的就是他的小尔好,小尔在乎的事情和人也好。
剩下的,都与他无关。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个小胡同的外面,里面有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是宁衫约他们见面的地点。
宁衫对于林蕴初的邀请颇为激动,因为直觉告诉她,事情肯定是有进展了。
果不其然,他们确定了一个可能是修杰的人物目标。
“都已经觉得是了,那就赶紧让白星尔与他见面啊!”宁衫迫不及待的说,“如果这个人真是修杰的话,那我们就可以得到名册,影子组织就完了!”
林蕴初看着宁衫的欢喜雀跃,反问:“如果是个圈套呢?”
宁衫不以为意,直言:“是不是圈套,只有去了才会见分晓。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什么了。”
林蕴初和沈容与对视了一下,谁都没有接话。
沈容与和宁衫接触的次数不多,但知道她不是个简单人物,也知道她上次寻求和他们的合作是另有目的。
可即便如此,他们现在也依旧需要宁衫的帮助。
“宁小姐,你是调查人的行家。”沈容与说,“既然已经确定了目标,为什么不花些时间先调查一下目标?”
“调查?”宁衫有些不耐烦,“一个月前就在调查,时间过去那么久了,现在终于有了一个不错的消息,还要再调查吗?就不怕错过时机吗?”
宁衫接连两个反问,确实是不无道理。
现在事态已经容不得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调查取证了。可是,话虽那么说,又叫林蕴初如何放心让白星尔去见程元峰呢?
“章芷蓉失踪多日了。”林蕴初忽然提了这个话题,脸也冷了下来,“上一代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我们谁都说不清楚。现在小尔认为程元峰可能是修杰,可如果他不是呢?那这就是一个等着小尔羊入虎口的圈套。”
宁衫一愣,脑子有片刻的混乱。
隔了一会儿,她问:“章……白夫人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又是谁给掳走的?”
“是她有计划的擅自离开疗养院的。”沈容与回答道,“章阿姨为什么这么做,我们一直都想不通,可她如此做了,肯定和以前的事情、和影子组织脱不了关系。”
宁衫彻底沉默了下来,刚才的兴奋和咄咄逼人也没有了。
她忽然意识到是自己太莽撞了。
越是到了危急关键的时刻,越不能冲动,自乱阵脚。否则,等待着的结局便会是满盘皆输。
“宁小姐,我们今天约你出来,主要是想问问你,你是否还有重要的情报没有和我们分享?”沈容与又说,“何家出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何氏兄弟是什么身份,你也很清楚。我相信,事情很快就要有个了结,所以……”
宁衫点点头,知道何蕾的死意味着什么,就是把所有的矛盾给激化了。
“我手里确实还有一个情报,但可信度不是百分之百。”她如是说,“北方阵营头目泰格的势力似乎已经渗入了南方。很显然,如果泰格除掉了何氏兄弟,那么泰格就会成为影子组织的下一任King。”
林蕴初和沈容与一怔,二人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看向对方。
原来,本就错综复杂的事情,其实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许多。北方阵营的,竟然也早就参与了进来。
林蕴初觉得话说至此,就有必要好好的和宁衫深入交谈一番。
可就在这时,林蕴初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上面传来一条贝克的消息:郁先生,何延泽的车子已经到巷子门口,您做好准备应对!
林蕴初眉心一蹙,立刻让宁衫撤离,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宁衫没想到何延泽竟会找过来,她不敢多耽误,马上拿起包准备离开。
可临走之前,她又停下了动作,对林蕴初说:“别让她去了。我会先调查一下程元峰,等有了什么发现,我们再做决定。”
林蕴初先是一愣,随后却又是淡淡的笑了。
原来,宁衫并不是不顾及亲情和血缘,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在意这个妹妹的。
“多谢。”林蕴初郑重的说了这两个字,目送宁衫离开。
接着,他转头看向沈容与,想问问他一会儿和何延泽碰面该如何选择措辞?可是何延泽已经进入了咖啡馆,根本没留给林蕴初和沈容与商量的时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容与小声说了一句,便迎着何延泽走过去了。
“四少爷的面子果然大。”何延泽先声夺人,“居然津华军区沈家都和四少爷是挚友。还真是让人羡慕、佩服。”
林蕴初瞧着何延泽眼底下面的乌青,便知道他为了何蕾的事情是彻夜未眠。眼下的气势夺人,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何总,我和沈律师只是普通朋友。”林蕴初淡漠道,“我们两个人恰好碰到了而已,现在也准备告别了。”
何延泽面不改色,可却是明摆着不吃这一套。
沈容与见状,便上前客气的打个招呼,说道:“想必四少爷口中的‘何总’应该就是海安传奇传媒企业天策传媒的总经理,何延泽先生。幸会,晚辈沈容与。”
说着,沈容与伸出了手。
可何延泽淡淡的瞥了一眼,并不做理会,而是进一步靠近林蕴初,对他说:“我女儿没了。这件事必须有人负责。”
“警方正在调查,想必一定会还何小姐一个公道。”林蕴初说。
何延泽皮笑容不笑的动了动嘴角,咬着后槽牙说:“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你、洛允辙,甚至是齐家,都得给我女儿陪葬!自然,这里面最少不了就是那个姓白的!”
