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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玉山花精

再见后,开始香恋 倪采青 8717 2021-04-02 13:26

  没有颜色的日子持续往前推进。从最初抱着能与梅堇岩再见上一面的想望,到后来渐成死灰。

  我再也没听同事叫我“大总管”了。透过我想要找到梅堇岩的来电,再也不曾响起。马翩韶她们原本还试着再接触我几次,到后来连她们也放弃了。如果我说原本是汪洋中的孤岛,现在就是外层空间的弃船,无人闻问。

  某个春暖的日子里,我收到梅堇岩一封没头没尾的邮件。

  这段时间以来,我的营销工作纯靠邮件与梅堇岩沟通,效率差很多,但是我们都忍受着不便,没人提过一句见面。即便在信件中,他从未透漏一丝情感,顶多是“早安”、“午安”这种无意义的问候。

  这封没头没尾的邮件是夏园官网的截图,夏园推出自有品牌“玉山花精”了。看来夏灿扬没有选择跟沁芳园批货,自己登山做花精去了,速度快得惊人。梅堇岩的意思是在问我这该怎么办。

  夏灿扬的选择我不意外。他想普渡苍生救苦救难,自制花精是最能圆转如意的一条路。

  我回了八个字:

  [邀他演讲,向他批货。”

  这对夏灿扬不太好。邀他演讲,等于找他来为沁芳园站台吸人潮。向他批货,等于玉山花精拱手让竞争对手分一杯羹,近乎丧失专利的感觉。但是这阵子我已经明白,夏灿扬住在一个丰盛灿烂的世界,别人拿不走他的光芒,就好像,你跟太阳借光,太阳会介意吗?

  他怎么可能同意?梅堇岩果然马上问。

  他马上想到更多问题,立刻发出第二封信:我们要回馈他什么?这不是给他演讲费可以了事的。

  我来邀。他可能什么都不要。我这么说。

  他要什么?他还是不信。

  夏灿扬只在乎他的花精能触及多少人。给他一个推广的舞台,就够了。

  过了一小时,想必是思索万千之后,他回:如果要邀请,应该要我亲自约他,负责人对负责人平行地位,才有礼数。

  我火速打下:这不是要杀了你?夏灿扬不讲礼数,他讲友情相挺。我跟他在英国也算认识了,我约就好。

  他大概又细密思量一番,过了老半天才回:麻烦妳了。

  又过了一会,他说:谢谢。妳多保重。

  我望着“妳多保重”这四个字,莫名怔忡起来。他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什么样的情绪下,打下这四个字?

  疗程室的门突然打开,把我拉回神,一缕花香调精油味飘了出来。做疗程的客人经过我时,连番斜瞥着我。虽然我因为被报纸封为“马尾妹”而不再绑马尾了,好事者总还是能探听得到我的位置。

  我假装没看见她们的打量,在三分钟内打好给夏灿扬的信。

  “嗨夏灿扬,我是沁芳园的澍耘,先前在英国多谢你照顾。听说你们要推出玉山花精,我们很感兴趣。你愿不愿意来沁芳园做几场演讲,也许可以谈谈进一步合作?澍耘。”

  送出之后,我心念微动。开启了我昨天写给梅堇岩的邮件。

  我是这样写的:

  “老板好,您要求制作的史诗系列DM已经完稿,如附件,敬请查收。另,“神奇的她滚珠瓶”调色已依您的要求调整,请再过目。如有需再调整,还请赐知。谢谢。祝好,沁芳园营销专员,项澍耘,分机*329。”

  共事好几年,怎么会是这种语气?我莫名有些无言。

  “大澍。”有人戳我的后肩,是凤勋。“大事不好了。”

  “还有什么事情可以更糟?”我面无表情回她。

  “夏灿扬知道我们是沁芳园的人了。”

  “废话。”我斜睨她。“我上次去英国出差,他就知道我是沁芳园的了。妳是我同事,他当然推得出来。”

  “不是,他连我们是天母店的都知道了。”

  “啊?怎么会?”我立刻正襟危坐。

  “他呀,自从知道我们是沁芳园的之后,就一直盘问我们是在哪间分店,但是小姗说,虽然大神现在已经搬走了,最好还是不要让夏灿扬知道,万一他跑来找我们,事情传来传去,要传到信义店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们都没有透漏,没想到他……他从跟我们每个人寒暄的内容,用消去法确定了我们的分店。”

  “什么消去法?”

