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佑,乖,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可以睡在一起的……”
“看,这是甄阿姨给你买的小猫,喜不喜欢?给你,摸摸看……”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跟着小懒到处爬高,万一摔到了怎么办!”
“……它比你灵巧,不用你去救……”
“小佑!别看!闭上眼睛!”
“你们放她走!她根本就不知道你们要的是什么,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小佑……”
秦佑不知道,自己这样沿着记忆的长河逆流而上走了多久,但是——
她全都记起来了!
她记起了他们的相遇,他们在老房子里共同度过的时光,她被爸爸送到罗家后,那种周围全是陌生人的惶恐与无助……
她跟他被绑架后,她为什么会失忆、为什么会害怕铁质的物体靠近眼睛,为什么……罗劲总是将那一次的事情归结为自己的过错——
因为,那帮人原本的目标就是她!
罗劲后来一定是知道了,他怕自己……
他们要的,就是肖景东要的航海图密码对照表!
因为身份关系,秦易自秦佑生下来开始,就一直将她放在家里,别说没户口,就是有,秦易也断然不敢放她出去到处乱跑。
这也就间接导致了秦佑孤僻不喜欢群居生活的性格。
到了罗家之后,甄雪娴原本有意让她跟罗劲一起上学,可两人年龄差距太大,最多也只能是一个在小学部,一个在中学部。
结果秦佑当场就翻脸了,在学校门口抱着罗劲就开始大哭,说什么都不撒手,保镖无奈,最后只得将秦佑跟罗劲打包在一起又带回了罗家。
从那之后,秦佑便过上了在家跟家教一起学习、周围水果点心环伺、空调保驾护航的幸福学习生活。
但孩子对外面花花世界的向往是本能,这样一年两年,秦佑还耐得住,时间久了,秦佑偶尔也会主动提出出去玩,但有一个条件——去哪里都要罗劲陪着,否则,坚决不迈出罗家主宅一步。
到了罗劲上高中之后,秦佑的性格越发开朗活泼,连带着,要求罗劲陪她出去玩的次数也开始直线上升,每周一次电影几乎成了惯例。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惯例,才让歹人钻了保镖团百密一疏的漏洞!
那一日,众保镖如往常一样,将二人送到小吃街入口,罗劲打算带她吃些东西再去看电影,小孩子就是这样,家里再多的珍馐美味,也比不上外面琳琅满目的路边摊来的有吸引力。
从章鱼小丸子到烤冷面,秦佑一手拿着一个,边走边吃,满足的直哼哼。
那时候罗劲也不过就是个毛头小子,就算经历过年少那次绑架,但潜意识里还是觉得,疏忽大意并没有强敌来的可怕,重复过多次的周末保留节目,该踩的地皮早都踩热了,并不会有什么潜在的隐患。
然而,危险往往就隐藏在自己的身边,在你疏忽大意的瞬间,从阴影中钻出,一口咬断你的喉咙——
两人在小摊前面等生蚝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周围产生了什么潜移默化的改变。
因为,秦佑在看生蚝,而罗劲,在看秦佑。
烧烤就是秦佑童年时期最大的执着,而让秦佑开心,则是罗劲人生中最大的执着。
甄雪娴最后拗不过他俩,勉强同意秦佑可以少吃一些生蚝。
于是,那家烤生蚝摊就成了两人每次必去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这样,雷昼的疏忽大意就此发生,酿成了两人这分别十年的惨剧。
两人毫无防备的吃下了被人提前加了料的生蚝,昏迷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雷昼的保护范围。
再次醒来时,秦佑朦胧中感觉到有人在揪着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
罗劲被安排在离自己十步远左右的地方。
绑架者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罗劲比她清醒的要早,此刻正在跟绑匪讲条件,要求他们放她走。
“罗劲哥哥……”
秦佑挣扎着想跑向罗劲,幼崽遇到危险的本能反应——向自以为安全的地方靠近。
罗劲本以为自己已经长大成熟了很多,也足以应付突如其来的一些危险,至少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被绑架了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等着人救。
绑架他的人,多半是为了求财,此时在他心中,秦佑还只不过是被他连累的倒霉蛋,所以一开始,他还勉强能镇定的跟绑匪谈条件,但紧接着,他就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绑匪见秦佑醒来,立刻抛下罗劲,将秦佑捆绑结实,拿出了一堆铁制工具,围在了秦佑身边。
罗劲直觉他们要对秦佑做什么可怕的事情,连忙大叫,“你们放她走,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别动她!”