林蕴初心下一紧,当即推开何延泽准备回珊瑚水岸。
可还没能出咖啡馆的大厅,一群穿着便衣的魁梧男人就涌了进来,将林蕴初和沈容与给团团包围住了。
“何延泽,你敢伤她,我要你不得好死!”林蕴初低吼,身上升腾出一个杀气。
何延泽不屑一顾,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笑着对林蕴初说:“即便你现在出去了,你也看不见她。”
……
珊瑚水岸。
白星尔看着倒在地上的媛媛、梁雨桐、吴妈,以及被人挟持着的惜宝,她除了觉得担心害怕,更觉得心寒、心死。
“为什么?”她克制着声音的颤抖,不想让自己表现的懦弱,“时大哥,究竟是为什么?”
时伟站在白星尔的面前,身后的保镖抱着惜宝。
惜宝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哭个不停,小小的身子已经开始抽搐,看起来十分让人心疼。
“星尔,跟我走。”时伟如此说,“我不会伤害孩子,也不会伤害其他的人。只要你跟我走。”
“走?”白星尔冷笑,慢慢的把身子往桌子那边移动,“走去哪里?你想让我见谁?”
时伟似乎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他定定的看着白星尔,只想把她带走。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为首的一个保镖催促道,“上面怪罪下来,我们吃不了兜着走!要么跟我们走,要么我直接摔死这个孩子!”
说着,保镖将惜宝举了起来。
“不!不要!”白星尔马上喊道,“别伤害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时伟看了保镖一眼,示意他先把孩子放下来,然后对白星尔说:“星尔,何必如此呢?跟我走,对大家都好。”
白星尔眼中含满了泪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是自己引狼入室,才令家人受到了伤害。
时伟给她打电话,说想商讨把时笑的骨灰撒入大海的事情。白星尔不疑有他,当即答应与他见面交谈。
知道时伟要过来,白星尔还让媛媛准备了他爱吃的水果……可换来的却是他的背叛和要挟。
“你用一个弱小的生命威胁我,如果笑笑知道了,她会为你所不齿。”白星尔笑着说。
时伟一愣,锤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颤抖着。
“时大哥,我们失去了笑笑,更应该相互关爱,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白星尔激动,指着时伟的鼻子质问他。
时伟不敢看白星尔的目光,只能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而白星尔见他不再盯着自己,便想把握时机搏一把,抓起身后桌上的小花瓶就要朝着他的脑袋砸去!
只可惜,那保镖的眼睛晶亮,直接用力摇晃了惜宝的身子,使惜宝撕心裂肺的痛哭了起来。
白星尔“噗通”一声跪地,求那人不要伤害惜宝。
“你走还是不走?”保镖恶狠狠的问道,“不走的话,有不走的法子,就是这个孩子死!”
白星尔泪流不止,偷偷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心想她的肚子里何尝不是也有一个孩子?可惜宝她……
“我跟你们走。”她低声说,“可是我走了以后,惜宝啼哭不已,又该怎么办?孩子会哭坏的!”
“哪里那么多的废话!”保镖失去了耐性,“信不信我杀了她,照样把你带走!”
白星尔摇着头说“不要”,现在的情况,她没有任何的胜算,只能是任人宰割。
“把孩子给她,让她哄哄,我们再走。”时伟说。
“你跟我开什么玩笑?”保镖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记住你自己的处境,别做这些没用的好事!”
时伟冷笑,反驳道:“他要我们把白星尔毫发无损的带回去。你现在这样逼迫她,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你担待得起吗?”
保镖似乎被这话说动,迟疑了一会儿,也盘算了一番里面的厉害关系,把惜宝丢给白星尔。
白星尔赶紧哄孩子,并告诉她:“惜宝乖,在这里好好的照看妈妈。一会儿妈妈醒了,惜宝就不害怕了。乖啊,乖。”
她抱着孩子来回来去的走动了一会儿,惜宝的情绪有些好转,但还是哭得很厉害。
一来二去的,保镖实在是等不下去,命令白星尔把孩子放下,强行带走了白星尔。
白星尔一步两回头看着被放在沙发上挣扎的惜宝,一颗心扭着,疼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不已。
她看向时伟,对他说:“压死笑笑的最后一棵稻草就是她没了孩子。如今,你这样残忍的对待一个小孩,你会有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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