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熏衣草香
我换上长袖衫时,惊觉与梅堇岩下次的会面即将来临。一个月就这样飞去,资料搜集仍不如预期。我有点急了。
“阿觉,你知道我们的厂商有多少家吗?”上班包货时,我假装不经意地问。
“八十几家吧。”
“蛤?”我脸色呆掉,开手机查我目前拍到的厂商运单照片,才二十几张而已。
阿觉继续拿美工刀拆箱,一脸天真的呆样。
“你确定吗?”我壮起胆子再刺探。“我看你目前收到的货,好像没那么多家吧?”
“有些冷门品项,半年、一年才会进一次货。”
我苦也。这样我没办法在三个月内从进货箱上拍到所有数据。
我低头再包装了两箱货,又问:“老板那台笔电看起来很酷。你知道他是多久以前买的吗?”
“嗯……”阿觉停下动作想了想。“好像是两三年前吧。”
我握起拳头,暗叫一声好。
笔电里一定会有数据,只要我能找到办法堂而皇之或偷偷摸摸地用夏灿扬的笔电一段时间。
这天结束,我把最后一箱货放上推车,让小蒲推去寄件。我负责善后完毕,从货仓走出来时,大家全部一起转头看我。
他们刚才在讨论我?
“澍耘。”夏灿扬笑得很开。“我们刚才在说,我们有个传统,每个月会轮流到一位同事家里玩。这个月大家想去妳家玩。”
“我家没什么好玩的。”我赶紧摇手。“孤身女子在台北市租个小套房,一个无趣的空间罢了,我甚至怀疑你们挤不挤得进我的鸟窝。”
“大家都是啊,但是妳知道吗,小蒲的爸妈在彰化,外公在云林,阿觉的外公家门打开就是宜兰冬山河,派洋的爸妈住阳明山脚下,爷爷奶奶在台南……”夏灿扬花了几分钟,把在场所有人的族谱都如数家珍,居然记得一丝不错,最后他的目光停到我脸上。“别装了,妳又不是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妳一定也有住在什么景点的亲人吧?”
“我家人住离这里不到二十分钟车程,亲戚也都在台北。抱歉没什么好玩的。”我现在没空跟你们建立交情,告诉我该怎么拿到你的笔电就好。
我想我表达得够清楚了。大家面面相觑后,做鸟兽散,背背包的背背包,穿鞋的穿鞋,开门的开门。我意识到自己成了扫兴鬼,默默跟在他们后面,套上向梅堇岩致敬的深蓝帆布鞋。
与他们不同的是,我走进了院落,拿起浇花器,摸了摸橙树。
我好爱这株橙树。坚挺的枝桠,宁折不弯,有种筚路褴缕的坚毅,花开时又是那样洁白芬芳,这让我想起梅堇岩。
“不许浇花。”夏灿扬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浇花不是妳的工作,妳拿浇花器干嘛?”
我愣住了,所以这家伙有在注意?
“派洋说白天浇花对植物不好,晚上浇他会怕。”我旋开墙角水龙头,将水灌进浇花器。“我知道他有通灵体质,所以我帮他浇。”
“我会告诉他,现在已经秋天了,秋冬白天浇水好。”夏灿扬夺走浇花器。“去去去,快回家休息。”
“你不会连我这一点微小乐趣都剥夺吧?”我瞪他。
“工作是妳的乐趣?”
“工作是我的责任,浇花是我的乐趣,我不把它当成工作。”
夏灿扬盯着我的脸,像在检测我是否说谎,片刻后他态度软化,把浇花器递回给我。他则躺坐到双人长椅上,两手枕在脑后。“这种天气好舒服啊,终于凉下来了。妳不觉得吗?”
我正分神苦思怎么弄到他的笔电,没空理他。
“妳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咦?”我顿住了浇花动作,回头望去。
“我说妳家啊,妳家发生了什么事?”
他那双灿亮的大眼瞧着我,比星月都明朗。领教过他的超凡观察力,我放弃了回避或撒谎,老实说:“我爸走的时候留下七百万债务,我要帮他还。”
“妳为什么要帮他还?”他满脸疑惑地坐直起来。“民法规定父债不需要子还了,妳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是自愿要还。”
“噗……”他几乎喷饭。“妳是哪里有毛病?”
