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小时的飞机加汽车的颠簸，唐小娟带着老的小的，终于到达上允。

　　这次比一年前的境况好多了，超市下面的一排小平房收拾了出来，做了三间卧室一个厨房。超市三个投资的老板，大老板二狗的母亲也在，她管二狗的母亲叫叶姑，二狗管唐小娟的家婆叫舅妈。二老板是二狗的亲妹妹，叫虫宝，真不知道叶姑一家是怎么给小孩起名的，二狗、虫宝，怎么都跟文化搭不上边，还亏得叶姑在学校喂了那么多年的猪，怎么都没被浸染一下呢？虫宝老公儿子、家公家婆都在。

　　三老板就是唐小娟老公李初照了，他们家4个，再加大老板二老板家，大大小小9个人，在超市忙的，却只有李初照、唐小娟加儿子驰。虫宝两口子带着个三岁的儿子，要睡到日上三竿吃中饭了，还得她家公家婆叫上几次才能起床，吃完饭又得午睡，晚上要带孩子早睡。

　　李初照老是气鼓鼓的：“事情我一个人做了，钱他们照拿。”

　　唐小娟总劝慰他老公：“算了，都亲里亲戚的，你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人是累不死的。”

　　李初照管理超市什么都做得好，唯一的缺点就不爱做帐。大老板管着采购权、二老板管着现金权，他负责管帐。在唐小娟刚进超市大门的时候，大老板二狗就找她投诉了：“嫂子呀，你说一下哥哥，他做的那本帐啊，几个月都没看见有正儿八经的帐出来给我看一眼。你来了正好，帮他把帐做一做吧。”在家的时候，也接到二狗的投诉，她也有责备过李初照：“采购权和现金权全都归别人管去了，你就管几个数字，还管不好，你拿什么去要求人家分红？”

　　李初照也总在电话里不耐烦地说：“我怎么没有做，只差一点没做好而已。”等唐小娟踏进李初照的“帐房”，看到满桌子乱七八糟堆放的单据时，她才知道，二狗的投诉是不无道理的，要是她是大老板，也会开训了。

　　虽然学了个理科，但天生对数字不敏感的唐小娟，耐着性子一张一张地帮他整理起来。一头埋进了“帐房”她，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余的时间全在帐房。早上一起床连脸都来不及洗，就直奔帐房而去，晚上十点他们超市打佯的时候，她还在那算呀算。

　　儿子驰特别懂事，上午会写一会作业，下午就在超市帮忙，他负责守着烟摊，偶尔收一下银。小孩聪明，一学就会。

　　唐小娟在帐房算着算着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有点不对劲。按道理，分开这么久了，李初照应该时不时地往她身上贴贴才对。以前在家的时候，李初照都喜欢在他身上这里捏捏那里揉揉。可是，现在太安静了。就算帐房与超市是连着的，李初照也难得跨进帐房来，就算唐小娟遇到看不明白的地方叫他进来，他也是老大不愿意地，磨蹭很久才进来，呆不了一分钟又要急着出去。就连晚上独处的时间，也都会说太累了侧身睡过去。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是最准的，唐小娟的第六感告诉她，出问题了。

　　她想出去看个究竟，可一大堆还没整理的单据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是个急性子，照她现在的这种进度，要想在离开之前全部整理清楚，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得抓紧时间，刚站起来的身子又不得不坐了下去。

　　二狗子在亲戚圈里是出了名的奸诈、小气。唐小娟与李初照刚结婚那阵，二狗子就老盼着与李初照开个五金店、摩托车修理店什么的，唐小娟一直没有答应。这次要不是因为婶娘在中间撮合，她也根本没想着与二狗子合作。很多事情，可能真的是命，命中注定的事，躲都躲不掉。

　　大年初一那天，二狗夫妻从南涧赶到上允，一则看看超市的运营情况，再则也是过来给他的舅妈拜个年，73岁的人了，来了这次，未必有下次。

　　做了几年生意的二狗，嘴更甜更滑了，都说能把死人哄得转，这会，又开始哄他的舅妈了。

　　“舅妈，你要每年来这里玩一下，你明年还来，我给你报销机票钱。”因为家婆耳朵有点背，二狗子附在她耳朵旁大声说。

　　“是来回都报销吗？”老太太笑着问。

　　“对，来回都报销，你明年来后年来，我都给你报销。”二狗说这话的时候，往他老婆燕子那里瞟了一眼。别看燕子不动声色，她才是真正的幕后老大。

　　“你今年就给我报销啊，谢谢外甥啊，你真的是个好外甥。娟娟，你赶紧把机票拿来给狗宝。”唐小娟的家婆握着二狗的手一个劲地道谢，二狗的笑脸顿时僵住了，他万没料到老太太会出这一招。

　　唐小娟在心里发笑，这个老太太，也聋得太有水平了，选择性耳聋，还能发挥性耳聋，二狗都被直接称呼成狗宝了。

　　“舅妈，我陪你去看看上允的河，那条河好漂亮。”二狗太聪明了，赶紧岔开了话题。

　　“就是那前面那条沟吗？”

　　“那不是沟，是河，是上允最大的一条河。”二狗很认真地强调。

　　“你以为我没见过世面啊，那明明就是条沟，广东乡里的臭水沟都比那宽多了。”老太太依旧笑着，可唐小娟怎么觉得有两只看不见的手在扇着二狗的耳光呢。

　　初一上午，唐小娟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坐在前台，笑脸观察着超市的动静，以验证她的第六感。

　　有个促销员是不当班的，十七八岁左右，除了云南人典型的黑外，其他的还算标致。她喊了几个朋友，在超市前供顾客休息的桌椅前喝了一上午的啤酒，还时不时地朝李初照喊：“李总，来，我敬你一杯，新年快乐。”

　　唐小娟不露声色地站过去，搂着李初照的肩膀，对在一旁的儿子说：“驰仔，来，给爸爸和妈妈拍个照片。”

　　不明所以的驰自是遵命，唐小娟象宣布主权一样，故意在李初照的脸上印了个大大的吻。“都多大年纪了，还玩。”李初照推开了她，以前，他不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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