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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熏衣草香

再见后,开始香恋 倪采青 8514 2021-04-02 13:26

  我换上长袖衫时,惊觉与梅堇岩下次的会面即将来临。一个月就这样飞去,资料搜集仍不如预期。我有点急了。

  “阿觉,你知道我们的厂商有多少家吗?”上班包货时,我假装不经意地问。

  “八十几家吧。”

  “蛤?”我脸色呆掉,开手机查我目前拍到的厂商运单照片,才二十几张而已。

  阿觉继续拿美工刀拆箱,一脸天真的呆样。

  “你确定吗?”我壮起胆子再刺探。“我看你目前收到的货,好像没那么多家吧?”

  “有些冷门品项,半年、一年才会进一次货。”

  我苦也。这样我没办法在三个月内从进货箱上拍到所有数据。

  我低头再包装了两箱货,又问:“老板那台笔电看起来很酷。你知道他是多久以前买的吗?”

  “嗯……”阿觉停下动作想了想。“好像是两三年前吧。”

  我握起拳头,暗叫一声好。

  笔电里一定会有数据,只要我能找到办法堂而皇之或偷偷摸摸地用夏灿扬的笔电一段时间。

  这天结束,我把最后一箱货放上推车,让小蒲推去寄件。我负责善后完毕,从货仓走出来时,大家全部一起转头看我。

  他们刚才在讨论我?

  “澍耘。”夏灿扬笑得很开。“我们刚才在说,我们有个传统,每个月会轮流到一位同事家里玩。这个月大家想去妳家玩。”

  “我家没什么好玩的。”我赶紧摇手。“孤身女子在台北市租个小套房,一个无趣的空间罢了,我甚至怀疑你们挤不挤得进我的鸟窝。”

  “大家都是啊,但是妳知道吗,小蒲的爸妈在彰化,外公在云林,阿觉的外公家门打开就是宜兰冬山河,派洋的爸妈住阳明山脚下,爷爷奶奶在台南……”夏灿扬花了几分钟,把在场所有人的族谱都如数家珍,居然记得一丝不错,最后他的目光停到我脸上。“别装了,妳又不是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妳一定也有住在什么景点的亲人吧?”

  “我家人住离这里不到二十分钟车程,亲戚也都在台北。抱歉没什么好玩的。”我现在没空跟你们建立交情,告诉我该怎么拿到你的笔电就好。

  我想我表达得够清楚了。大家面面相觑后,做鸟兽散,背背包的背背包,穿鞋的穿鞋,开门的开门。我意识到自己成了扫兴鬼,默默跟在他们后面,套上向梅堇岩致敬的深蓝帆布鞋。

  与他们不同的是,我走进了院落,拿起浇花器,摸了摸橙树。

  我好爱这株橙树。坚挺的枝桠,宁折不弯,有种筚路褴缕的坚毅,花开时又是那样洁白芬芳,这让我想起梅堇岩。

  “不许浇花。”夏灿扬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浇花不是妳的工作,妳拿浇花器干嘛?”

  我愣住了,所以这家伙有在注意?

  “派洋说白天浇花对植物不好,晚上浇他会怕。”我旋开墙角水龙头,将水灌进浇花器。“我知道他有通灵体质,所以我帮他浇。”

  “我会告诉他,现在已经秋天了,秋冬白天浇水好。”夏灿扬夺走浇花器。“去去去,快回家休息。”

  “你不会连我这一点微小乐趣都剥夺吧?”我瞪他。

  “工作是妳的乐趣?”

  “工作是我的责任,浇花是我的乐趣,我不把它当成工作。”

  夏灿扬盯着我的脸,像在检测我是否说谎,片刻后他态度软化,把浇花器递回给我。他则躺坐到双人长椅上,两手枕在脑后。“这种天气好舒服啊,终于凉下来了。妳不觉得吗?”

  我正分神苦思怎么弄到他的笔电,没空理他。

  “妳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咦?”我顿住了浇花动作,回头望去。

  “我说妳家啊,妳家发生了什么事?”

  他那双灿亮的大眼瞧着我,比星月都明朗。领教过他的超凡观察力,我放弃了回避或撒谎,老实说:“我爸走的时候留下七百万债务,我要帮他还。”

  “妳为什么要帮他还?”他满脸疑惑地坐直起来。“民法规定父债不需要子还了,妳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是自愿要还。”

  “噗……”他几乎喷饭。“妳是哪里有毛病?”

