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罗劲这个样子,秦佑胸腔之中瞬间弥漫开来一股刺痛,她眼神躲闪,低头喝了一口汤,一股药香混合着雪梨的清润,瞬间溢满口腔,可那终究敌不过心里的苦涩,“罗劲,别这样,没有我,你一样可以过的很好,时间终究会带走一切。而且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从来就没恨过你,更谈不上原谅。”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能重新回来?别再说什么我不需要你这种话,求你了,小佑,你是我的命……”
罗劲绝望的声音,在黑夜中是那样的清晰,清晰的让秦佑感到无力。
“罗劲,我活不久的,这你也早就知道了不是吗?”秦佑重重的叹了口气,不去看罗劲的表情,低声说,“在特伦托,我接到梓晔哥电话的时候,我承认我真的慌了,我从没想过要你死,真的,一次都没有。”
她双手捧着温热的汤碗,语气中充满了无奈,“我们之间,终归是有缘无份吧,我承认我忘不掉你……”
罗劲倏然抬头,那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可紧接着就听,“我自我催眠,告诉自己我已经不爱你了,我已经忘记你了……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不知是不是罗劲的错觉,他从秦佑的声音中,似乎听出了一丝哭腔。
一定是幻觉吧……
罗劲心想,如果时至今日,小佑还愿意为自己掉哪怕一滴眼泪,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
“毕竟是那样深爱过的人,将你从心底剜去,同样也会要我半条命啊……可是罗劲,我不能再爱你了,我真的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再爱你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原本想着,跟你断干净了,过个几年,等我寿终正寝之后,你也差不多该忘了我了,到时候你依然可以娶一位娇妻,会有新的孩子,新的家庭……”
“我刻意疏远你、排斥你,费尽心思让你死心,你怎么就不肯老老实实按照我给你划定的路线走呢……”
温热的液体,沿着秦佑白皙的脸蛋滑落,无声的滴进汤碗之中,苦涩异常。
“罗劲,我死之后,安安决不可能交给你养,这个我也希望你理解我,东哥再怎么说,也能保安安一世衣食无忧,不受伤害……”
“罗劲,安安是我这辈子最后的执念了,如果说在我临死前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也就只剩下他了,你就成全我吧……”
黑暗中,罗劲紧握的拳头青筋凸起,“你宁愿相信一个不知道血缘岔出去不知多少的哥哥,都不愿意相信我这个亲生父亲?!”
秦佑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可罗劲却奇迹般地读懂了这其中的未竟之意——
你如果值得我相信,我们之间还会走到这一步吗?
当初我冒过的险、受过的伤、轻信过的人,还会让我的孩子重新经历一次吗?
罗劲的心彻底凉了,正如秦佑一口一个“命不久矣”的咒自己,他无法反驳,这一声包含了太多心酸与失望的轻笑,他依旧无法反驳……
因为,这一切都是事实……
就算再不愿意面对,罗劲也不得不承认,这他妈的都是该死的事实!
此刻罗劲简直痛苦的想拿头撞墙,一头撞死在秦佑面前,也好过受这无尽的懊悔与求而不得的绝望的折磨。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下的孽,现在他要用一生去品尝这颗苦果,那种一眼看不到头的孤寂,将是他后半段人生的唯一基调。
在缅怀与忏悔中度过余生,小佑,这就是你给我的惩罚吗?