  “我们去做疗程的时候,他会跟我们很热情地寒暄说,妳是下班直接过来的吗?搭什么车来的啊?这趟花了多少时间啊?这一路辛苦了啊……然后他根据我们每个人的线索,用地图消去不可能的分店,就剩天母店了。”

  我先是愣住,旋即笑到肚子发疼。这个鬼灵精怪的夏婆。

  “妳说怎么办呀?”凤勋频频搓手。

  “妳们有叫他不可以随便跑来找妳们吗?”

  “我们没有说,他自己说了。他说……”凤勋学起他大剌剌的口吻。“我知道妳们老板可能不大喜欢妳们跟我来往,放心,老子不会让妳们老板知道的啦。”

  “那就好啦。”我拍抚凤勋的背。“夏灿扬那个人虽然疯疯癫颠,但是会害人的事他不会去做。安啦。”

  凤勋好像还担心什么,忽然有人在我们身后咳了咳。

  “项澍耘,外面有个机车骑士说要找妳。”是孟申轩。她一说完就走了。

  “是我弟。”我对着凤勋垮下脸。“我太久没拿钱回家,他这回找到公司来了。”

  “我帮妳去叫他滚蛋。”凤勋风风火火就想冲下去。

  “等等,我有办法。”我拉住她的手,让她看我的手机。我在手机上打下:“不用等,我不会出来的。”传送给尔迈。

  凤勋满意地笑了。

  但是这次尔迈吃了秤砣铁了心,只回了一个“?”给我,人却不走。小姗打了两次我分机,说机车骑士一直停留在对街,要我去处理。我也下决心跟他耗。虽然很久没加班,这天我硬是加到最晚。

  等我成了全店唯一一个还没下班的人,我悄悄掀开窗帘看外面。真是的,尔迈怎么还在。

  铃——电话响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柜台接起。

  “我好饿。”对方这么说:“妳还要让我等多久?”

  声音浑厚低沈,带着笑。这不是尔迈,比较像……我脑门发麻,夏灿扬?

  对街那个骑士朝着我挥手。他……哎哟,他那么高大,不是尔迈啦。

  我三步并作两步奔去。骑士摘下了安全帽,再摘下口罩,露出浓眉大眼,满头是汗地冲着我说:“小姐。妳让我等得好苦。”

  “你这是做什么咧?”

  “我想找妳找了好久。”夏灿扬像是憋了一辈子才终于得以倾吐。“我跟凤勋问妳电话,她一副怕我把妳吃掉的样子,不肯给。好不容易打听出妳是在天母店,又怕她们知道是我来找妳,会害妳惹上麻烦,我只好戴着这个鬼安全帽跟口罩,差点被闷死。小姗认得我的声音,我不能打给总机。在这等半天才等到一个不认识我的妳的同事,我请她进去叫妳出来,妳又不出来。我……”他作势用安全帽揍我。“我追女朋友都没这么累。”

  “你找我干嘛啊?”

  “喂,朋友来找妳,妳干嘛要骂人啊?”

  我意识到自己的口吻几近责备,不禁咬住下唇。

  “看到我这么不高兴,我走好了。”他气鼓鼓地跨回摩托车。

  “因为我……我让你等这么久,我很过意不去。”我柔和口气,拉住他上衣后襬。“我以为你是我弟。”

  他回头斜睨着我,眼神却是欢笑。噢,当然了,他不是真生气,只是在逗我。

  “以为我是妳弟,妳就不肯出来,是打算不还债了吗?”他说。

  “凤勋跟妳八卦我什么,你倒记得牢牢的。”我笑着摇头。“是啦。我现在想想,人还是要多为自己一点。”

  “好样的。”他做出欢呼的手势。“要不是我现在饿瘫了,一定把妳抱起来抛到空中。”

  我也勾起笑容。

  “但是我不管妳把我当成谁,妳今天要陪我玩个尽兴。”他丢了一顶安全帽给我。“我的肚子就不跟妳计较。”

  毕竟还是舍不得让他腹饿兼失望,我用最快速度回店里取出包包、锁上门,就跨上他的摩托车。

  “要去哪里?”我扣上安全帽后问。

  “我今天想去海边。”

  “海边?”我失声叫,但摩托车已经飙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我们果真骑到了沙滩边缘。不是一般游客会去的淡水或八里,而是夏灿扬的私房景点。这里人烟稀少,弯月形的沙滩,有如隐藏秘境,亏他找得到。

