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大石头旁,摆放无数物品,供人挑选。
而物主,是为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
“有帐篷吗?”
许青黛递出手机,传来机械翻译的日文。
“有的有的。”
小男孩忙从身后一个大布袋中掏出一个小型的帐篷。
正准备付钱的许青黛,被周霖的声音打断。
“我来付,正好,我也要买一顶。”
她瞥了他一眼,接过小男孩递过来的帐篷,随即道谢:“阿里嘎多(日语: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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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林中的夜色,静谧而凉爽。
四周支起的帐篷内,夜灯闪烁,犹如夜空中的星星。
这时,一道小身影跑过来,红着脸指手画脚。
许青黛赶忙点开翻译软件。
机械女生翻译出来的中文,让她哭笑不得。
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晃了晃右手无名指的素白戒指:“我已经结婚了。”
“不,这一定是你拒绝人的借口。”
她:“……”
现在的孩子都那么早熟……
刚启唇,小男孩被人从后拎起。
周霖上下审视了他一番,噼里啪啦开始讲道理。
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惊动四周的人。
最后,以小男孩狠狠咬了一口周霖而告终。
“漂亮姐姐,错过我,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小男孩挥舞双手,跑远了,最后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啊呸,遇到你才是倒霉的开始。”
周霖捂着虎口处,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的包里应该有红花油,回去擦一擦吧。”
“我没事,要不要我陪你坐一会儿?”
许青黛放下遮帘,眼皮都没掀:“我睡了。”
“哦,那……”晚安。
没等他说完,里面的人早已拉紧拉链。
周霖几不可闻叹口气。
翌日,沐浴在朝阳下的许青黛,选择到附近的温泉泡一泡。
谁知……
衣不蔽体的人们在这个天然的温泉中尽情享受,她顿住了脚步。
并非有任何歧视。
只是她的心上落了灰尘,一旦踏入温泉水中,会忧心污染到他们。
所以,她悄无声息退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
紧跟过来的周霖探头一睨,脸色涨红,火烧火燎退出来:“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回去吧。”
大自然的浸透,先告一段落。
回到民宿,周霖发出惊奇的感叹:“没想到,你居然住在我隔壁!”
许青黛置若罔闻,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
整个身体贴近榻榻米那刻,她缓缓阖上眼。
电视机播放的片段和声音嘈嘈杂杂。
侧翻,整个人蜷缩成团,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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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切都好……没有笑容……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似乎察觉我的出现并不是偶然……”
木质的门‘唰’一声打开,周霖吓得心脏骤然紧缩,忙不迭回头。
正对着光源处的姑娘,面色平静道:“跟他说,我很好,不用挂念。”
人已走远,周霖这才发觉,那端的人沉默了良久。
“冷、冷先生……”
‘嘟’——
那人挂了他的电话。
院子中间种了好几棵樱花树。
可惜她来的时候,樱花早已落完。
余下绿油油的树梢,迎风舞动。
身后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许青黛偏头,是那对白发夫妻。
双方礼貌颔首,不用言语,互不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许青黛忽觉眼皮有些撑不住,正起身,余光扫到老爷爷俯身,亲吻沉入梦乡中的老奶奶。
她的嘴角微微掀起一个孤独。
蓦然想起一句话:有你陪伴,岁月莫不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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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心里背着一块大石,总归会压垮自己……”
许青黛顿步,低垂眼帘,咬唇。
“既然有缘遇见,愿意听听我这个糟老头的故事吗?”
虚晃度日的许青黛,轻轻点了下头。
“我的老婆子之前,我还有一个妻子。那时候,我很爱她,一度以为我们可以白头到老。谁知,还是躲不过天灾人祸。她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病,短短几个月,我们就成了天人永隔……”
许青黛默不作声,静静聆听。
“她走的那天,我以为世界都塌了......然后遇到了她......”
老爷爷眸光温柔,细细为梦中的老奶奶拂掉粘在脸上的银发,“每年,我都会带她去看我的上一任妻子,并跟她聊以前我们在一起的过往甜蜜......”
“您这么做,不怕老奶奶吃醋吗?”
漆黑透亮的眼眸对上老爷爷炯炯有神的目光,只见他微微一笑:“爱一个人,就是愿意接受他所有的过往,并不断努力靠近他。”
谁没有过过去?
谁不曾被深深爱过?