“最后一次了……”秦佑悄无声息的擦了把眼泪,竭力稳住即将崩溃的声线,“罗劲,这是最后一次了,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你甘心吧……从今往后,做好你的罗家家主,娶一位体贴温柔的夫人,生一个伶俐乖巧的孩子,幸福美满的走完这一生,罗劲,这是我对你最后的祝福……”
“忘了我吧……”
……
自那晚之后,罗劲仿佛一瞬间变了一个人,早出晚归,一改先前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一块狗皮膏药,二十四小时黏在秦佑身上的样子,几乎看不见人,哪怕两个人都在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互不说话,仿佛家里没有这个人一般。
甄雪娴跟罗丞看的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唯一对此表示由衷的喜闻乐见的,恐怕就要数肖一了。
这几天,肖景东时不时打电话给肖一,时刻关注他的腿的治疗进展,至于秦佑跟罗劲,他已经懒得问了。
不过他不问归不问,肖一却是会主动回答的,“现在基本已经能自己扶着东西走几步了,脚趾有痛感,小腿也有……嗯,放心吧,再过不久我们就能回去了……对,我跟小佑一起……”
看着身边没事儿人一样给他按摩小腿的姑娘,肖一忍不住心底暗暗叹气,“这次怕是真的彻底断干净了,罗家那小子这几天识趣的很,一直没在小佑跟前晃荡,碍她的眼。”
秦佑抬头看了肖一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去继续认真仔细的按摩着,那副谨遵医嘱的乖巧样子,看的肖一直心疼。
我好好的一个妹妹啊……怎么就被罗家那王八蛋祸害成这样了呢……
甄雪娴&&&&&&&&&罗丞:……
“不用过来,进展非常顺利,再过几天我们就该回去了,你来回折腾什么。”
肖一又一阵嗯嗯啊啊的答应了一阵之后,挂断电话,长出一口气。
“你有没有发现,你东哥真是越来越墨迹了。”
秦佑好笑,“那你有没有发现,你跟东哥说话越来越放肆了。”
肖一被她噎了一下,笑着瞪了她一眼。
秦佑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吧……”
肖一抬手赏了她一个爆栗,“这就真爱了?那每天委委屈屈不敢靠近,只敢拿眼角偷瞄你的那个算什么?”
秦佑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半晌,才低声说了句,“算戒断成功前夕的副作用吧。”
……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直到秦佑跟肖一辞行这天,罗劲站在秦佑面前,他的表情已经勉强算得上平静,“要走了?”
“嗯,”秦佑与他相对而立,“你保重。”
一声不轻不重的祝福,却砸的罗劲几乎肝胆俱裂,他勉强维持住表情,牵动嘴角,扯出一个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的笑容,“你也是。”
相顾无言,末了,秦佑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那什么,就送到这里吧,你快回吧。”
说完,秦佑不敢多留,转身朝着直升机大踏步走去。
她没看见的是,身后的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目光贪婪的注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逐渐模糊了视线……
“等一下。”
然而,就在秦佑即将迈上直升机的前一秒,她身旁的肖一突然出声。
不顾秦佑疑惑的目光,肖一转身背对着秦佑,说,“我刚接到一位故人的电话,约我和小佑见上一面,罗总不忙的话,能不能劳驾当回司机,送我们一程?”
直到汽车驶出市区,罗劲的脑子还是懵逼的——
“卧槽什么情况?!”
后座的秦佑同样一脸懵逼,用眼神向肖一传达了“这什么情况?”的讯息。
奈何身旁这位宠妹狂魔就好像突然之间对秦佑绝缘了一样,一路上都是“信号接收异常”的状态。
直到汽车驶进了一片私人墓地,罗劲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卧槽老子刚才就说听着目的地有点耳熟,这他娘的不是我们罗家祖坟吗?!”
罗劲:……
秦佑:……
两人同时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肖一,可是肖一此刻只顾闭目养神,完全不搭理求知欲即将爆棚的二人,只是轻飘飘的吩咐了句,“小佑下车,前头有人在等你。”
然后又补充了句,“罗总不忙的话,就陪我在车里等一会儿吧。”
说完,肖一就犹如老僧入定一般,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多做解释的打算。
随着车门开启又合上,车里转瞬间就剩下两个互看不顺眼(现在是肖一单方面看罗劲不顺眼)的人。
能跟秦佑多呆这一会儿,罗劲已经觉得自己赚翻了,毕竟秦佑这一走,极大可能就是两个人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天知道刚才眼看着秦佑即将登上直升飞机,罗劲差点控制不住想叫人一炮轰了那架棒打鸳鸯的飞机。
可是这莫名其妙的跑到自家祖坟,自己还被勒令等在车里,前妻一个人跑出去祭祖,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罗总,稍安勿躁,虽然我内心深处坚定的认为,大街上随便找个两条腿的男人都会比你强,可是架不住我们家那个蠢丫头认死理。”
肖一未睁眼,但语气中的杀气却是无法让人忽视的,“她今年才二十几岁,原本正是一个女人这辈子最好的年华,却因为你,直接快进到了风烛残年……”
肖一缓缓睁开眼,一字一顿的问,“你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你吗?”