“我爸是跟亲戚朋友借钱,不是跟银行。”我轩起眉毛。“那些都是亲戚朋友存了一辈子的辛苦钱,我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没了。总得有人负起这个责任。”
“很笨,但是可以理解。”他不甚苟同地扯嘴角。“那妳跟妳妈又怎么了?”
“你就不能假装没注意到吗?”我气呼呼拿浇花器甩他一波水。
“抱歉啦。”他摆出一副被水泼得很舒服的样子。“直觉告诉我,一个孤身又缺钱的女子,宁愿租套房也不肯住在只有二十分钟车程的家里,一定是跟家人怎么了。”
“八卦男,你要听我就告诉你。”我臭着脸色。“自从我爸走了以后,我赚的钱都拿回去给我妈还债。有一天我回家的时候,看到我弟有一台新的重机……没错,是我妈用我赚的钱买给他的。”
“重男轻女?”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怎么可以这样。”他拍了长椅一下,发出铿锵巨响。
我瞪大眼吓到了。他好像是那种朋友被欺负,会比朋友还生气的人。
“还好我是现在才听到这个故事,不然妳妈就麻烦大了。”他意识到我的反应,温和地笑笑。
“会怎样?”
“她会被我揍。可能用棍子。”
“你在开玩笑吧?”我抛下浇花器。“现在可以停止盘问我的故事了吗?”
他仍然一派舒服地枕着头。
“你快走啦。不要破坏我在这里的好时光。”我出脚拨他的脚。
“喂。妳想鸠占鹊巢啊?”
“这张椅子是我……”
“我知道,这张椅子是妳每天浇完花之后喜欢坐一会的地方,妳会在这里一个人滑手机看有没有爱慕的人传来的讯息,有时候皱眉,有时候傻笑,妳想他想到心慌,但是妳不容许自己浪费时间太久,大约五分钟后就会背起包包走人。看妳那脚步,晚上铁定还有其他的兼差。”
这个男人实在太太太恐怖了。恐怕不出三个月,他就会把我来这里的目的读透了。我恼羞成怒,使劲全力朝他的小腿骨踩了下去。
“喂。”他吃痛,扯住我的手臂。
我被他那股大力扯得一屁股坐到他身旁。
“莫名其妙,这张椅子本来就是两人座。”他把脚跷得更高。“妳这家伙才来一两个月就敢这样攻击我,三个月后妳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话歪打正着,我没有答腔。
“喂。不要这样板着脸嘛。”他用手肘碰碰我。“所以妳是兼什么差?”
“怎样,公司有规定不能兼差吗?”
“不是啦,我是怕妳过劳死。”
“为了还债,我下海当酒店小姐。”
“这太浪费了。”他一脸惋惜地击掌。“凭妳的姿色,应该去当明星啦、歌手啊,再不济也是车模嘛。”
“夏先生,请不要太夸张了,你面前的人不是会被甜言蜜语冲昏头的少女。”讲完这句,我憋不住笑了。
他的表情那样认真,彷佛他是真心这样认为。要不是我知道他的底细,还真会被他灌迷汤成功。
“我说真的,妳应该很容易找到富商包养啊。”他眉飞色舞的。“只要妳头发多放下来一点,多笑一点。妳有没有听过,一笑倾人城……”
“越说越离谱,别忘了你有个醋坛子未婚妻。”我指了指他的无名指,咦,他无名指上是空的。
“未婚妻,哈哈哈。”他的笑声好爽朗,回头正色说:“这是夏园的人都知道的秘密,既然妳已经成为夏园的人,妳也该知道了。”
“知道什么?”
“其实,我没有未婚妻啦。”
“你没有未婚妻?”我满脸狐疑。“那每天下班来找你的那个常穿红衣服的女生,是谁?”
“她是我女朋友。”他讲到一半甩甩头。“不对,是前女友了。”
“不是未婚妻,那你之前戴着戒指是干嘛?”
“那枚戒指是玻璃的,在玩具店用十块钱买到的,是我的王牌,超级好用。要不是用这招,像妳这类紧张兮兮的客人哪会肯让我按啊?”
