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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临江鱼 柒不安 3279 2021-04-02 13:23

  我养了一只猫,叫做神。

  神是我去年夏天去台湾环岛旅行的时候“换”来的。

  我仍清楚地记得,那是行至台南,我所住的家庭旅店楼下有家7-11,到夜晚时,我出门觅食,借着路灯和7-11的光,我望见了便利店门口电线杆上贴着一列字:要跟神和好。我驻足盯了好一会儿,低头时,透过橱窗,一眼就看到了神。

  神的眼睛乌黑溜圆,跟抛了光打了蜡似的,浑身的毛金灿灿,典型的橘猫,体态臃肿,神色安宁。

  在遇到神之前,我没想养猫或是一切宠物,原因就要从另一件事说起了。

  那大概是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天晚上跟我妈逛完超市,走到公寓楼下时,我听到了猫叫声。

  不是大猫标准悠长的“喵一”,而是短促尖细的一声声“niā一”。我压低了身子,专注精神,去寻找叫声的源头。终于在停车库前的阶梯石缝中,找到了。那是一只才出生没几天的小奶猫。金灿灿的毛,还很稀疏,双眼紧闭,浑身瑟瑟发抖。

  我蹲了下来,入神地看着它(其实我更愿意用“他”或者“她”来指代那只猫,但我当时并不知道它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我妈走了过来,说应该是哪家的母猫生下它后,它自己跑了出来,不要管它了,会有人家来寻的。

  可我的脚走不了,我妈怎么拉扯都没用。“有人来寻的话,我们就还给他们。”百般无奈之下,我妈只好捏起那只猫的后颈,拎回了家。她又找来一个纸板盒子,铺上了我爸穿旧的衣服,算是为它临时做了一个窝。

  我搬了个板凳,一直坐在盒子边观察着它。它实在生得好看。年幼的我想着,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存在,那一切好看的事物,都是神明的恩赐,而这只幼猫,属于恩赐里最好的那种。

  起初它在纸盒里还能摇摇晃晃走几步路,后来累了,窝在纸盒一角睡着了。怕它饿着,我妈打电话给还未下班的爸爸,让他给带盒牛奶回来;怕它冷着,我把自己去年戴过的小毛线帽轻轻盖在它身上。

  “它会不会死?它有没有死?”

  我一直担心忧虑着,大概算是人生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感受到了“牵挂”二字。那一夜,每隔一段时间醒来,我就下床跑去看看它,它的气息太过微弱,我用它的肚子还在一鼓一鼓来确认它还活着,才能安心。

  春寒料峭,我早上总爱赖床。可那天我是以最快的速度起床去看猫,甚至在上课时,也一直无法很专注。

  古语说:百无一用是深情。有时候,人的情感确实无用。

  一个三年级小学生,那样的心心念念,可那只猫还是死了。

  我妈连纸盒跟它一起放在门外,说猫死在家里不吉利。我不敢相信事实,坚持它还没死。母女俩的僵持中,我妈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说等我爸下班回来,让他做主。

  其实那时我看着纸盒里的猫,有所自觉,它已是濒死状态。它走不动了,也叫不动了,甚至冷也抖不动了,我拼命地对它哈气,它金黄的毛发被吹得摇摇摆摆,可它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不忍再看,窝在被窝里,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是我爸的关门声吵醒了我,我飞奔下床,揣着一颗忐忑的心来到他面前,焦急地问道:“它还活着是不是?”

  “谁?”