那种仿佛在看死物的眼神,让罗劲瞬间相信,肖一的杀意是认真的。
“可惜我不能,感谢你家暗哨吧,如果没有薛梓晔那通电话,我会对你的垂死视而不见,救是不可能救的,让你在小佑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死去,这个结果,少说也够我乐二十年的。”
罗劲:……
“奈何天意难违,”肖一此时的语气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温润儒雅,反而带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刻薄讽刺,“你命不该绝,既然没死成,那你就准备好用后半辈子向小佑跟肖禔赎罪吧。”
罗劲神情恍惚的看着肖一,大脑仿佛无法处理中文了一般,完全是一副听不懂肖一在说什么状态。
“啧,”肖一不耐烦的撇了他一眼,“我们姑且算小佑能活到五十岁,每天锻炼养生平心静气,当然,如果将来科技发达了,咱们可以按六十岁算,算下来不过二三十年的光景,这几十年中,我跟先生都会一刻不松懈的盯着你,如果你敢做出一点对不起小佑的事情,我们都将视为这是对肖家的正式宣战。”
罗劲:……
不知道是不是他自作多情了,为什么总感觉……大舅子这是在托付妹妹给自己?
这难道不是婚礼上,爸爸牵着女儿的手走过红毯,亲手将她交到新郎手中时所说的警告语吗?
所以,现在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肖一:“……没听懂?”
罗劲呆愣的点点头,双眼发直的盯着肖一。
肖一:“……我说,妹夫,我谨代表肖家,认可你作为肖家上门女婿的身份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虽然肖一说这话的时候,鼻子不鼻子眼不是眼,但这丝毫不影响罗劲领会这句话的精神。
他刚想不敢置信的追问一句“真的吗”,就听肖一又说,“别高兴的太早,丑话说在前面,肖家的女婿可不好当,况且,以上只是我跟先生单方面的意思,最后到底要不要重新接受你,还得看小佑的决定。”
罗劲:……
从地狱瞬间飞升天堂,下一秒又被人一脚踹下,重新俯冲地狱是什么心情?!
……
罗劲此刻什么心情暂且不议,秦佑此刻的心情绝对是懵逼的——
懵逼的被带到墓地,懵逼的被赶下车,懵逼的走到一块写着“罗鸿钰之墓”的理石墓碑前,懵逼的遇见一位故人——
霍兰德。
一袭黑衣,一捧白菊,霍兰德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从容且优雅的对着罗鸿钰的墓碑深鞠三躬,然后才轻手轻脚的将白菊放在罗鸿铭的墓前。
手指轻柔的划过照片上那张英俊熟悉的面庞,微微一笑。
“你怎么在这里?”
话一出口,秦佑就知道自己犯了个蠢。
果然——
霍兰德笑着说,“是我请求肖一先生将你带过来的。”
秦佑还是不明白,“理由呢?”
墓地中肃穆的氛围似乎勾起了霍兰德对于往事的追忆,半晌,他突然开口,“我从没对你说过,当时受你之托,篡改罗劲记忆的情形吧?”
当然没说过,秦佑在心里说,她当时火急火燎的想要尽早结束这一切,哪还有心思去在意其他的?
“那你知不知道,我在他的记忆中,都看见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秦佑没来由的涌起一股转身就跑的冲动。
“全是你。”
“幼时初见的你,长大成人之后的你,被寄养在秦家的你,大婚时的你……”
“小佑……当着鸿钰的面儿,我就叫你小佑吧,”霍兰德盘腿坐在罗鸿钰的墓碑前,背靠着石碑,面朝着秦佑,“你知道么,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谎言,而不巧的是,我总能轻而易举的识破这些谎言。”
霍兰德跟罗鸿钰的事,秦佑多少有所耳闻,但她不是一个八卦的人,可是再笨,她也猜的出霍兰德今天站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别白费心思了,”秦佑双手插进风衣口袋,纯白的外套站在这萧索的墓园之中,倒也不显得突兀,“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我跟罗劲之间,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我相信他爱我,我也相信他对我的心思是难得的深,可是霍兰德先生,既然上天赐予你一副能够看透人心的双眼,那你也就应该看得出,我们之间真的已经彻底结束了,你迟了一步。”
她看着霍兰德的眼神直率而坦然,仿佛丝毫不介意将自己的思想剥开来晒在阳光之下,供霍兰德仔细看个清楚。
霍兰德笑了,“迟不迟的,你说的可不算。”
“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在给罗劲篡改记忆的时候,曾经对他下过一个禁制——”
秦佑盯着他的口型,似乎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一旦我洗去他的记忆,都无法让他彻底忘记你,那么再次相见之时,他的记忆便会逐渐复苏,这个时候,也就是他开始接受惩罚的时间——他对你所做的一切,你们在一起时的每一个细节,他都将注定铭记一生,想忘也忘不掉。”
秦佑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能……”
“没什么能不能的,小佑,他犯了错,理应受到这样的惩罚,不是吗?”