然而绑匪们并不理会,这其中,不是没有听得懂中文的人,但他们此刻就像被罩在了一个真空罩子中,完全隔绝了罗劲的喊叫,拿起一根粗硬、泛着铁锈的钢针,不断向秦佑的眼球靠近。
秦佑以第一视角回忆着这一切,在她此刻的回忆中,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头部被从后面伸出的手固定住,尖锐的针尖儿不断在瞳孔前放大,甚至那上面干涸的血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啊——!”
她惊恐的大叫,拼命的左右挣扎,企图摆脱身上的桎梏,耳边不断传来绑匪的逼问声跟罗劲的怒吼。
“东西在哪里?说!东西到底在哪里?!”
秦佑不住摇头,她吓得大哭,年幼的她根本不知道绑匪口中所说的东西是什么,她甚至根本就没从这件事情中回过神儿来——
他们不是出来吃东西看电影吗?怎么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这些人是谁?为什么要抓他们?
好可怕……
罗劲哥哥,我害怕……
就在钢针闪烁的寒光贴上秦佑眼膜的瞬间,罗劲突然大吼,“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要的东西在哪,那东西在我这里,根本不关她的事!”
对秦佑施行的几个绑匪突然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疑惑。
但时间紧迫,他们在中国境内活动毕竟太扎眼,如果有心,很容易就能被罗家人盯上。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放开秦佑,转向罗劲。
这种时候,交代的越快,死的就越快。
罗劲深知这个道理,更何况还带着秦佑……
罗劲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几个绑匪,害怕自己多说多错,又没把握自己到底能拖延多久,他跟雷昼一起混了这么长时间,在这些人企图对秦佑动刑的时候,罗劲就敏锐的察觉——
这些人的手上,都是沾过人血的,而且很多。
罗劲咬破舌尖,强行让自己从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恐惧中挣脱出来。
“你们放她走,她什么都不知道,相反,如果她有什么好歹,我就算陪她去死,也不会跟你们多说一个字。”
领头的那个大块头听了他这番威胁的言论,冷笑了一声,紧接着,秦佑就目睹了她人生的十几年中,第一次遇见的地狱——
很快,罗劲就为他自己的出言不逊付出了代价。
几个意大利人快速拖起罗劲,一左一右架住,领头的那个从刚才威胁秦佑的那堆设备中,准确的拖出了两条手指粗的铁链,不同的是,这个铁链的头部是锥状的。
铁器拖过地面的声音,让秦佑的心脏跟着一阵震颤,牙齿止不住的想要打颤,“你们……你们放开罗劲哥哥……”
绑匪走到罗劲跟前,不屑的瞥了眼他,倏的,他抬起一只手,快速将一根铁锥钉进罗劲的肩胛骨!
“啊啊啊——!”
“罗劲哥哥!”
罗劲痛的血色瞬间褪去,苍白的唇颤抖了几下,强撑着吐出一句,“小佑别看,听话,把眼睛闭上。”
秦佑吓得大哭出声,无力的挣扎甚至已经不会引起绑匪太多的关注。
铁锥很长,长到从前面全部钉入人的身体,还能从背后伸出足够手握的长度,秦佑眼睁睁看着那个绑匪握住突出的那一半,缓慢的、残忍的将罗劲身前的铁链,一点一点,折磨的从他的体内拉出。
鲜血很快染红了罗劲胸膛,秦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已经吓傻的她,除了大哭,完全给不出其他任何的反应,或许是被她尖锐的哭声吵到,其中一个绑匪快步走到她面前,扬起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将秦佑瞬间抽晕过去。
“别碰她!”
罗劲痛苦的声嘶力竭的叫道,身体的疼痛似乎随着这声怒吼宣泄了大半,由于失血过多,他嘴唇已经泛起不正常的青色,凶狠的怒视着眼前的绑匪,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过,别碰她!”