  “我爸是跟亲戚朋友借钱,不是跟银行。”我轩起眉毛。“那些都是亲戚朋友存了一辈子的辛苦钱,我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没了。总得有人负起这个责任。”

  “很笨,但是可以理解。”他不甚苟同地扯嘴角。“那妳跟妳妈又怎么了?”

  “你就不能假装没注意到吗?”我气呼呼拿浇花器甩他一波水。

  “抱歉啦。”他摆出一副被水泼得很舒服的样子。“直觉告诉我,一个孤身又缺钱的女子,宁愿租套房也不肯住在只有二十分钟车程的家里,一定是跟家人怎么了。”

  “八卦男,你要听我就告诉你。”我臭着脸色。“自从我爸走了以后,我赚的钱都拿回去给我妈还债。有一天我回家的时候,看到我弟有一台新的重机……没错,是我妈用我赚的钱买给他的。”

  “重男轻女?”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怎么可以这样。”他拍了长椅一下,发出铿锵巨响。

  我瞪大眼吓到了。他好像是那种朋友被欺负,会比朋友还生气的人。

  “还好我是现在才听到这个故事,不然妳妈就麻烦大了。”他意识到我的反应,温和地笑笑。

  “会怎样?”

  “她会被我揍。可能用棍子。”

  “你在开玩笑吧?”我抛下浇花器。“现在可以停止盘问我的故事了吗?”

  他仍然一派舒服地枕着头。

  “你快走啦。不要破坏我在这里的好时光。”我出脚拨他的脚。

  “喂。妳想鸠占鹊巢啊?”

  “这张椅子是我……”

  “我知道,这张椅子是妳每天浇完花之后喜欢坐一会的地方,妳会在这里一个人滑手机看有没有爱慕的人传来的讯息,有时候皱眉,有时候傻笑,妳想他想到心慌,但是妳不容许自己浪费时间太久,大约五分钟后就会背起包包走人。看妳那脚步,晚上铁定还有其他的兼差。”

  这个男人实在太太太恐怖了。恐怕不出三个月,他就会把我来这里的目的读透了。我恼羞成怒,使劲全力朝他的小腿骨踩了下去。

  “喂。”他吃痛,扯住我的手臂。

  我被他那股大力扯得一屁股坐到他身旁。

  “莫名其妙,这张椅子本来就是两人座。”他把脚跷得更高。“妳这家伙才来一两个月就敢这样攻击我,三个月后妳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话歪打正着,我没有答腔。

  “喂。不要这样板着脸嘛。”他用手肘碰碰我。“所以妳是兼什么差?”

  “怎样,公司有规定不能兼差吗?”

  “不是啦,我是怕妳过劳死。”

  “为了还债,我下海当酒店小姐。”

  “这太浪费了。”他一脸惋惜地击掌。“凭妳的姿色,应该去当明星啦、歌手啊,再不济也是车模嘛。”

  “夏先生,请不要太夸张了,你面前的人不是会被甜言蜜语冲昏头的少女。”讲完这句,我憋不住笑了。

  他的表情那样认真,彷佛他是真心这样认为。要不是我知道他的底细,还真会被他灌迷汤成功。

  “我说真的,妳应该很容易找到富商包养啊。”他眉飞色舞的。“只要妳头发多放下来一点,多笑一点。妳有没有听过,一笑倾人城……”

  “越说越离谱,别忘了你有个醋坛子未婚妻。”我指了指他的无名指,咦,他无名指上是空的。

  “未婚妻,哈哈哈。”他的笑声好爽朗,回头正色说:“这是夏园的人都知道的秘密,既然妳已经成为夏园的人,妳也该知道了。”

  “知道什么?”

  “其实,我没有未婚妻啦。”

  “你没有未婚妻?”我满脸狐疑。“那每天下班来找你的那个常穿红衣服的女生,是谁?”

  “她是我女朋友。”他讲到一半甩甩头。“不对,是前女友了。”

  “不是未婚妻,那你之前戴着戒指是干嘛?”

  “那枚戒指是玻璃的,在玩具店用十块钱买到的,是我的王牌,超级好用。要不是用这招,像妳这类紧张兮兮的客人哪会肯让我按啊?”