只是,衡量的那个度,究竟准不准确而已。
许青黛只觉呼吸变缓了些许,恍若随风飘散的气球,又像是大梦初醒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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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
天朗气清的一早,杀猪般的叫嚎响彻这间民宿。
慌里慌张的老板娘跑了过来,对上周霖几欲杀人的双眸。
“住在这间房的客人呢?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
身形娇小的老板娘半天才明白这个比手画脚的客人所表达的意思,和气笑了笑,解释:“这位小姐清晨四点就退了房,眼眸亮晶晶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的笑容,犹如一罐花蜜,甜进人的心里头。离开时有些匆忙,像是要去赴什么约.......”
周霖将翻译得到的话,原封不动告知那端的男人。
“我知道了。”
再次挂断他的电话。
周霖滞在原地,挠头。
这对夫妻,还真是够能折腾的。
只期望许青黛途中一切安好,不然他非得内疚而亡。
高楼林立的写字楼,车水马龙的街道。
宽敞的落地窗内,身材修长的男人,五官分明,一双睥睨所有的邃眸如深潭。
双手抄兜,挺拔如松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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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了三天,许青黛捂着晕乎乎的脑袋落地。
特别是飞机抵达某处时发生的气流颠簸,让她记忆犹新。
以后,起码半年内,她都不要再坐飞机了。
从贡嘎机场出来,许青黛拒绝门口的拉客,坐上一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在当地一家客栈办理入住手续。
仰躺在碎花床铺上,困倦多时的眸子就这么轻轻阖上。
半夜醒来,是被楼下的喧闹声吵醒。
昼夜温差如此大的拉萨,许青黛裹了一件枣红色的披肩。
......
“这明明是我们先定下来的,怎么非说是你定的?”
“谁让你们没有留租借费?”
“你这是强词夺理,从来没见过住青旅还需要租借费的?”
“那是你没见识,孤陋寡闻。”
“你这是要挑事?”
“怎么?人多欺负人少?”
“我X.......”
场面一度混乱。
......
“大家都静一静,租借费在我们客栈,向来就有。而那张床位我已经租给了这位客人,如果你们还要租的话,只能是另外一张床位,不过价格肯定是要往上提一提......”
老板打算趁势额一笔。
另一方当然不乐意了,吵吵嚷嚷开来。
“哪有这么黑心的老板?”
“那间房四张床,刚好够我们四人,多了个外人,万一东西不见了怎么办?”
“就是,还有你那个什么租借费,还有涨价费?你这是敲诈。”
老板横着一张脸,鼻子翻上天,吃定他们:“不租别在这里阻碍我的生意,其他人的房租我一概不会退。”
“你---”
“毛子别冲动。”
有人拉住准备干架的毛侠。
一瞬间,四周安静得只听得到人字拖踩在棕红色木质楼梯的声音。
“客人,您这么下来了?”
势利老板瞥见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许青黛,笑得一脸谄媚。
他们客栈一年到头可没有人租过上等房,特别是一租就是一个月的客人。
“太吵。”
老板点头哈腰:“马上就处理好了,您先上去休息。明天我再给您规划路线。”
许青黛扫了一圈,一如高冷之花,不可接近。
抬脚踏上楼梯前,语调清淡:“再给他们开间房,房费明天给你。”
连带毛侠一众人。冷不丁僵住,愣在原地。
“这......”
老板瞥了那群人一眼,有些为难。
“怕我不给?”
“当然不是......”
“那就开!”
“好嘞,这就给他们安排。”
“慢着,”毛侠喊住她,剑光一般的视线睨她,“我们的事情,自己解决。不劳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出手。”
许青黛捏了捏眉骨,耳朵嗡嗡响,摆手:“随你便。”
方才拉住毛侠的男人皮肤黝黑,笑着出来打圆场:“小姐你别误会,他不是故意针对你。”
“孙兵,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孙兵扯住他,小声为他分析利弊,“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你不睡,大家都要睡。明天的出行忘了?我看这位小姐面善,肯定是一个热心人士。咱们这一路也帮过不少人,现在得到回报,不也理所当然吗?你何必要拒之门外?”
见毛侠还想说什么,立马给其余两位使眼色。
那两人心领神会,齐刷刷打了个呵欠。
不愿给他人添麻烦的毛侠不情不愿闭嘴。
待几人再抬眸,那位心善的姑娘早已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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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许青黛不仅没觉得好一些,反而觉得脑袋更加昏沉了。
老板给出的回答是:“您这是得了高原反应。”
毫无意外,也不知所措。
任何抗高原反映的药,她一个都没准备。
还没开始计划,就开始丧失了体力吗?
