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最下层船舱中
罗劲做为一个行刺教父未果的手下败将,可以说,待遇十分礼遇了——
甄小鸽与他相对而坐,只不过中间隔着一层厚重的幕布,整个房间看起来像一个游轮剧院。
她明显还没有完全清醒,肖景东屏退了众人,对罗劲说了句,“罗劲,你看好了,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你相信的、三人成虎的所谓真相,到底有多可笑!”
说完,他掀起幕布,走到甄小鸽跟前,亲自盛起一瓢冰凉的海水,反手泼向甄小鸽。
“咳、咳......”
肖景东从后腰抽出一把三棱刺,直直的插进甄小鸽的大腿肉中。
“啊啊啊!”甄小鸽只感觉到一阵剧痛,接着,彻底清醒过来。
肖景东拔出三棱刺,上面的鲜血滴答滴答的,他手执三棱刺,挑起甄小鸽的下巴,“你们甄家的女人,有像甄雪娴那种,一身正气福自来的,也有甄雪丽那种,心狠手辣蛇蝎心肠,更有你这种,愚昧不堪却又歹毒异常。”
“你以为甄雪丽带你结识肖家,就是真的想扶植你?想让你接她的班?呵!”肖景东重重的冷笑一声,“她只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蠢笨又好骗,用着还顺手,这种傀儡只要一直很听话,我也比较喜欢,只可惜......”
“甄雪丽勾结老教父想要致我于死地,而你呢?没有航海图,我一样坐得稳西西里底下统治者的位置,眼界浅成这样,你以为我又会留你多久?”
甄小鸽在听到她二姑甄雪丽勾结教父时,便已经惊恐的瞳孔大张,“不......怎么会......姑姑明明说......”
“说什么?”肖景东不屑的问,“说跟我才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她把罗鸿钰车祸黑锅,甩到我头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们跟我是一条船上的?”
“我多次警告过你们别碰秦佑,你们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在背后捅她刀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咱们是一条船上的?”
透过幕布的缝隙,罗劲惊怒的看向甄小鸽,脑子“翁”的一声,他父亲的死怎么会和甄雪丽有关系?
这时,甄小鸽却虚弱的轻笑一声,腿上的一刀让她冷汗直淌,“哈,哈哈哈哈哈哈......”
渐渐地,她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肖景东,你真可怜。”
“你想不想知道,你一心一意爱着的女人,究竟是怎么评价你的?”
甄小鸽平日里天真无邪的眼神,此刻犹如催了毒的蛇牙,狠狠的盯着肖景东,“我曾经,偷偷录下过一份录音,之后我剪辑了一下,匿名寄给了罗劲,你想不想知道,罗劲的反应是什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甄小鸽再次开始狂笑,“只不过可惜了,你说我蠢,你跟秦佑又好到哪儿去了?一个爱而不得,另一个,原本她以为的、无坚不摧的爱情,居然还敌不过男人的区区占有欲,真是讽刺至极!”
“她说,你就算长的再好,她也还是最爱我表哥,你就算再有钱,也不如花我表哥的钱来的踏实,在她心里,你就是一个活嚼人血馒头的恶魔,你做再多的慈善,她在你身边也睡不了安稳觉!”
——“他用的每一分钱也都是沾着血的,你男人拿这种钱养你,你敢用吗?”
“甄雪丽威胁罗鸿铭那种没有任何可信度而言的小人,罗劲居然也信了,他们合起伙来往秦佑身上泼了一盆又一盆的脏水,罗劲居然全都相信了......他相信了秦佑跟你有染,相信了秦佑盗窃罗盛机密,相信了秦佑宁可帮助他的杀父仇人,也要置他于死地......哈哈哈哈哈,肖景东,你居然输给了这种男人!”
甄小鸽头发散乱,嘴唇发青,疼痛令冷汗爬满她的脊背,但她的口中却不断发出抽气声跟嗤笑声,整个人犹如疯癫一般,不断叫嚣着——
“秦佑她死有余辜,她活该!她毁了我的航海图,我却没有亲手杀了她......不过她可能做梦都没想到,最后给了她致命一击的,居然是她最爱的男人,真是讽刺啊,哈哈哈哈哈哈......啊!”