  天色已黑,看不见浪花。只有规律的海涛声,咸咸的海风味。我与他脱下鞋子,踏上细软绵密的沙滩。

  “所以妳最近还活得下去吗?”他头一句就这样问我。

  “这就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吗?”我不禁觉得好笑。“这其实不难知道,你问凤勋不就好了。”

  “曾经有一个人跟我说过,她跟八卦王讲的话都是筛选过的。”

  我呛咳了几声。

  “妳如果不从实招来,我就开始猜啰。”他递给我刚刚在路途中买的面包,找了块干净的沙地坐下。

  “我活得下去啦。”我坐到他身畔,打开面包袋。“每个月都有领到薪水,现在还有人请我吃面包,多好哇。”

  他翻个白眼。“他那样对妳,妳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

  “你又知道他怎么对我了?”

  “这不难啊。”他双手枕在后脑,仰倒在沙地上。“他那么压抑的人,只有在英国的时候可以暂时放下女友的束缚,跟妳大手牵小手。一旦他回到台湾,他就想起所有的责任啊、义务啊、事业啊、名誉啊,那些东西会排在妳前面。我这么说可是有证据的喔,他当时放妳一个人去英国,自己一听到英国给他独家代理,就秒飞过去,这什么鬼?我早就料到,等他一回到台湾,妳就会见识到他对妳态度大转变,一定像发夹弯一样,把妳切八断。”忽然他想到什么似地坐了起来。“可是他怎么没叫妳离开沁芳园?”他瞬间明了了。“他对妳还是有情份的。他想到妳的负债,不忍心叫妳走。虽然他不能给妳名分,还是可以给妳经济支持。嗯……”他陷入沉吟,彷佛需要重新评断梅堇岩这个人。

  这就是夏灿扬的预言,全都实现了。他只是不知道,梅堇岩虽然没陪我去英国,仍亲手画下路线图并给我公司信用卡,还有雪靴,他在他所能做的范围内已经对我够好了。想到这,我的心好似淌血,我止不住。

  “妳看妳,都过好几个月了,妳还是很难过,是不是?”他的婆妈病又发作了。“失恋了还要跟他假装没事地一起工作,对不对?在公司还要忍受同事的异样眼光,对不对?但是妳强忍着不在公司哭,照样努力工作,对不对?妳这笨蛋,都搞成这样了,为什么还坚持留在那么不健康的环境里?”他气呼呼地吐出一口长气。“柳圣苣没有报复妳吧?”

  我摇摇头。

  “梅堇岩帮妳顶下来了?”他翻了个白眼。“倒是辛苦他了。”

  看他胡子吹得半天高的样子,我的心实在很安慰。虽然他现在对我只剩友谊了,这点友谊还是像永不熄灭的圣火,比别人强上百倍。

  “谢谢你的预言,全都对了。”我不由得称赞。“全世界观察力最强的男人。”

  “我不是观察力强。”他忽然笑了。“我是相信心里的第一个感觉,就像我今天突然有个感觉,就来找妳了。”

  “直觉吗?”

  “可以这么说。我就是感觉到妳需要一个能说话的朋友。凤勋是八卦王,妳其他的同事疏远妳,妳的家人好像也不太能支持妳,只有我算是有全程参与到这件事的经过又可以让妳诉苦的人,所以我想来想去……”他咧嘴一笑,指住自己的胸口。“那就是我啦。”

  “噗……夏婆。”我感到胸膛震颤,笑意蔓延开来,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笑倒在沙滩上。“哈哈哈……该说你急公好义、热血心肠,还是鸡婆啊?”

  夏灿扬倒是一派悠哉,仰头看着星星。

  “你呢?”好不容易收了笑容,我问他:“跟冬晴还好吗?”

  “戒指还戴着。”他摸摸自己的无名指。“只是很茫然。”

  “她不会还在生气英国的事吧?”我趴在他身旁,用手肘拄着脸。“需要我出面帮忙吗?”