“你给他的惩罚太过轻柔,只是求而不得,又不能伤筋动骨,但是我就不一样了,从他再次遇见你,记忆逐渐开始复苏的那一刻,他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缓慢转动,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人类的大脑复杂而又精密,这也就意味着,你所期待的自然遗忘,让时间带走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接下来的岁月里,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将你淡忘,但是罗劲,永远不会。”
“不止不会忘记你,他甚至还会清晰深刻的牢牢记住曾经对你的伤害、对你的爱意和他原本打算和你携手共度余生的一切计划……”
秦佑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悄无声息的滴落进罗鸿钰墓碑前的泥土之中,犹如她的委屈一般,一滴一滴被带走,再消失不见。
“在禁制的作用之下,他会无休止的每天重温一遍他两次对你开枪的瞬间,每天午夜梦回时,都是你临跳海前的那一幕,那些虚伪又刺痛人心的祝福……”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秦佑早已泪流满面,唇色苍白摇头后退,颤抖的声音中满是祈求。
“为什么不说?这都是他应得的,那一切的一切,他都会终身铭记,你们曾经的甜蜜,你们婚礼中的宣誓,你们共同携手走过的岁月,都将成为他后半生甘之如饴的毒药,除了饮鸩止渴,他什么都做不到,更遑论向你所期待的那样,重新爱上别人,重新组建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
秦佑逃避一般重重的闭上了眼睛,捂着耳朵不断摇头后退,“我不听,你在骗人,你不可能对他下手……你没有理由……”
确实,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霍兰德都没有道理对罗劲下这样的毒手,就算是他真的做了什么,依着他对罗鸿钰的心思,他也决不可能在罗鸿钰的墓碑前说出这残忍又恶毒的禁制。
谁知道,霍兰德听她这样说,居然轻笑出声,“谁说我没有理由?”
秦佑怔愣地看着他,哭泣的惯性作用下,哪怕哭声已经止住,她也还在不停的打着嗝。
“你,不就是我最大的理由吗?”
他侧身端详着墓碑上的那张照片,眼中柔情似水,却奈何地下深眠之人,从始至终都将他当成是最好的兄弟——
这是唯一不嫌弃他是一个怪物的兄弟啊……
只可惜,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兄弟情。
琴瑟和鸣、携手共度余生,才是他对这人唯一的念想。
“当年害死他的人,甄雪丽、罗鸿铭,我都已经报复了回去,现在,只剩下肖家了……”
“是什么让你觉得,作为害我失去挚爱的元凶之一,我会放过你们肖家?”
“哈,”霍兰德的笑声中充满了讽刺,渐渐的,笑声逐渐扩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疯狂的声音,回荡在墓园上空,居然让秦佑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通体发寒。
“我就是偏要不如你的愿!你想跟罗家划清界限?!做!梦!”
霍兰德眼中的疯狂毫不遮掩,秦佑也终于明白了他的打算。
“既然是你下的禁制,你就一定有办法解开,”她的精神力过于强大,霍兰德动不了她的手脚,就在罗劲身上做文章,“如果我心够狠,真的弃他于不顾,我不相信你真能做到眼睁睁看着他日日夜夜的受苦,一辈子梦魇缠身,孤独终老。”
“我当然能,”没想到,霍兰德居然毫不犹豫的反驳了秦佑,“为了鸿钰,没有什么是我不能的。在我心里,除了鸿钰,剩下的一切都是可以为之牺牲的复仇棋子!他是鸿钰的孩子,我自然疼他爱他,可是……如果他变成了我复仇路上的绊脚石,我照样会毫不犹豫的清除掉他!”
秦佑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仿佛在透过他的肢体语言来确定他以上这些话的真假可信度。
然而……这才是真正的关公面前耍大刀。
霍兰德毫不费力的就洞悉了秦佑的想法,“别白费力气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在我面前,收起你那些小把戏吧。”
“这只是初步,你以为罗劲这次中蛇毒是个意外?”