原来他当时是骗我。上一刻我感到自己怒火冲天,下一刻我就出拳猛击他胸膛了。
我下意识就这样做了,没有想到他是我老板或是肌肉男,很自然就揍下去了。
我……我怎么敢这么大胆?他是老板吔。
他抚着胸膛好像很痛,一直叫一直叫,眼里闪现的亮光显示他只是为了安抚我而已。
“别装了。”我一脸冷酷。“我向你道歉,但是你也应该向我对不起。”
“对不起啦。”他揽住我的肩,像哥哥疼小妹妹那样拍了两下。“反正对妳来说又没有损失。妳说妳那天有放松到吗?”
我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手臂的热度熨得我很舒服,并不是很想推开他,可是哎哟他花名远播……在我思想流转间,他倒是自己放开了手。
“看来她们说你交过二十几个女朋友,没说错嘛。”我奚落他。
“第三十个了。”他倒是很坦然。
“难怪练就一身失恋也不痛不痒的本事。”
他笑笑耸肩,是默认吗?瞧他恬不知耻的样子。他若站在梅堇岩旁边,一个是天上明月,一个是地下泥污。
“所以这次是你把人家甩掉吗?”我问。
他怪起脸色,低头考虑了半晌,忽然笑了出来。“其实是因为妳。”
“关我什么事?”我脸孔倒弹。
“之前她想介绍她的闺密来应征物流员。我一直跟她说,进货的箱子又多又重,有时候一整批货会有两三百公斤,不适合女生来做,好不容易劝得她死心。后来我又告诉她,我任用了一个女生,所以把阿觉调到进货,让那个女生可以做比较没那么粗重的出货,她就……”他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然后大笑三声。
“你还笑得出来?”我扬起眉毛。“你没试着解释吗?”
“我解释过了。我说在录取妳之前,我真的没想到可以把阿觉调到进货。她说她早就听说我很花,还说早知道她就听朋友的劝告不要跟我在一起。”他摊摊手,一脸无奈的样子。“既然她选择相信那些,不相信我,我们何苦要在一段已经失去信任的关系里浪费时间?人生苦短啊。”
我本能地想反驳他,又觉得他说的没什么错。
“澍耘,人生真的苦短。妳不要再去兼差操劳自己的身体。”他语重心长,把话题绕回我身上。“现在年轻还撑得住,老的时候整组坏光光,可没有精油能救得了妳——妳没有按时吃橄榄和橡树吼?”
噢,橄榄和橡树好像跟第三十九支花精在同一个抽屉里,从他送给我那天就被收起来了。为了成为梅堇岩王国之下最稳固的领地,我不想休息啊。
忽然我的颈后一股热流,竟然是被夏灿扬揪住领子,拎了起来。
“你要干嘛?”我惊吓地企图拨开他的手,他却力大无比,把我丢进店内。
我站立不住,拄手撑住货物架,面前就是一排巴赫花精试用品。
“嘴巴张开。”夏灿扬凶巴巴的。
见他那副凶神恶煞样,我张开嘴巴。他滴了两瓶各两滴花精到我舌下。苦苦辣辣的白兰地味。
“以后我会每天盯妳吃。”
“你这婆婆妈妈的……夏婆。”我咬牙切齿。
“澍耘,我说真的。”他倒是不以为忤。“我们做疗愈的,如果不先把自己照顾好,怎么能给得出好服务?我照顾那么多个案,如果我自己的员工累倒,我还能夸口说夏园是幸福企业吗?我不管妳以前的老板是怎么让妳做牛做马,一旦到了夏园,妳先把自己照顾好再说。”
这太感人了。原来疯疯癫颠的行径下,是如此温情的管理哲学。
啪的一声,他已阖起笔电,关了灯,示意要我一起走,却没有要带走笔电的意思。
我心念一动。“你笔电都留在这里过夜吗?”
“对呀。”
“不怕被偷吗?”
“谁会来偷啊?妳神经病。就算被偷就被偷,又没关系,再买一台就好了。”
这……这也太乐天了。我该去偷吗?
我随他出了店门口。他掏出钥匙锁门时,我在他背后清了清喉咙。
“呃,对了,我来这段时间你们都没给我钥匙。我以前的公司都有给我一把钥匙。”
“妳又不用最早过来开门或最晚回去,要钥匙干嘛?”
“这不是基本配备吗?”