  原来他当时是骗我。上一刻我感到自己怒火冲天,下一刻我就出拳猛击他胸膛了。

  我下意识就这样做了,没有想到他是我老板或是肌肉男,很自然就揍下去了。

  我……我怎么敢这么大胆?他是老板吔。

  他抚着胸膛好像很痛,一直叫一直叫,眼里闪现的亮光显示他只是为了安抚我而已。

  “别装了。”我一脸冷酷。“我向你道歉,但是你也应该向我对不起。”

  “对不起啦。”他揽住我的肩,像哥哥疼小妹妹那样拍了两下。“反正对妳来说又没有损失。妳说妳那天有放松到吗?”

  我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手臂的热度熨得我很舒服,并不是很想推开他,可是哎哟他花名远播……在我思想流转间,他倒是自己放开了手。

  “看来她们说你交过二十几个女朋友,没说错嘛。”我奚落他。

  “第三十个了。”他倒是很坦然。

  “难怪练就一身失恋也不痛不痒的本事。”

  他笑笑耸肩,是默认吗?瞧他恬不知耻的样子。他若站在梅堇岩旁边,一个是天上明月,一个是地下泥污。

  “所以这次是你把人家甩掉吗?”我问。

  他怪起脸色,低头考虑了半晌,忽然笑了出来。“其实是因为妳。”

  “关我什么事?”我脸孔倒弹。

  “之前她想介绍她的闺密来应征物流员。我一直跟她说,进货的箱子又多又重,有时候一整批货会有两三百公斤,不适合女生来做,好不容易劝得她死心。后来我又告诉她,我任用了一个女生,所以把阿觉调到进货,让那个女生可以做比较没那么粗重的出货,她就……”他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然后大笑三声。

  “你还笑得出来?”我扬起眉毛。“你没试着解释吗?”

  “我解释过了。我说在录取妳之前,我真的没想到可以把阿觉调到进货。她说她早就听说我很花,还说早知道她就听朋友的劝告不要跟我在一起。”他摊摊手,一脸无奈的样子。“既然她选择相信那些,不相信我,我们何苦要在一段已经失去信任的关系里浪费时间?人生苦短啊。”

  我本能地想反驳他,又觉得他说的没什么错。

  “澍耘,人生真的苦短。妳不要再去兼差操劳自己的身体。”他语重心长,把话题绕回我身上。“现在年轻还撑得住,老的时候整组坏光光,可没有精油能救得了妳——妳没有按时吃橄榄和橡树吼?”

  噢,橄榄和橡树好像跟第三十九支花精在同一个抽屉里,从他送给我那天就被收起来了。为了成为梅堇岩王国之下最稳固的领地,我不想休息啊。

  忽然我的颈后一股热流,竟然是被夏灿扬揪住领子,拎了起来。

  “你要干嘛?”我惊吓地企图拨开他的手,他却力大无比,把我丢进店内。

  我站立不住,拄手撑住货物架,面前就是一排巴赫花精试用品。

  “嘴巴张开。”夏灿扬凶巴巴的。

  见他那副凶神恶煞样,我张开嘴巴。他滴了两瓶各两滴花精到我舌下。苦苦辣辣的白兰地味。

  “以后我会每天盯妳吃。”

  “你这婆婆妈妈的……夏婆。”我咬牙切齿。

  “澍耘,我说真的。”他倒是不以为忤。“我们做疗愈的,如果不先把自己照顾好,怎么能给得出好服务?我照顾那么多个案,如果我自己的员工累倒,我还能夸口说夏园是幸福企业吗?我不管妳以前的老板是怎么让妳做牛做马,一旦到了夏园,妳先把自己照顾好再说。”

  这太感人了。原来疯疯癫颠的行径下,是如此温情的管理哲学。

  啪的一声,他已阖起笔电,关了灯,示意要我一起走,却没有要带走笔电的意思。

  我心念一动。“你笔电都留在这里过夜吗?”

  “对呀。”

  “不怕被偷吗?”

  “谁会来偷啊?妳神经病。就算被偷就被偷,又没关系,再买一台就好了。”

  这……这也太乐天了。我该去偷吗?

  我随他出了店门口。他掏出钥匙锁门时,我在他背后清了清喉咙。

  “呃,对了,我来这段时间你们都没给我钥匙。我以前的公司都有给我一把钥匙。”

  “妳又不用最早过来开门或最晚回去,要钥匙干嘛?”

