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超有言在先,饭后将给女眷们提供最上乘的饮品和糕点,条件便是放过男同胞,让他们单独在一起干点爷们该干的事儿,比如抽烟、喝酒,吹牛、打牌。
女眷们可不示弱,上乘的饮品糕点当然是要的,但是,牌她们也是要打的。既然那边男人们叫嚣着要独处、要单打,那么,这边女人们就只能是清一色娘子军开战了。
“哎,你说他们那边在搞什么鬼?打牌嘛一起打好了,干嘛搞得那么神叨叨的?”
“可能有事要商量吧。”冯小致让杨春梅上阵“参战”,自己舒舒服服坐在了她的身后。杨春梅天天跟冯小致在一起,和她的这些同学、朋友们混得非常熟悉,也很要好。而且,杨春梅天生性格开朗,心直口快,每次活动有她参加,大家觉得自然又开心。冯小致常说,杨春梅的出席与否将直接影响大家快乐和幸福指数的高低。
“哼,能有什么事!什么时候不能商量,非得今天,扫兴!”
“行了,丹丹,离了你家顾超,你是不是连牌都不会打、日子都不会过了。”
“哎,你这话算是说对了。”朱丹丹毫不掩饰。
“哈哈,顾超那小子,从上学的时候就最会哄你开心,没想到这一哄就是十好几年啊。”
“那是丹丹魅力够足。”
“嘻嘻,就你最懂我。”朱丹丹娇憨地去推说话的冯小致。
“行了行了,别把在家对付顾超的那一套拿到这里来,肉麻。”冯小雅揶揄。
“哟,小雅姐,”大家都习惯跟着冯小致喊冯小雅“姐”,“你这是吃的哪门子干醋啊?!你看你家老公把你照顾的那样儿,可不比她家顾超差哪去。哼,相比之下,陈志鹏简直就是你家妹子的领导,官方领导。”苏格拉底此时说起实在的问题依然尖刻、到位。
杨春梅看看冯小雅,又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冯小致。冯小致正盯着自己手中的牌,仿佛啥也没听见。
“不是我说,小致,你家陈志鹏的官腔真的是越来越大了。哎,你们觉没觉得,他跟我们这种纯群众性质的聚会开始有点儿格格不入了,是吧?”朱丹丹仗着跟冯小致关系好,说起话来自然不那么注意分寸。
“哎哎,大家就知足吧,领导能亲自参加群众活动已经很给力了。俗话说,领导是群众的主心骨,这主心骨若不能来,那咱们今天还玩个什么劲呢。是不是,小致?”杨春梅是对陈志鹏意见最大的人,但是她又见不得冯小致难堪,一边出牌,一边打着岔。
“嗯。群众若能这么想,领导就省心了。”
“说反了。应该是,领导若能这么想,天下就太平了。”
“大同小异。”
“本质区别。”
“顾超,你搞什么?!”陈志鹏乍一听顾超的话简直难以判断是真还是假。
男人们这一边并没有像顾超说的那样,抽烟、喝酒,吹牛、打牌,而是很快陷入了紧张气氛,十分紧张。这也是顾超想着法子要把女眷们支开的原因,这同样也是他要求陈志鹏今天必须到场的原因。陈志鹏之前从顾超说话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些不安,来时还一路考虑过各种可能性。男人之间的交往毕竟会有那么些不怎么光彩或者上不得台面的事儿,谁知道哪一件事在哪一年、哪一月的哪一天会被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可是,到了现场却发现,那么多人都来了,大家只管吃喝快活,根本没有要谈什么正经事或者不愉快的事的任何端倪。陈志鹏那颗多疑的心便慢慢放了下来,想着之前不过是顾超想要确保自己能够参加晚宴而在那里故弄玄虚罢了。让陈志鹏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当自己放松了一切警戒,跟大家搞了个酒足饭饱、痛快尽兴的时候,顾超这小子突然之间放出这么一个重磅炸弹,给自己炸了个措手不及。
“志鹏,我们谁也不想这样。”
“那你跟我说清楚,那个什么飞达公司倒掉之后跟我们的直接利害关系到底是什么?”
