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岁的男人,五官并不出众,却有一双极具渗透力的双眸。
此刻,正在空中与她交汇。
“打扰了,这是二位点的饮料。”
许青黛浅浅道谢,送口一啜,果茶暖胃贴心。
反观对面的廖东,有些无所适从,颇为局促开口:“最近......还好吗?”
“我很好,谢谢。”
礼貌又疏离的回答。
廖东荒诞一笑,早有这种心理准备不是吗?
“刚才那个人,是你男朋友?”
她清淡‘嗯’了声。
“我就知道,那位叫东方的先生只是一个幌子......”
许青黛心头一片平静:“您今天找我,就为了这件小事?”
“可这关系到你的前途......”
许青黛对上他的视线,“很感谢您将我带上音乐这条路。至于接下来的发展,我会自己度量。”
廖东一怔,蓦然怀念那个十六岁瘦瘦小小的女孩。
第一次抚摸吉他,第一次独自演唱,第一次收获肯定......清澈的眸眼带着闪闪发光。
他只是站在身后,偶尔指点迷津。
而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的关系变得如此僵硬生疏?
“青黛......”廖东双手交握,目光隔了层夜色,音色也低压几分,“......酒吧那件事,我很抱歉。”
玻璃杯重重搁上桌面,许青黛的眸色冷了几分:“不用。”
“可我的确为你心动过。”
心动?
别人的心动是掏心掏肺的展现最好的一面,争取揽获美人心。
而他,做了什么?
“深夜潜进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生房间,企图暴力夺取人家的身体......这是心动?”
她阖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那天喝多了......”
这理由,呵呵,多牵强?
“所以你就趁此为所欲为吗?”
“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喊您,”她倏然起身,身姿傲骨而立,“当年的知遇之恩,我用了两年的青春陪伴作为报答。您为酒吧的发展而偏向一隅,我不怪您。至于那件事,很抱歉,我至今无法宽宥。”
纤细的身影飘然离去,余下一桌一人两杯不知何时已经冷却的饮料。
台阶已给,他断然不会再自取其辱。
为酒吧利益而偏袒那方?
其实不然。
鬼知道他有多想将那个企图染指她的醉酒男劈成两段。
可只要一想到那晚的她不仅砸得自己头破血流来反抗,甚至一去两年不曾有音信,他就夹带些许愤怒。
他想,只要她肯低头,肯向自己发来求助的眼神,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会毫不犹豫抡起拳头。
然而,一次都没有。
死要面子的男人就这么亲眼目睹跟随她多年的吉他碎成两半,倔强要强的她一滴泪都没洒。
无数次想要将她找寻回来,又碍于种种缘由,搁下。
再次获得她的消息,竟是在‘各有迥异’歌手的选拔舞台上。
匿名加入她的粉丝群,为她的受欢迎而暗自高兴。
后来,他养成了一个习惯。
只要来酒吧的人点起她唱过的歌,一律免单。
或许,是对她的愧疚。
爆出她不择手段往上爬的消息时,他第一反应显然不信。
媒体越说越笃定,他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找到那位与她亲密拥吻的男人。
他兀自一嘲,人生就是在这样的起起伏伏中,一帧一帧溜走。
阅人无数的浪情歌手廖东,终究败在一个傲桀小姑娘手上。
爱而不得,终究成为心头一根刺,待岁月磨平。
身体往后一靠,目光追随那跟在娇小身影后的颀长男人,心口堵了堵。
心里很明确,如她这般女子,定然值得捧在手心。
而自己,显然不是那双遮风挡雨的手。
从口袋中掏出前日的娱乐周刊,上头的版面风向趋于倾斜。
他知道,不久后,娱乐圈必定再次掀起一番不小的热潮。
默默收起自己微不足道的帮助,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做那件事。
身体后仰,抬手盖眼。
灰蒙蒙的天空,许青黛不紧不慢沿着酒店后院的紫罗兰散步。
人与人之间,相处容易,亲密却很难。
以前,应儿总喜欢看完一本书,就喜欢拎出里面的几句话跟她分享:“辉姑娘说,是否亲密无间,并不取决于一纸证书、一个称呼甚至一句承诺。它只取决于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中的位置,是否敞开心门,任君撒野。”
应儿是勇敢的,跨越年龄的阶级,得偿所愿。
自己呢?