  “这不是基本配备吗?”

  “想干嘛?”他露出警觉神色。“妳不要想趁我不注意偷跑来加班。”

  “我有一次手机忘在公司,没钥匙回去拿,结果漏了重要讯息。我不希望再发生这种事。”

  “要是又发生那种事,妳call我。三更半夜也可以。”他用大拇指指着自己,好哥儿们的样子。

  我从来不敢想象三更半夜把梅堇岩call出来的画面,可是我应该真的敢call夏灿扬。

  我前后踱步穷思怎么说服他,总算想出一记激将法。

  “你该不会想省打钥匙的钱吧?”我使出最酸溜的表情。“那我只好出去跟人家说,老板连一支钥匙都舍不得发给我,唉,这算得上什么幸福企业呢?”话说完的同时,我的身子又被他往后揪去。

  他将横眉竖目的凶脸靠到我面前。“就算我打一百支,我宁愿发给路人,也不会给妳。”

  望着他打死怕员工加班的情态,不知怎的,我为这次失败的尝试感到好笑。

  “妳发神经吗?”他脸色一愣,松开了我。“一下生气一下笑,吃花精的好转反应也不是这样吧。”

  “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背过身,随意挥挥手。“走了,掰。”

  “喂。这么晚了,我载妳去公车站牌。”

  我的天,这家伙连我怎么回家都观察到了。

  “免了啦。”我连忙朝他摆手。轰的一声他老兄摩托车已骑到我身旁,把我押上后座,一顶安全帽塞到我手上,摩托车旋即向前驶出。

  “你这个……夏婆!”我连忙抓住车后的手把。

  “安全帽快戴上吧。”他不痛不痒。

  摩托车一溜烟就骑出了巷弄,拐出大街,空气中的飞尘令我下意识屏住呼吸,不多久站牌就跑到我们后方了,我赶紧叫:“过头了。”

  “我直接载妳回家。”

  “你知道我家在哪?”

  “履历表上写得很清楚。不远啊,我载妳比较快。”

  这很贴心,可是……天哪他是换女友速度比用免洗筷还快的花花公子。我不由自主握拳掐紧钥匙。万一他硬要跟进我家,我只能用钥匙防御了。

  遇到红灯,他拐进小巷抄快捷方式,这让我更加紧绷。

  小巷内像是另一个世界,静寂安详,空气纯净。我让自己深呼吸一口,不意吸到他身上一股活泼的大地香气,大约是甜橙、雪松和广藿香,怎么会这么迷人?我顿时错乱了。能调出这般出色香气的人,不可能没有一颗柔软的心吧?

  “你一开始为什么会想做芳疗?”我忍不住问。

  “我不是一开始就想做芳疗的,我做过的工作多到会把妳吓死,上山下海混黑道都有。”

  “混黑道?”我皱起眉头。“你可以再夸张一点。”

  “不知道是谁当过酒女喔?改天我亮刺青给妳看,就在我背上。妳想现在拉开我的衣服,我也不介意。”他回过头来,眼眸带着笑,却不像是玩笑。

  所以他说他会拿棍子揍我妈不是玩笑。我惊悚了起来,身子后拔拉开与他的距离。过了两条街后,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装做若无其事地问:“那你又怎么会跑来做芳疗?”

  “我从小嗅觉特别敏感。什么食物到我面前,我先闻,大人买衣服给我,我闻,收到考卷,我也闻。我妈很早就抛弃我了,我爸一直想纠正我这个毛病,把我按到马桶里闻大便,那件事算是启动我叛逆的开关吧。后来就进入了混乱的青少年时期,离家出走,为了养活自己,什么工都打,一直到有一天朋友介绍我到SPA店打工,我闻到精油,呵……”他充满感情地叹息。“彻底被疗愈了。”

  他说这话时,表情十分真诚。起码在这一瞬间,在这一件事情上,我感觉他是百分百真诚的。

  摩托车停了下来,我家到了。好快。

  他伸手为我解下安全帽。我本能想推开他,但是他的表情天真得无懈可击,我如果推出去,倒显得自己反应过度。

  我蓦然有些生气,我怎么可以被他的体贴所挟制?明明知道他是个烂人啊。

  “我还记得,那支精油是真正熏衣草。”他对我眨眨眼。“初学者入门会买的第一支精油,就这样疗愈了我,所以我想,精油一定可以疗愈很多像我这样的人。”

  望着他的眸子,我的心猛地快了一拍。那双眼既像通透世情的百岁人瑞,无比智慧,又像拍着彩色气球玩耍的孩子,无比童真。

  我的判断力是哪里出了问题?