但他此刻的样子,在见惯了杀戮的黑手党眼中,也不过就是刚降生没多久,爪子还没有磨尖的小兽罢了,丝毫没有威胁性。
回答他的,是另一边肩胛骨被刺穿的痛苦……
当秦佑再次醒来时,瞬间映入眼帘的,是罗劲被两条贯穿肩胛骨的铁链,高高吊起,整个人犹如一只浴血的蝴蝶,轻薄残破的翅膀被粘在蜘蛛网上,因为痛苦的挣扎而变得血肉模糊……他的脚下已经积了一小洼鲜血,还有很多血不断的嘀嗒进去。
罗劲一动不动的被吊在那里,不知是死是活,秦佑啊的一声大叫出声,声音尖锐直刺骨膜,“罗劲哥哥……罗劲哥哥……”
“罗劲哥哥你醒醒,你别死……”
秦佑被绑在一旁,呜呜的开始哭泣,但此刻,却没有了往日扶起她,为她擦眼泪的那双温暖的手。
秦佑从没感受过那种绝望,哪怕是重新翻看一遍这段记忆,当时的那种绝望与恐惧,同样的足以震慑人心。
就连秦易离开她时,她都没有体会过这种地狱般的痛苦……
“罗……”
“嘘……”
秦佑突然听到一个声响,但那声音很微弱,小到她差点忽略过去。
但紧接着——
“小佑不怕,乖,不哭了,等离开这里,哥哥就带你去看电影,不哭了好不好?”
罗劲声音颤抖的安慰着她,在秦佑昏迷期间,罗劲可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他被吊起后,还遭受了一场严刑逼供,现在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动一下嘴角,都能牵扯到脸上的伤口。
他但他还是强忍着疼痛,低声安慰着自己被吓坏的心头肉。
“不……”秦佑边哭边摇头,“我再也不看了……我再也不看电影了……”
回忆里,这是两人在那段时间里,最后一次短暂的交流,因为紧接着,两人就被分开了房间关押。
那些意大利人不知得到了什么命令,再也没有碰过她一指头,却将原本属于她的折磨都变本加厉的施加到了罗劲的身上,甚至还会每天带她去观看罗劲受刑。
罗劲每天身上都会多出很多新鲜的伤口,他一直在叫她不要看,直到他甚至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
或许是秦佑每天的祷告终于被上天听到,很快,绑匪们开始内讧,年幼的秦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却下意识作出反应,从那扇没有关紧的门中跑了出去……
现在想来,当时罗鸿铭想要的是家主名章,而肖战钧想要的却是航海图密码对照表。
双方原本的交易是,肖战钧帮罗鸿铭上位,而罗鸿铭,则帮意大利洗钱。
然而罗鸿铭太拿自己当盘菜,满心以为这就是交易的全部,却没想到,跟他比,航海图密码对照表不知道要金贵多少倍。
最开始的时候,罗劲也是这样以为的,所以很好的安抚了罗鸿铭那帮绑匪的情绪,带着意大利的绑匪兜圈子,但很快,双方人都发现了不对,肖战钧暗度陈仓的把戏被拆穿,这也就造成了两拨人的内讧……
然而秦佑不知道的是,那次肖战钧派出的人中,有一个是肖以琅。
“小佑……小佑……”
耳边一声声急促的呼唤,还有不断在眼前晃动的光束,让秦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醒了,少夫人醒了!”
骰子?
秦佑疑惑,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惊喜。
紧接着,秦佑感觉到自己被人瞬间勒紧,呼吸有些困难。
这是什么情况?
我不是应该在老房子里找密码对照表吗?
秦佑慢慢睁开眼睛,但还是忍不住抬手挡了一下眼前刺眼的光。
等她适应了周围的环境,才发现,她此刻正躺在老房子卧室里的床上,周围围满了人,罗劲、骰子、还有几个……医生?
而她刚才觉得刺眼的光,正是卧室的吊灯。
……她到T市的时候明明是早上,为什么要开灯?
“小佑,你是不是要吓死我才甘心!”
罗劲捏着她的脖子,将她按进怀里,想想还是不解气,勒着她的双臂又加重了些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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