‘爱’这个词,太深太重。
她从不敢轻易触碰。
只是某个厚脸皮的人呀,总喜欢往她跟前凑。
“爱,不仅仅是维持一段关系。对于有情人来说,它更是重视,分享和无条件的信任。”
应儿拿着那本《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煞有其事说着。
心,逐步趋于明亮化。
压在心上的石头,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
心情舒朗的姑娘肩头一松,对于眼前的白栅栏深感陌生。
转身,余光扫到不远处稳立一角的某人。
等了好几分钟,他竟纹丝未动。
瞥了眼光秃秃树丫下的一位黄发女士,单手掐着一支烟,氤氲朦胧。
她勾了勾唇角,双手比划一阵。
女士意味深长一笑,从塑料盒子中掏出一根女士烟。
一条结实的长臂突然横过来,攫住她的手往后一扯。
寒眸冷如冰窖,声音冰冰凉凉:“过滤往事,并不只有这一种方式。”
不由分往旁边拽拉,长腿迈了一路。
知他误会,却不打算辩解。
后背抵上白墙,疯狂的吻兜头罩下,寸寸碾压。
浅色与深色外套纠缠、针织衫、灰毛衣、厚袜裤卷着工装裤,从客厅延伸至卧室。
床榻下陷,耳畔,是男人粗喘的呼吸。
“不愿意,就推开。”
山岳般的身躯撑在自己的上方,深眸染上一团火,却用最后一丝理智压制。
她清浅一笑,双手抚上那英俊的轮廓,细细摩挲:“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们不合适的理由?”
垂落视线的某人,点头。
一、信任
二、坦诚
三、世界观
“我的世界,此刻,愿意拳拳相托。而你,愿意接受吗?”
攀上男人的后颈,清亮的仁色灼灼。
窗外的灯光穿进黑黢黢的卧室,肤白如玉的姑娘,情真意切。
这般赤诚坦言,再无动作,就不是男人!
克罗地亚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落下。
一墙之隔,冰火两重天。
克罗地亚,能在一个如此浪漫的地方全身心交托心爱之人,她深感荣幸。
初尝情事的两人,一个手忙脚乱,一个疼得发慌。
结束时,男人甚觉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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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还在洒落,大床上交缠的两人,火烧火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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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没想过这么早,自然什么都没准备。
虽然得到她的人,更想让她全身心接纳自己。
孩子什么的,晚些要也不迟。
躺在他的臂弯中,闭眼,平缓呼吸:“有点冷......”
身强力壮的男人抹掉她额间的汗水,单腿勾起掉落一半的床褥,为她掖紧。
她侧身,缩进那紧实的胸膛,语调轻轻:“抽烟,一点都不好受......”
男人摁了摁皙白脊背:“那还敢要?”
“谁让你自己不肯过来?”
“......没确定你想没想好。”
“我要是一辈子都困在里面,你就都持观望态度?”
“不,”男人俯头嗅了嗅柔顺长发,“重新再找一个。”
她被气,踹了他一脚。‘伴随而来了嘶’声。
“笨。”
大掌伸向她的腿弯处揉了揉。
她舒服得‘哼哼’几声。
指尖朝他胸口一阵划圈:“真打算再找一个?”
这勾人的暗示,五官深邃的某人攥住手臂一扯,她整个人就这么趴在他的身上。
纤指骨节逐个吻了个遍,呼出一团热气:“你信?”