  “应该不用。我只是让她揍一揍消气,应该不致于被她揍死。”

  “她揍你?”我不敢相信。

  “回到台湾见到第一次面,她迎接我的就是三个大巴掌。我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消气,可是她后来变了,天天都叫我带她去瞎拼,不然就是请她吃大餐,我被弄得疲于奔命。有一天我就问她是不是还在担心我跟妳有往来,她竟然说她当时已经在电话里把我的历史告诉了妳,所以她知道我是不可能得逞的,她会这样做只是为了报复我而已,我听了差点……”他一脸内伤的样子,竟然无法讲完。

  “噢。”我下意识伸手想安抚他,但是悬在空中。

  “我才知道原来妳这么帮忙延长我的感情,不然我跟她应该在英国的时候就玩完了,可是,笨澍啊,妳搞错了一件事。”

  “你不想结婚吗?”我疑惑地眨眼睛。“抱歉,我以为你很想,或至少让感情维持长久一点。”

  “我不是不想。”他双手握拳,像要压抑内心的激动。“可是这样得来的感情,是虚幻的,是假的。妳擅自帮我作主,怎么不先问我愿不愿意在这种低质量的感情里歹戏拖棚?我不会想要跟一个不够爱我的人在一起啊。”

  “不……不是。”我赶紧安慰,“我确定她一定还很爱你。”

  “妳怎么确定?”

  “如果不爱,不会那么在意。她明明知道妳的过去,还是愿意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妳们每个人都这么讲?”他豁然站了起来,在沙滩上烦闷地踏步。“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对我说,因为我有这样的过去,我不能怪她没有安全感,我必须要跟她道歉,我必须负责让她放心,如果我想要获得幸福就必须要退让,可是……”他突然冲到我面前来,瞪大汹涌的双眸。“大澍,妳也算是半个当事人,妳知道我们之前完全没有什么。妳告诉我,我真的必须退让吗?”

  我的嘴巴开阖了几次,答不上来。

  “妳告诉我啊。”他原本闪亮的眸子,激动得充满血丝。“妳算是最知道整件事情经过的人,如果连妳也这么说,我就没话讲了。”

  我与他两两相望,他眼里有着难得的惶急。这一剎那,我对他可能有莫大的影响力。只要我轻轻指向哪条路,他就会往那条路上直奔而去。

  我是该指引他获得原有的爱情,还是指引他放弃?

  甚至,我可以指引他朝我靠近?

  不行,我已经没有许愿花了,而我必须记得我在这个时空的身分。我不是凤勋、松菱还是哪个做不爽随时能跳槽的芳疗师,我是梅堇岩的左右手,是众所皆知与他有过链接的绯闻对象,是全世界除了柳圣苣之外最有能力搧他耳光的女人。如果我跟夏灿扬有了什么,传出去不管是对他的面子或里子都不堪设想。

  “我曾经想象过,我想要的家庭生活。”我幽幽地对夏灿扬说:“我变换过很多种不同想象,里面只有两个元素没有变。”

  夏灿扬竖起耳朵倾听。

  “第一个是那个男人的脸,始终都是梅堇岩。”

  他晃了晃头,彷佛早已料到。

  “第二个,其实应该是好几个……”

  “想要好几个小孩吗?”

  “对,三个以上。”我淡淡一笑。“在现在少子化的社会里,这个愿望很奇怪吧?”

  “不奇怪啊,我就想要自己的小孩组一个棒球队。”

  望着他期盼万分的神情,我忍住笑。“但是我知道,一旦我达成第一个梦想,就必须放弃第二个。梅堇岩不想要小孩,这是我如果跟他在一起势必要做的牺牲。”我将眼眸射向他。“你也一样。冬晴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有正常的想法,和正常的反应。如果你想要获得正常的幸福,你也必须有所退让。跟她道个歉,哄一哄,就能和好如初。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不要因为插曲影响了原本近在眼前的大幸福。”

  他愣了一愣,表情木然,像是需要时间消化这一串讯息。

  “你跟她已经好不容易交往了那么久,都论及婚嫁了。距离你想要摘的星星都那么近了,你不会想要在最后一刻失去吧?”

  他嘴巴张开,似乎有些惊诧我的反应。我静静等着,他的眼神转为落寞,最后他低头瞧我。

  “妳真的这么认为?”

  “如果我能跟梅堇岩走到终点,就算要我退一千步,我都愿意。”

  他终于像是接受这个答案,垂下了双肩。

  但是他安静得十分异常,是很无奈吧。现实与梦想的落差,他需要一些时间适应,但他是夏婆呢,应该很快就能开朗起来。

  “走,去踏海浪。”我托托他的手肘。

  他闻言果然马上笑了,向海浪奔跑而去。他的脚步好大,跑几步就回身等我。他让我先踩上海浪。

  我踏上海水,一阵沁凉,脚板马上被沙粒包覆住,陷了下去。夏灿扬在我面前摩拳擦掌。我十指挡在身前大叫:“先说好,今天不能把我弄湿。”