肖景东出手入电,突然重新一刀钉穿了她的肩胛骨,贴近她冷汗直冒的脸,后槽牙发出危险的“咯咯”声,“你的胆识从来都配不上你的野心,这是你的悲哀,再有,谁说我爱秦佑的?”
肖景东不会杀她,那太便宜她了——
“有一个人,应该比我更想亲手杀了你。”
他抬步走到幕布后面,罗劲早已经呆怔如木,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肖景东心中说不出的痛快,“收拾好你这副哭丧的表情,秦佑不需要。”
肖景东声音冰冷异常,“从今往后,秦佑跟你们罗家再没半分关系,你也不要以丈夫的名义,再为秦佑做任何事情,那是对她的侮辱。”
“我今天放过你,是因为我对秦佑的承诺,早在我从威尼斯绑走她时,就已经与她达成交易,她帮我找一样东西,我帮你洗白,并且从此以后,再也不去打扰你们的生活。不过现在,以上全!部!作!废!”
肖景东一字一顿的贴着罗劲的耳朵咬牙切齿道,“罗劲,你记住,现在是我,盼着你来惹我!”
只有这样,我才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杀了你,以泄心头之愤!
那天,罗劲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那个船舱剧院中走出去的,回过神儿来时,肖景东已经不见踪影,象牙掌心雷中的两颗子弹,已经全部打空了——
一颗给了秦佑,另一颗给了甄小鸽。
一颗葬送了自己的挚爱,一颗为自己的挚爱报了仇......
可是如果这样算的话,最后一颗子弹,不是应该给他自己吗?
罗劲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觉得哪里做错了,他慢慢抬起手,将掌心雷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扣动扳机。
“啪—”空枪。
“啪—”又是空枪。
......
“想就这样死了吗?那你母亲怎么办?你爷爷怎么办?你父亲的仇不报了?”
那两颗子弹原本的归属对象之一——霍兰德,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罗劲面前。
罗劲席地而坐,盯着眼前这双脚看了半晌,才缓缓抬起头来,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流出眼泪来,可他却没有伸手去挡,任由眼睛暴露在强光之下,仿佛在借此,来宣泄一种说不清的委屈。
在看清来人后,他又重新低下头。
霍兰德在他边上找了个地方坐下,试探着伸出一只手,在空中停顿了两秒,还是落在了罗劲的肩头,“孩子啊,人的眼睛能看见万千色彩,有时候,难免会被蒙蔽,就像我当初,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也不会发现,在你父亲刹车上动手脚的,居然会是甄雪丽。”
霍兰德知道,此时此刻跟罗劲讲大道理,他听得进去才有鬼,索性直接从他父亲的车祸下手——
果然,罗劲终于舍得将视线瞥向他,“你知道?!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都没有告诉我?”
罗劲现在满脑子都是秦佑坠海前的眼神,看向霍兰德的眼神明显不善。
“我是学心理学的,”霍兰德有些无奈,“孩子,我没证据的啊,一个是外人,一个是你亲小姨,你会相信谁?”
会相信谁?
秦佑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那在巴尔的摩的时候呢?你又为什么要帮我的杀父仇人去害小佑?!”
霍兰德一愣,突然想起他跟肖景东之前在剧院里的对话——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秦佑是你妹妹?”
为什么?
肖景东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下意识的,并不想让罗劲知道这件事情。
“怎么,你想反悔吗?”肖景东皱眉,“你开出的条件所能换到的,撑破了天也就是留下罗劲这条命。”肖景东拿出手帕,清理了一下指缝里沾染的鲜血,“秦佑活着,才能换回他的命,秦佑死,我现在就把罗劲挂出去点了天灯。”
肖景东突然警告意味十足的看着霍兰德,“还有,秦佑活着的事,以及秦佑的身份,如果你敢泄露出去......”
霍兰德失笑摇头,“我不会这么做的,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就算再悲愤,也明白什么叫冤有头债有主,带着肖家的血脉出生,不过是她的原罪,你放心,我断然不会这么害她。”
这艘船上还有着成百的黑手党,无论如何,“塞西琍娅”的血脉传承,都断不能让他们知道!