她扶着脑袋咬紧贝齿:“从这里到纳木错,有多远?”
“坐车过去,大概五六个小时。”
“在哪里坐车?”
“真不巧,公用大巴几分钟前驱车离开了。”
“下一班多久?”
“起码两个小时后。”
“还有别的车吗?”
“前面两百米有个租车厅,不过他们一般都是人满才走。”
吝啬的老板难得给出一个有建设性的意见。
许青黛强忍着不适,瞥见贴满贴纸的小型面包车内人满为患,汗臭味脚臭味杂陈在一起,直窜进她的鼻翼,当即打消坐车的想法。
半撑着身体斜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头疼欲裂。
仿佛被人用一记木棒重重往下一敲。
这时,几个身着红色纱衣的喇嘛摇着转经筒,从她身边走过。
在这里,随处可见的喇嘛,不分年龄,不分性别。
“普末。”
有人唤她。
许青黛半眯着眼抬眸,对上一双苍老却有神的双目。
面前,多了双枯瘦的手。
在她含笑的鼓励下,许青黛缓缓垂下脑袋。
看似瘦弱的手,重而有力为她揉捏。
一下一下,方才如切割钻石般轰隆的声音逐渐散去。
浮躁的心,恍若雨过天晴,湖面趋于平静。
许青黛双手合十,一脸虔诚道谢。
老奶奶又说了一些话,她虽然听不懂,却逐字将它铭刻在心。
日头攀升,温度升高。
许青黛目不转睛盯着手中多出的菩提树叶,杏眸深深。
这是老奶奶临走前,送给她的。
无数慕名而来的人都曾在大昭寺前虔诚朝拜,兀自在菩提树下冥想。
只为了有一天,获得菩提树的提点。
多么幸运,她还没开始,就得到了一片被祝福填满的菩提叶。
命运总会让你觉得山穷水尽的时候,豁然开了一节阶梯给你。
这不,有人朝她摁起了喇叭。
“嘿,美丽的姑娘。”
一颗黑乎乎的脑袋从驾驶座上探出来,大力挥舞着。
洁白的牙齿在风中飞舞。
是昨晚那个人。
许青黛沉吟片刻,小心收好叶片,不急不缓走过去。
“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们载你一程?”
“纳木错。”
“你也要去圣湖,正好......”
毛侠冷冰冰打断他:“孙兵,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
“哎哟,老兄,你这一路管的闲事还少吗?”
孙兵拍了拍他的肩膀,朝许青黛眨巴几下眼睛。
“不方便的话,算了。”
副驾驶座上的人,脸都快堆成一块冰了。
“哪有?能有美女同行,我们自然求之不得,对吧?”
车身立马有了响应---车门被人从里打开。
再拒绝,反而显得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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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改装的路虎,性能更加趋于稳定。
斜坡、抖路,沟渠,一概不在话下。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孙兵、他是毛侠。”
隔壁两人也自报家门:“你可以叫我小娅,后面那个是笨笨。”
“别听她胡说,我叫戴本。”
小娅补刀:“小名笨笨。”
“胡小娅你讨打?”
“是又怎样?”
“你----”
“别闹,”胡小娅拍掉他的手,双手捧脸,“你叫什么呀,小姐姐?”
孙兵乐不可支:“别乱叫,或许人家比你年纪还小。”
“你们喊我青黛就好。”
“青黛......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就你那见不得人的见识,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不是......”
“不管是不是,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胡小娅直接赏他一流利甩尾。
一路上,除却某个副驾驶上的人,其余的人一打成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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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爬上唐古拉山时,气温骤然下降。
“快把衣服穿上,别感冒了。”
“青黛,这件给你。”
她摇头拒绝:“我自己有。”
说完,从灰色背包拎出一件淡棕色外套。
胡小娅偏头看了一眼,甚是惊讶道:“这么宽大,足够塞下两个你了。”
她牵起嘴角笑笑,没说什么。
“胡小娅,你这么聒噪,将来如何嫁得出去?”
冷漠了一路的毛侠,径直指名道姓。
胡小娅摸了摸鼻子,撇嘴。
没办法,谁让自己的生命掌握在人家手中呢?
行至一半时,换成毛侠掌控方向盘。
至于前任司机孙兵,此刻正靠在副驾驶座上,睡得昏天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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