  “妳呢?”

  过了好一会我才意识到他在问我。

  “我问妳是怎么会来做芳疗?”

  “因为……一个男人。他的精神,让我想要追随。”也不知为什么,就这样溜出口了。连凤勋她们都不知道的。

  “喔,我感觉到了。就是那个让妳每天在橙树旁滑手机神魂颠倒的男人吧?哈哈哈。”他仰天大笑,跨上摩托车。“项澍耘,什么时候,妳会学会为了自己?”

  “什么意思?”

  他笑而不答,飙出摩托车,边回头喊:“小蒲家就离妳两条街而已。派洋跟你同一区。有空多跟大家出来玩一玩。睡前记得用橡树和橄榄啊。”

  一小时后,我再度出现在夏园,带着一位锁匠。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急,总觉得此事要快刀斩乱麻才好,否则我越认识夏灿扬,就会越被他迷惑。

  锁匠大功告成,我将钞票递出,就冲去打开夏灿扬的笔电。

  他的计算机是休眠状态,屏幕掀开就开机了,居然没有设密码?好像欢迎每个人玩他的计算机似的,数据就这样赤裸裸摊在我眼前。

  他会有一个厂商专用文件夹吧?我打开活页夹,做地毯式搜索,没有。只找到零散的订单、几则征人启事与一些芳疗相关投影片。

  打开图片文件夹,我被他的照片量惊到了。此人爱好旅游,百无禁忌,登山潜水,跳水三铁,沙漠冰川,高原纵谷,好像世界每个角落都有他的足迹。有一张他从瀑布跳到河里的照片,好疯狂——不对,不只一张,好几张。每张照片中他都笑得那样欢畅淋漓,好像人间没有苦难,世界没有饥荒。

  他果然有许多合照,男男女女都有。大多数看起来像朋友,有些女孩出现得比较频繁,头会靠在他胸膛上,应该是女朋友。我无法确定他的交友品味,好像美到冒泡的美国妞到平凡路人都有。唯一确定的是,每张照片中,他笑得都那样豪放。

  旁边是音乐文件夹,从古典、流行到爵士都有。他是个喜欢尝试的听众,但是这讯息对我没用。

  对了,信件匣,我该检查他的信件匣。

  他的信件多爆了。我瞧瞧……他的人缘好好啊,跟朋友之间的通信多如繁星,彼此会讲心事、打嘴炮,有时朋友有难,他会主动为朋友咨商起来,看来我叫他“夏婆”是名符其实。另有不少信来自他的个案,客服把信转给他,他也认真回复,个案看见是他本人回复,简直乐疯了,缠个不休,他竟能不失耐心。

  这傻孩子,他都是老板了,干嘛亲自回这种信?丢给客服回就好了啊。他大概是还没吃到苦头吧。梅堇岩就深受被梅粉缠住所苦,他很清楚这不是他该贡献时间的地方,我们都很小心把他跟梅粉隔离起来,绝不让老板的联络信息外流。

  我懂了。夏灿扬一定是靠这招骗女生上手。

  不过我并没有在信件匣里找到他与个案调情的文字,反而发现一些英文信。对,就是跟厂商的往来信。夏婆的英文零落落,跟梅堇岩那种标准正式的长句型差很多,不过看似应付得来。订货可能不需要太高段的英文,订单记得夹文件过去就好了。

  看到这里我背上起了一阵汗。

  夏灿扬不会就只把厂商数据零散地存在信件匣里吧?这么多厂商,就算都存在信件匣里,我要偷数据仍像大海捞针。

  没办法了,我先按时间,近期的资料先查,把厂商的邮件和签名文件逐一存起来。他的信太泛滥了,一个一个检索很花时间,存到十几个的时候我已两眼昏花,二十几个的时候天已大亮,后面应该还有不少,但是已经快要有人来开门了,不能再逗留,我把数据用随身碟传出,盖上屏幕,确认一切恢复原状。

  我离开时,心口陡地跳了一下,糟糕,我没钥匙可以锁门。当时只想到如何开门,没想到如何锁门,可是也没办法了。快快快,不能被抓包,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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