  “猫。”

  “我已经扔进垃圾桶了。”

  一瞬间的事,我感觉有人在我的心头狠狠掐了一下,又闷又痛,眼泪一下子留了下来,长大了嘴巴,一开始出不了声,直到好不容易从喉咙口蹦出一句“啊一”后,便再也止不住,嚎啕大哭。

  爸妈见样先是笑话,过了一会儿看我丝毫没有停下,反而越哭越来劲,只好说:“不哭了,明天去宠物店给你买只小猫来。”

  我喘着粗气,用力摇头,断断续续地嚎着:“不要……要死的……我不要……会死的……我不要……”

  这件事对我而言,说是童年阴影,丝毫都不夸张。因此从那时到遇到神的那天为止,我都丝毫没有动过养宠物的念头。

  但就在我见到神的那一眼起,我就知道,他得跟我回家。

  神与大多数猫一样,高傲又自恋,慵懒又薄情。他颇具慧根,天赋异禀,听得懂我的话,甚至有时候还会跟我说话,虽然后者是否发生主要看他的心情。

  “厉害。不过7-11里怎么会卖猫?”等我在两周环岛后再次回到台北时,见到了林玮廷。

  “不卖的,是我求便利店的店员跟我换的。”

  “那主人就立马答应了?”

  “我求了很久。”

  林玮廷竖起了大拇指,对我表示赞许。

  “那你是用什么东西换的?”

  “嘿嘿……”我突然笑了起来,用像是赚到的表情,得意地说道,“用一个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东西。不过有件事你说错了。”

  “什么?”

  “店员并不是神的主人,他也不知道神是从哪里来的。”

  “哈?说半天,这是只野猫啊?”出现了,林玮廷的台湾腔。

  “怎么说话呢?”我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不许这样跟神说话。他可是我辛辛苦苦换来的。”

  “铲屎官了不起厚?那要怎样啊?”

  “要跟神和好。”

  “几点的飞机?”

  “明早6点。”

  我们从奶茶店出来,沿着西门町走。明天是周末,西门町更为热闹,随处可见一对对情侣,一群群的“好兄弟”跟“姐妹淘”,还有一队队的游客。

  “那我明天送你吧。”

  没等我回答,我们被一个小女孩拦住。眼前的小女孩只到我的胸口,披散着头发,肤色偏黑,单眼皮,鼻子有点塌。她穿着已经破洞的t恤,手里拿着一个缺角的瓷杯,眼神在向我们乞讨。

  我从口袋中拿出一个五元的硬币,扔进她的杯子里。

  “谢谢谢谢。”小女孩不停道谢。

  等小女孩穿过我们走了不少路后,我仍停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走吧,”林玮廷提醒我,“还有什么想逛逛的吗?大安森林公园有去吗?行天宫呢?啊不然诚品?还是去阳明山看夜景?”

  我仍然走神没有回答林玮廷的话。在我们等红绿灯的时候,我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如果来了辆出租车的话,我能盯着看很久。台北的出租车涂着亮黄色的漆,好看极了。

  从右边又驶过来一辆出租车的时候,不听使唤地,我的身体微微前倾,抬起了脚。

  “靠北。”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手臂就被林玮廷抓住,虽然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我知道那肯定不是好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这样做不对。”林玮廷看着我的眼睛,严肃地说道。

  “噗嗤一”看着他严肃的样子,我不禁笑了出来。

  绿灯亮起,我们往对面走去。

  “怎么不对了?”

  “往小了说,你在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往大了说,你在破坏两岸人民之间的感情。”

  我只好点点头表示认同,又像是为自己辩解似的小声说道:“你想多了。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在你面前。”

  “我倒宁愿是我想多。”

  当我跟林玮廷来到大安森林公园的时候,夜已经有点深了。趁着路灯的光,我们坐在公园里的阶梯座位上。

  “台湾好吗?”林玮廷问我。

  “好。”

  “你的身体还好吗?”

  “好。”无意识地,我轻按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见林玮廷不再说话,我长叹了一口气:“真不想回去啊。旅行就要结束了,又要回到之前的生活轨迹里了,感觉糟透了。”

  “喂。”林玮廷转头看着我。

  “怎么了?”像是刻意避开他的眼神似的,我仍抬头看着台北的天空,没有星星。

  “我打算辞职了。”林玮廷平静地说道。

  “换新工作吗?好巧,我也要开始新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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