同样的,如果让罗劲知道,秦佑还活着,他也断然不会让秦佑安安稳稳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里。
霍兰德还在思考着要怎么蒙骗罗劲,突然,罗劲自己自嘲的笑了一下,“算了,现在计较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
“了结了她性命的凶手还好端端坐在这里,我还有什么脸去追究别人......”
罗劲这幅样子让霍兰德有些暗暗心惊,他从小看着罗劲长大,他现在这种状态,只在他父亲去世的时候出现过。哪怕是当年带着秦佑来找他求医,罗劲的眼中也是染着一团火、憋着一股劲儿要去报仇的,可是现在......
“罗劲,”霍兰德开口安慰,“在你那一枪之前,秦佑的后心处就已经被人通了一刀,以她当时的身体状况,撑不到游轮回航的......”
言外之意——有没有你那一枪,秦佑都死定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罗劲的表情居然变得更加生无可恋了——
“是啊,我强迫她流产,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够糟糕了,我却还坚持要带她来特伦托,想让她亲眼看着我杀死肖景东……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罗劲突然重重一拳锤在甲板上,厚重的木板立刻发出危险的“咔啦”声。
霍兰德:......
沉吟一下,他不动声色的转变战略,“当年我参加你父亲葬礼的时候,就觉得你小姨的状态不对,多番接触之下,我更加确定,她跟你父亲的死脱不了干系。从巴尔的摩离开后,我悄悄潜伏在了教父身边,探查之下,果不其然——虽说当年罗鸿铭勾结的是肖家,但将你们家暴露在教父眼前,将肖家引到B市的,正是你小姨甄雪丽。”
“这一次,甄雪丽攀上教父,为了一箭双雕,彻底掩埋她当年所犯下的罪恶,居然不惜栽赃秦佑,以此来转移你的注意力……”
“罗劲,”霍兰德重重叹了口气,“以有心算无心,这不是你的错。”
罗劲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从秦佑的死,到自己追查了多年的父亲死亡的真相,脑子里对很多东西的认知,一下子被改变了太多,又重新加入了太多,但是他此刻却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彻底失去秦佑了,那个笑起来就能让他满足的好像拥有了全世界的秦佑,被她亲手杀死了。
枪响的那一刻,子弹贯穿她胸膛的那一刻,罗劲的心中冰冷异常,他不禁问自己,“我真的爱她吗?还是,他原本以为的爱,不过就是自己多年执念成魔,却错以为成了佛?”
当他亲耳听到那让他火冒三丈的录音来源,和他们合起伙来,编造出来的漏洞百出的罪证,居然就真的相信了他们说的,甚至,甚至亲手......
秦佑曾经那么多次的要他相信她,可是他呢?
又或者,真的像霍兰德说的那样,疏不间亲?
在他和秦兆雄之间,秦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
可在秦佑和甄雪丽之间,他居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甄雪丽......
“罗劲......”霍兰德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样子,有些心慌。
“你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联合起来欺骗你,这真的不是你的错......”
出乎他意料的,罗劲居然站起来一抹脸,“一个甄雪丽,还有一个罗鸿铭,最后......还有一个肖景东。”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突。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霍兰德瞬间被惊出一身冷汗,“罗劲!你要干什么!”
霍兰德长跨一步拦在了罗劲跟前。
“哈,”罗劲在这种情况下,居然笑出了声,“你说的对,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还有一些事,必须要去做!”
霍兰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阻拦,也不知道自己改如何阻拦,“鸿钰......为什么你们家人的路,就这么难走?为什么......”
这一切不幸的源头,究竟又发生在哪里......
如果他现在拦下罗劲,将秦佑还活着的事告诉他,他也不确定,在罗劲做出这种事情之后,他们之间还有没有走下去的可能?
究竟是秦佑被他亲手杀死,已经葬身在这公海之中,比较让他难接受......
还是,秦佑还活着,而他们却无法再在一起,更让他来的绝望?
“鸿钰啊,如果我没有一意孤行的要为你报仇,在巴尔的摩的时候就干净利落的斩断秦佑与肖景东之间的联系,这一切,是不是就根本不会发生了?”
“我是不是,做了件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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