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人之将死,其言难善
大约将近清晨五点,萧墨宁推醒了秦羽瑄。
解决了一件挂心的大事,加上又来到了水萝湾,秦羽瑄这一觉睡得很沉。
骤然被人推动着肩膀摇醒,秦羽瑄不耐地嘤咛了一声,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
和煦的晨风轻轻抚过脸颊,钻入鼻翼的除却咸湿的海风还有男人好闻的气息,眨眨眼,秦羽瑄缓了缓起床气,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萧墨宁怀里睡了一整夜。
“不好意思。”她倏地起身,不自然地拨弄自己的头发。
视线漫无目的地飘着,不经意落到萧墨宁的胸口,秦羽瑄脸色顿时一僵。
对方的衬衫泅染开了一小团水渍,应该是她的……口水。
秦羽瑄懊恼地拍拍额头,小脸莫名地红了。
萧墨宁笑了笑,深邃的眼眸被初升的阳光映得分外璀璨,“日出快来了。”
这话恰到好处地冲淡了秦羽瑄的尴尬,她的注意力立刻成功地被萧墨宁转移。
偏头望去,深蓝透着绿色的太阳缓缓露出自己的容颜,在海岸线最远的地方晕开自己唯美的颜色,渐渐地,那点颜色越来越大,在海水里扩散渲染得犹如蓝绿的玉珏,当玉珏的形状逐渐成型的时候,朝阳顷刻间便蹦出了云层,柔美的光线像流动着的薄雾笼罩着整个海面,周遭的云朵也被染成了美丽的瑰色。
“比我想象中更美啊。”秦羽瑄情不自禁感叹,痴痴地看着这壮美的一幕,不舍得挪开眼睛。
萧墨宁宠溺地看了一眼秦羽瑄,滑动手机屏幕,秦羽瑄放在萧墨宁车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彼时的秦羽瑄沉醉于日出,完全没有察觉到手机收到了视频短讯。
萧墨宁也没去刻意提醒她,只是静默地站在她一侧,陪她迎接这个早晨的第一缕晨光。
日出的时间其实很短,直至结束,秦羽瑄还有些念念不舍。
在城市看日出很容易,可哪里比得过在海边要来得真实瑰美,不过也无所谓了,至少她有幸目睹过一次,来日方长。
萧墨宁知悉她的心思,没说什么,牵着她往车上走。
看完日出,秦羽瑄得回影视城拍戏,萧墨宁也该回公司了。
两个人并肩慢慢地走着,熹微的天光投射在沙滩,男女的身影被日色逶迤得很长,在他们身后,是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
“等等。”萧墨宁倏然止住了步子,紧跟着,在秦羽瑄面前蹲了下去。
秦羽瑄的心绪还沉浸在刚才所见的日出,等意识到萧墨宁的行为,她心头一跳。
粗粝的指腹替秦羽瑄拭掉了脚趾缝里沾上的细沙,动作分外轻柔细致,珍珠色的指甲一颗颗被他擦拭干净,萧墨宁取过秦羽瑄脱下的高跟鞋给她穿上,迎着耀眼的日影,他笑容清淡,“真是个小傻瓜,连穿鞋都忘了。”
明灿的光影婆娑交织,在这样一个普通又极为不普通的早晨,秦羽瑄的心终于再次沦陷。
心口的热度漾开一片潮湿,甚至是带着义无反顾的冲动。
*
隔日,秦羽瑄在看守所见到了葛璐。
负责看守的女警告诉秦羽瑄,葛璐这次难逃法律的制裁,即便不能无期也能判上不少年的有期徒刑,等她出狱的那天,她的人生差不多全毁了。
秦羽瑄抿唇不语,跟着女警直走,在左侧方的一件牢房见到了葛璐。
“你们聊吧。”女警为秦羽瑄打开牢门就走了出去。
才两天没见,葛璐判若两人,她背对着秦羽瑄,卷发失去了以往的光泽,乱糟糟地堆在脑后,身形也憔悴消瘦了许多,听见脚步声,她厉声道:“谁?”
秦羽瑄的脚步微顿,“是我。”
葛璐立刻回过身,恶狠狠地盯着她,像是要把秦羽瑄生吞活剥了一般。
秦羽瑄这才算完全看清葛璐的模样了,乍一看,她是真没认出来,女人昔年美艳的面庞迅速地消瘦着,突出了高高的颧骨,眼光凌乱不堪,透着些些仓皇的恐惧,进来之前,女警知会秦羽瑄,所里或许会安排人给葛璐做一次精神鉴定。
“你是谁?”葛璐凶恶的眼神稍微茫然,上上下下打量着秦羽瑄又问了一遍,边说着,伸手卷着自己的头发玩。
秦羽瑄的目色颇为复杂,很快又压下了心头的涌动,一字一顿道:“我是秦羽瑄,你应该还记得我。”
“秦羽瑄……”葛璐咀嚼着这个名字,迷茫的表情猛然狰狞起来,冷笑连连,“哦,原来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我知道,你嫉妒我!”
秦羽瑄对她的辱骂面色如常,“我来看看你,好歹我们曾经住在一个屋檐下,我还想听你亲口对我说,你为什么要伤害兰溪。”
葛璐微怔,视线飘忽了一会儿,冷冷地哼了一声,“兰溪?那个因为被***死掉的贱人?哈哈哈,你们都是贱人,早晚都会是一样的结局!我比你们高贵,所以你们都要听我的,我想给你们什么样子的命运,你们谁都不可以反抗!”