“你说的,我都信。”
这就是安全感。
我把此生的信任,都交给你。
指腹将她的手心按在左胸下方几寸,跳动的心脉一片‘砰砰’。
“这话,我只说一次,”冷谦字斟句酌,语调平缓开口,“我的心太小,给了你,再也盛不下任何人......别再轻易怀疑它,它只想好好保护你,明白吗?”
她轻轻说了声好。
细细蹭着,贴紧它,眸色清朗:“查一下我的父亲吧。”
浅灰色的天际,光线缓缓上移。
细长的睫毛颤了颤,侧躺许久的姿势,许青黛刚一动,四肢百骸的骨头响了好几声,仿佛经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比赛。
鼻子翕合数下,有些堵塞。
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抬起有些虚浮的手,一块湿漉漉的降温贴从额间滑落。
身体有些发蒙。
“躺下。”
推门而入的男人将手机揣回兜里,试了试她的体温,还是有些烫,重新撕开一张降温贴为她盖上。
“我……”
她吓了一跳,声音如同被砂纸打磨,干哑得不像话。
“有点发烧。”
指腹碰了碰她的脸颊,言语温柔,“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脸色苍白的姑娘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渴……”
男人忙不迭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将她半抱,斜靠臂弯,把水送了进去。
得到滋润的嗓子舒服多了。
身下感觉怪怪的。
低头一瞥,未着寸缕的肌肤坦然露在外头,心下一惊,慌乱扯过被子一盖,昨晚的一切团团回笼。
初夜发烧,说出去,好丢人。
“脸颊怎么又红了?”
大掌伸过来,她慌乱一躲,整个人犹如泥鳅一样缩进被子里,任凭他怎么唤她都不肯露出半个头。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的男人翘起唇角,故意逗她:“又不是没见过。”
闷在被子里的姑娘扬声怪他:“……明知道我发烧还不帮我穿衣服……”
“穿了。”
“胡说。”
“你自己喊热,又脱了。”
“……”
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难道真是烧糊涂了?
顾不上那么多,先把衣服穿起来才是正事。
裹着被子的姑娘像一条毛毛虫,朝另一边不停蠕动。
觉至床沿,撩开被褥扫了一圈,拧眉低语:“我的衣服呢?”
“洗衣机。”
她:“……”
一件墨绿色的针织裙搁上她的膝盖。
“一定要穿这一套吗?”
材质绝对上乘,可总觉有些老气。
“你还有另一种选择……”
促狭的目光一出,病恹恹的情绪瞬间消散,扯过长裙,用最快的速度在被下妥帖穿好。
双腿还是有些冰。
黑色绒裤顺着大掌一送。
她刚别开腿一伸,骨头‘啪’了声,某人很不厚道笑出了声。
她怒瞪,笑什么笑,还不都是你的错?
一向有自知之明的男人一屁股坐在床沿旁,挑眉:“我帮你?”
“走开。”
背对着他,忍痛往上一提。
一想到某人在她沉睡中细细为她清洗,责怪的心消了大半。
某人顺势伸手一揽,下巴摩挲圆润的耳垂,意有所指道:“等下不论见到什么人,一切听我的就好。”
“见什么人?”
半个小时后,她悔得肠子都青紫了。
千算万算,猜不到今日是个如此尴尬的日子。
前一夜刚跟人家的儿子睡了,第二天就进去正式的见家长环节。
这节奏,也太快了吧。
估计从古至今,也只有她这么特殊又别开生面的一例。
而且,还是他的父母亲自过来。
“你就是青黛吧,本人比照片还好看。”
五十多岁的沐筱保养得体,亲昵牵起她的手。
“阿姨好。”
她怯生生开口。
半靠在床上的人,哪有挺直腰杆的气势?
只是她有些疑惑:“什么照片?”
沐筱慈爱一笑,点开微信聊天界面递过去。
她越往下拉,越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闺蜜果然都是用来出卖的。
她不就多嘴胡乱说了句‘说不定哪天变成你喊我嫂子呢’。
人呀,永远不要信口开河。
她这一开,惹了世界上最大的一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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