“想干嘛?”他露出警觉神色。“妳不要想趁我不注意偷跑来加班。”
“我有一次手机忘在公司,没钥匙回去拿,结果漏了重要讯息。我不希望再发生这种事。”
“要是又发生那种事,妳call我。三更半夜也可以。”他用大拇指指着自己,好哥儿们的样子。
我从来不敢想象三更半夜把梅堇岩call出来的画面,可是我应该真的敢call夏灿扬。
我前后踱步穷思怎么说服他,总算想出一记激将法。
“你该不会想省打钥匙的钱吧?”我使出最酸溜的表情。“那我只好出去跟人家说,老板连一支钥匙都舍不得发给我,唉,这算得上什么幸福企业呢?”话说完的同时,我的身子又被他往后揪去。
他将横眉竖目的凶脸靠到我面前。“就算我打一百支,我宁愿发给路人,也不会给妳。”
望着他打死怕员工加班的情态,不知怎的,我为这次失败的尝试感到好笑。
“妳发神经吗?”他脸色一愣,松开了我。“一下生气一下笑,吃花精的好转反应也不是这样吧。”
“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背过身,随意挥挥手。“走了,掰。”
“喂。这么晚了,我载妳去公车站牌。”
我的天,这家伙连我怎么回家都观察到了。
“免了啦。”我连忙朝他摆手。轰的一声他老兄摩托车已骑到我身旁,把我押上后座,一顶安全帽塞到我手上,摩托车旋即向前驶出。
“你这个……夏婆!”我连忙抓住车后的手把。
“安全帽快戴上吧。”他不痛不痒。
摩托车一溜烟就骑出了巷弄,拐出大街,空气中的飞尘令我下意识屏住呼吸,不多久站牌就跑到我们后方了,我赶紧叫:“过头了。”
“我直接载妳回家。”
“你知道我家在哪?”
“履历表上写得很清楚。不远啊,我载妳比较快。”
这很贴心,可是……天哪他是换女友速度比用免洗筷还快的花花公子。我不由自主握拳掐紧钥匙。万一他硬要跟进我家,我只能用钥匙防御了。
遇到红灯,他拐进小巷抄快捷方式,这让我更加紧绷。
小巷内像是另一个世界,静寂安详,空气纯净。我让自己深呼吸一口,不意吸到他身上一股活泼的大地香气,大约是甜橙、雪松和广藿香,怎么会这么迷人?我顿时错乱了。能调出这般出色香气的人,不可能没有一颗柔软的心吧?
“你一开始为什么会想做芳疗?”我忍不住问。
“我不是一开始就想做芳疗的,我做过的工作多到会把妳吓死,上山下海混黑道都有。”
“混黑道?”我皱起眉头。“你可以再夸张一点。”
“不知道是谁当过酒女喔?改天我亮刺青给妳看,就在我背上。妳想现在拉开我的衣服,我也不介意。”他回过头来,眼眸带着笑,却不像是玩笑。
所以他说他会拿棍子揍我妈不是玩笑。我惊悚了起来,身子后拔拉开与他的距离。过了两条街后,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装做若无其事地问:“那你又怎么会跑来做芳疗?”
“我从小嗅觉特别敏感。什么食物到我面前,我先闻,大人买衣服给我,我闻,收到考卷,我也闻。我妈很早就抛弃我了,我爸一直想纠正我这个毛病,把我按到马桶里闻大便,那件事算是启动我叛逆的开关吧。后来就进入了混乱的青少年时期,离家出走,为了养活自己,什么工都打,一直到有一天朋友介绍我到SPA店打工,我闻到精油,呵……”他充满感情地叹息。“彻底被疗愈了。”
他说这话时,表情十分真诚。起码在这一瞬间,在这一件事情上,我感觉他是百分百真诚的。
摩托车停了下来,我家到了。好快。
他伸手为我解下安全帽。我本能想推开他,但是他的表情天真得无懈可击,我如果推出去,倒显得自己反应过度。
我蓦然有些生气,我怎么可以被他的体贴所挟制?明明知道他是个烂人啊。
“我还记得,那支精油是真正熏衣草。”他对我眨眨眼。“初学者入门会买的第一支精油,就这样疗愈了我,所以我想,精油一定可以疗愈很多像我这样的人。”
望着他的眸子,我的心猛地快了一拍。那双眼既像通透世情的百岁人瑞,无比智慧,又像拍着彩色气球玩耍的孩子,无比童真。
我的判断力是哪里出了问题?