秦羽瑄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自己的裤子,她不言不语地盯视着葛璐,心底倏然爆发出旺盛的怒火,她原以为葛璐能有一丁点的悔改,可她实在高估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事到如今,她竟然还觉得兰溪死有余辜。
她不禁惶惑,过去的那几年,她与兰溪究竟遇到了怎样可怕的人。
午夜梦回,葛璐真的不会怕吗?她就没有一点点的忏悔吗?
“我只是想求个答案而已。”秦羽瑄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要设计兰溪?”
葛璐的笑声戛然而止,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秦羽瑄。
“秦羽瑄,兰溪是替你死的,我一开始也不想对她做那样的事,但她太傻了,推掉了我支开她的机会,这能怪我吗?都怪你自己!”
葛璐得意地抬起了下巴,她就是要加重秦羽瑄的负罪感。
“什么?”秦羽瑄的身子宛若遭受了雷击,眸光颤抖地望着葛璐。
葛璐此时犹如一头发疯的野兽,洋洋得意地低语,“秦羽瑄你命好啊,无依无靠来到云津还能活得有滋有味,我跟兰溪比你认识在前,那又如何?她处处照顾你维护你,你是靠我才进娱乐圈,但是没过多久就被陆彦离捧上了,现在还勾搭了萧墨宁。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处心积虑最终还是没把你送上死路,兰溪那个蠢货,到死都不明白我的用意!”
说完这些,葛璐像是陷入了回忆。
她出身贫寒,是小村里的渔家女,少时凭借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韧劲儿只身来云津闯荡,可惜天不遂人愿,还没闯出个名堂,葛璐就差点在地下室被流浪汉玷污,最后是好心的兰溪收留了她,甚至借钱给她读书。
起初,葛璐是感激的,然而有的时候,人一旦变得扭曲,其实是毫无根源的。
她渐渐了解到兰溪的家世,兰溪是家中独女,父母是白水镇的教师,从小受尽宠爱,不似葛璐,虽然也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从小便过得万分苦楚挨饿受冻,她羡慕兰溪,日积月累,这份羡慕不知不觉就演变成嫉妒。
尤其是秦羽瑄到来之后,那份被葛璐掩埋在心底的嫉妒开始无限膨胀,事实上,葛璐极其自卑,但她又是个极为骄傲的人,她看不惯兰溪善待潦倒的秦羽瑄,她仇视什么都不及她的秦羽瑄却比她过得精彩,她的内心感到极大的不平衡。
后来被钱庄逼债,她想也不想地就出卖了秦羽瑄,哪怕兰溪阴差阳错地成了替罪羔羊,葛璐的心里也不见得有多么懊悔,她甚至在窃喜,那么清纯干净的兰溪死得那样凄惨痛苦,以后世上再没人能影射出自己的卑怯了。
葛璐的话就像一根针,将秦羽瑄的心扎得鲜血横流,可她只是轻慢地笑了笑,“你以为自己披上五颜六色的画皮就真能改掉骨子里的低贱卑微?葛璐,怪不得不管是华国坤还是傅朗,都不肯对你真心相待呢。”
“秦羽瑄,你又在骗我!”葛璐听到傅朗这两个字,表情越加狰狞。
到底也算自己真心爱过的人,如今却帮着秦羽瑄对付自己,这对葛璐来说,又是种打击。
秦羽瑄直视着葛璐癫狂的眸色,“因为你不配,像你这种从内到外都腐烂不堪散发着恶臭的寄生虫,活该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我杀了你!”葛璐尖声惊叫着扑了过来。
秦羽瑄冷眸一厉,一手制服葛璐乱抓的手,另一手揪住葛璐的领口,钳住她的脖子就朝墙面上压,女子纤细的指头卡着对方同样纤细的脖颈,眼眸沸起腾腾的煞气。
葛璐无助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碎音,瞪着秦羽瑄的眼睛阴狠又畏惧。
“葛璐,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秦羽瑄紧了紧自己的手,竭力压制扭断葛璐脖子的欲望,“我在圣仁住院那段日子,你有没有找人绑架过我?”
葛璐愣了愣,死灰般的眼眸流转出错愕的光,“我不懂你的意思。”
秦羽瑄的面色冷若冰霜,“有还是没有,你好好想清楚。”
葛璐对上秦羽瑄的眼睛,那里面充溢着嗜血的冷酷。
心底一凉,她从没见过秦羽瑄的这一面。
葛璐被秦羽瑄掐得半口气都喘不上来,她惨白着脸仰视秦羽瑄,涣散的瞳孔缩了一下,突兀地低低笑了,“是我,就是我找人绑架了你,你又能怎么样?”
秦羽瑄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葛璐,半晌,她冷然撤开了手。
片刻后,秦羽瑄也笑了,冷声道:“葛璐,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对付你,真是脏了我的手。总有一天,你在地底下会碰到兰溪,到时候亲自去和她说吧。”
言罢,秦羽瑄冷冽的眼眸扫过葛璐的面容,就好像在打量失去生命的死物,那一眼之后,她头也不回地出了牢房。
等到秦羽瑄的身影彻底看不见,葛璐喘息着倒在床上,脖子上火辣辣的痛刺激得她精神错乱,过了一会儿,她却是伏在床边疯癫地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一口气没上来,她开始剧烈的咳嗽,涎液挂在了葛璐嘴边,她仍旧是笑得无比畅快。
良久,葛璐的笑声终归是终止了,她又哭又笑地盯着牢房,自言自语,“秦羽瑄,原来除了我,还有人想你死,哈哈哈,我在下面等你!”
一周后,葛璐在看守所自缢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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