难道不是?
“你错了,”霍兰德几乎都不用动脑子,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读懂秦佑的想法,“早点习惯吧,这种重压之下,他会无意识的寻死,这是正常现象,毕竟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换了你,你也不想硬挺着体会一辈子吧?”
秦佑此刻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看着霍兰德的眼神,赤裸裸的就是在看一个疯子——
可是,秦佑看不惯他,干掉他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好好想想吧,是不管不顾,就放任罗劲哪天一不小心死掉了,然后背负着一条人命了却残生,还是你们肖家一命换一命,当初既然杀掉了别人的父亲,现在赔给人家一个女儿也不算亏吧?”
霍兰德目光沉静的看着呆若木鸡的秦佑,“小佑,好自为之吧,我言尽于此,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跟鸿钰单独呆一会儿。”
恍惚中,秦佑甚至记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出的墓园,回到了车上。
她只知道,再见罗劲时,她表情呆滞、泪眼婆娑的样子,可是真的吓坏了罗劲。
“小佑,你怎么了?!”秦佑的身影刚一出现在视野内,罗劲立刻快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心说——
难不成罗家列祖列宗显灵了?!
肖一坐在车里,离老远就能看得出秦佑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啧,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而此时,肖一口中“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目送秦佑萧索单薄的背影远去,这才一改先前的疯癫模样,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温声开口,“鸿钰,你别生气,我胡说八道的,哪有那么神的禁制,小佑这孩子,就是心太软,才总能让人有机可乘,明明心里还有罗劲,也不知道到底在别扭个什么劲儿,偏偏脾气还犟的要死,我要是再不下一剂猛药,往后你儿子可能就真要守一辈子活寡了……”
“当然,想报仇是真的想,可是我还不至于分不清主次,对着小罗劲下手,我那么疼他……我那么爱你……我怎么舍得?”
霍兰德自嘲的笑了笑,“肖景东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洗白整个西西里,他也真敢……这样一个人,肩负着万千人的性命前行……抱歉啊鸿钰,就算再恨,我现在也不能动他了……”
“哎……”霍兰德目光眺望远方,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你说这两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珍惜呢……”
……
墓园前,罗劲试探的将秦佑揽到怀中,察觉到她没有反抗,当即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小佑,”他轻哄着拍了拍秦佑的背,“怎么了?在里面遇到什么事了吗?”
秦佑没说话,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这下罗劲可真慌了——
两年了,秦佑何时这样乖顺过,媳妇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小佑,乖,跟我说,在里面遇到什么事儿了?有人欺负你吗?还是做噩梦了?”
刚说完,罗劲就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这他娘的是墓园,罗家祖坟,里面什么人能欺负秦佑?!
鬼吗?!
还做噩梦?托梦还差不多!
自己怎么不蠢死算了呢……
正想着,却突然听见怀中人小声说了句,“罗劲,以后你要对我好,如果你再敢对我不好,我就真的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罗劲:……
“什……什么?”
他一脸仿佛从天而降一打巨型馅饼直接砸他怀里的不敢相信,嘴角想笑又谨慎的不敢笑的抽搐着,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刚被主人突然夸奖了一句“你智商力压群雄”的哈士奇。
秦佑从他怀中抬头,就看到他这么一副表情,当即觉得释然了不少——
自己堂堂法学院真·学霸高材生,爹妈智商高到突破天际完全没朋友,跟只哈士奇计较个什么劲儿啊……
“噗嗤,”秦佑一个没忍住,突然笑出了声,“走了,回家。”
“回哪?”罗劲这下更蒙了!
“还能回哪?这次别开正东门,不然你就背我上去,我现在身娇体弱,爬不上去。”
罗劲:……
罗劲:!!!
刹那间,胸膛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一般,罗劲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曾经熟悉的、言笑晏晏的身影,心跳早已经不属于自己,每一声,每一下,都只为眼前人。
余生皆是如此!
“小佑……”
“什么?”
“我爱你。”
罗家墓园旁,大舅子眼皮底下,罗劲低下头,认真的亲吻着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夕阳余晖下,相拥而吻的身影被拖的悠长而缠绵,就仿佛他们接下来将要共同走过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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