“妳呢?”
过了好一会我才意识到他在问我。
“我问妳是怎么会来做芳疗?”
“因为……一个男人。他的精神,让我想要追随。”也不知为什么,就这样溜出口了。连凤勋她们都不知道的。
“喔,我感觉到了。就是那个让妳每天在橙树旁滑手机神魂颠倒的男人吧?哈哈哈。”他仰天大笑,跨上摩托车。“项澍耘,什么时候,妳会学会为了自己?”
“什么意思?”
他笑而不答,飙出摩托车,边回头喊:“小蒲家就离妳两条街而已。派洋跟你同一区。有空多跟大家出来玩一玩。睡前记得用橡树和橄榄啊。”
一小时后,我再度出现在夏园,带着一位锁匠。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急,总觉得此事要快刀斩乱麻才好,否则我越认识夏灿扬,就会越被他迷惑。
锁匠大功告成,我将钞票递出,就冲去打开夏灿扬的笔电。
他的计算机是休眠状态,屏幕掀开就开机了,居然没有设密码?好像欢迎每个人玩他的计算机似的,数据就这样赤裸裸摊在我眼前。
他会有一个厂商专用文件夹吧?我打开活页夹,做地毯式搜索,没有。只找到零散的订单、几则征人启事与一些芳疗相关投影片。
打开图片文件夹,我被他的照片量惊到了。此人爱好旅游,百无禁忌,登山潜水,跳水三铁,沙漠冰川,高原纵谷,好像世界每个角落都有他的足迹。有一张他从瀑布跳到河里的照片,好疯狂——不对,不只一张,好几张。每张照片中他都笑得那样欢畅淋漓,好像人间没有苦难,世界没有饥荒。
他果然有许多合照,男男女女都有。大多数看起来像朋友,有些女孩出现得比较频繁,头会靠在他胸膛上,应该是女朋友。我无法确定他的交友品味,好像美到冒泡的美国妞到平凡路人都有。唯一确定的是,每张照片中,他笑得都那样豪放。
旁边是音乐文件夹,从古典、流行到爵士都有。他是个喜欢尝试的听众,但是这讯息对我没用。
对了,信件匣,我该检查他的信件匣。
他的信件多爆了。我瞧瞧……他的人缘好好啊,跟朋友之间的通信多如繁星,彼此会讲心事、打嘴炮,有时朋友有难,他会主动为朋友咨商起来,看来我叫他“夏婆”是名符其实。另有不少信来自他的个案,客服把信转给他,他也认真回复,个案看见是他本人回复,简直乐疯了,缠个不休,他竟能不失耐心。
这傻孩子,他都是老板了,干嘛亲自回这种信?丢给客服回就好了啊。他大概是还没吃到苦头吧。梅堇岩就深受被梅粉缠住所苦,他很清楚这不是他该贡献时间的地方,我们都很小心把他跟梅粉隔离起来,绝不让老板的联络信息外流。
我懂了。夏灿扬一定是靠这招骗女生上手。
不过我并没有在信件匣里找到他与个案调情的文字,反而发现一些英文信。对,就是跟厂商的往来信。夏婆的英文零落落,跟梅堇岩那种标准正式的长句型差很多,不过看似应付得来。订货可能不需要太高段的英文,订单记得夹文件过去就好了。
看到这里我背上起了一阵汗。
夏灿扬不会就只把厂商数据零散地存在信件匣里吧?这么多厂商,就算都存在信件匣里,我要偷数据仍像大海捞针。
没办法了,我先按时间,近期的资料先查,把厂商的邮件和签名文件逐一存起来。他的信太泛滥了,一个一个检索很花时间,存到十几个的时候我已两眼昏花,二十几个的时候天已大亮,后面应该还有不少,但是已经快要有人来开门了,不能再逗留,我把数据用随身碟传出,盖上屏幕,确认一切恢复原状。
我离开时,心口陡地跳了一下,糟糕,我没钥匙可以锁门。当时只想到如何开门,没想到如何锁门,可是也没办法了。快快快,不能被抓包,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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