  “回程还要骑一个小时的车,我不会害妳感冒,可是……”他大字形仰倒进了海面,溅起好大一波水花。“我没说我不会把自己弄湿,哈哈哈。”

  “你……”

  他潜进海底让我找不到人,过了一两分钟才哗的在我面前弹跳出来。我的心脏差点没被吓飞。他则得意地大笑。这也太疯了。

  “喂,其实我今天有写一封信给你,你大概还没看到。”我朝他踢了一脚水。“我们老板,要邀请你到沁芳园演讲花精。”

  “喔,好啊。”

  “什么?”我以为我耳朵进水。“这样快就答应了?”

  “要不然要怎么答应?”他像水獭一样漂浮在水面踢水。“等半年以后再答应吗?”

  “不问一下酬劳或细节吗?”

  “能有机会推广花精,什么场子都好哇。”

  我不知该怎么反应。如我所料,他愿意来讲免费,可是,沁芳园这样对他,他还如此心无芥蒂,我反而愧疚了。

  “那我帮你安排在信义店旗舰店好不好?那里人最多。”我将脚尖往沙里陷得更深。“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可是我想去天母店。”他一个沉潜,转眼到了我面前。“妳的那些同事啊,好像很怕我出现在天母店。我想去恶作剧,看她们想跟我说话又必须假装不认识我的样子,一定很好笑。”

  我莞尔了。这也太无厘头了,但确实是夏婆会有的思路。

  “妳放心,我会假装不认识她们的。”他拍拍胸脯。“不会让梅堇岩知道。”

  “好吧,那我帮你安排信义店跟天母店这两场。”见他开怀起来的样子,我也笑吟吟。“现在心情好点了吧?”

  不提还好,一提,他的脸色马上又郁闷了,灿亮的眼神瞬间黯淡无光。

  我心口蓦然抽搐了一下,像被冰冷的手捏住心脏,一阵哆嗦。我想帮他获得幸福,但……好像造成了反效果?我究竟给了他什么鬼建议?

  “噢,夏灿扬,我刚刚跟你讲的那些,你都当成屁话吧。”我不由得破口而出。

  他惊奇地瞧我,似乎不习惯我如此粗鲁的用词。

  “什么退让、牺牲、道歉的,全都是屁。”我太怕他没听进去,声量格外深沈。“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坦白、最快乐、最善良、最大而化之又最无拘无束的人,你对身边的人付出的关怀是我见过最多的,你的观察力是我碰过最强的,你的过去是我见过最伤痕累累的,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懂得接受自己,我怎么能不真心希望你幸福?”讲到这边,我感觉快没气了,但还是奋力一迭连声说完:“我刚刚错了,冬晴配不上你。你应该要得到一个能全然接纳你的人,就像母亲接纳自己的小孩,这是你这段生命所欠缺,但你应该要得到的。”

  他倒退了两步,竟然跌坐到海里去,只剩头露出水面,怔怔地看我,

  “我不知道你如果跟冬晴分手,能不能找到这样一个人。”我激动得跪到他面前,胸部以下都浸到沁凉海水中。“我也不能保证你要花多少时间找到她,可是,我真心觉得,你值得这样一个人。”

  他双眼圆瞪,彻底被震慑住了。我感觉海水一波波击打我的胸口,眼眶不知何时跟着湿润起来。我们四目相交,他惊愕的双眼,渐渐流露疑惑——更多、更深的疑惑。

  我不知道他的疑惑从何而起,但他只是说:“好,我明白了。”

  “你确定?”

  “项澍耘,妳是我的知己。”他举起右手,大声宣告:“冲着妳这番话,我向妳发誓,从今以后如果妳有任何用得着我的地方,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妳对我说一声,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压下他的手。“你怎么能够这样回报我?”

  他啊了一声,怔然不解。

  “你应该说,项澍耘,我对妳发誓,从今以后,我会找到一个全然接纳我的人,获得我人生的幸福。”

  他凝视着我,良久良久,像是看见头上长着七支角的外星生物,终于醒觉似地,对着海底窸窸窣窣说着话。

  我凑过去听。他说:“喂,鱼兄,蟹兄,你们听到那女生刚才说的话吗?真希望她也懂得对自己说那番话……”

  “喂。”我轩起眉,一脚把他踢到水里去。

  他哇哈哈大笑,舒展四肢在水面游来游去,彷佛所有的不如意,都已抛到九霄云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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