“刚才不是已经跟你讲了吗……”顾超有点底气不足,没有去看陈志鹏的眼睛。
“你那么两句三句就算讲清楚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陈志鹏由于心中不快说起话来开始咄咄逼人。
“志鹏,我们当初入股可都是自愿的啊。”许畅宇不太喜欢陈志鹏这种样子。
许畅宇跟陈志鹏、顾超、葛立东大学期间同班同宿舍,毕业后又一起留在这座城市,始终是一起的好兄弟、好伙伴。许畅宇起初喜欢过,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暗恋过冯小雅,可惜时运不济。一开始陈志鹏总跟冯小雅套近乎,许畅宇便认为陈志鹏这小子对冯小雅有贼心,怀着一颗成人之美的心,许畅宇选择让自己的感情保持沉默。等发现情况并不是那么回事以后,许畅宇便开始考虑是否需要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情愫。考虑再三的结论是,很快大家就要面临毕业,大学毕业是一个存在太多变数的人生重大转折,感情的事并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做出抉择,于是,他又一次选择了沉默。毕业后发现大家留在了同一座城市,许畅宇这回当真想要重新找回自己的感情了,并认为这是冥冥之中上天为自己精心安排的姻缘。当他正积极策划何时邀请冯小雅、如何表达他那绵延已久的深情以及为第一次的约会准备什么样的礼物之类的事情的时候,却再一次发现,一个叫杨杰的男人已经捷足先登。许畅宇患得患失之间终于将自己的感情彻底弄丢,以至于到了现在,过了而立,依然是个形单影只的孤独人。
“自愿是自愿。可当初也只讲好正常分红,有谁讲过要超额分红了吗?!”陈志鹏毫不客气,一句话便堵住了许畅宇的嘴。
“哎哎哎。”杨杰见形势不妙,赶紧圆场,“当初给大家入股的机会不就是看在兄弟哥们的情分上,想着大家都刚工作不久,来钱的门路不多,入个股多少总能有点额外收入啥的,是不是,总比手头紧巴巴的强,谁也没有恶意。现在出了这样的麻烦,大家还是要平心静气,一起好好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解决问题的好办法。都先不要急,啊,不要急。”
“杨杰你少在这里说漂亮话,这事说到底就是你惹的祸。我们几个当初都是才走出校园的毛头小子,懂个屁,要不是你在那儿又是宣传、又是鼓动的,我们能去凑这个热闹!”由于平常杨杰在生意上没少仰仗陈志鹏的关照,陈志鹏呢,鉴于冯小致姐妹的这一层关系,在可能的范围内的确也给了杨杰不少便利,所以,一向以来对自己这个姐夫也不怎么看得起,更谈不上尊重,人前人后都是“杨杰”、“杨杰”地直呼其名。
“哎哎哎,志鹏,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杨杰好心打圆场却被陈志鹏没鼻子没脸反咬一口,心里自然不爽快。
“你说我怎么说话呢,难道有假吗!”陈志鹏没有好气,又在心里狠狠地想,“你们他妈都在企业工作,最差也就是在单位影响搞坏了换家公司的事儿。我怎么办?我现在可是省厅堂堂正处级干部,能说换就换的吗!我他妈怎么会惹上这么一件窝囊事!”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眼前这个难关先摆过去。”葛立东像是读懂了陈志鹏的心思,“志鹏,现在最麻烦的可能就是你了。当年大家入股的时候你小子是胆子最大的,入的最多。现在这家公司倒了,据内部人士透露的消息,因为我们几个都在企业或者事业单位,跟这家公司有的有一些商业关系、有的根本半分钱关系没有,所以公司给我们几个分红时超额的比率并不高,说白了,也就是给我们的所谓的贿赂并不多,这十年滚下来,也就是把当年的几万元滚成了现在的百十来万。但是,你就不同了,志鹏,一则你出的底数大,二则你在商业厅这么些年发展得可谓太过迅猛,所以公司为了维好你,给你超额返利的比率要远远高于我们,这个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这十年下来总共给你返了多少。当然,我们每个人的具体返利额度都不相同,那个内部人士并没有告诉我们详细的数字,可能不想大家难堪。但是,他也明确说了,这个账在公司被查封的账里,只要一审计,问题马上就会暴露无遗。而且,这只是摆在明处的经济方面的纠葛,到时候如果再因此牵出一些隐藏在经济利益后面的什么权钱交易,那就更麻烦了。所以,现在不是我们互相埋怨的时候,而是坐下来一起想办法的时候。”
“就是就是。”杨杰赶紧递了一根香烟给陈志鹏。葛立东的这番话不仅把陈志鹏吓着了,也让杨杰很感坐立不安。杨杰前前后后、大大小小为这家公司牵线、拉关系,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手脚,自己当时只图经济效益,但是,现在那些不合程序的事情如果都被抖露出来,自己首先要被追究刑事责任毫无疑问,另外还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陈志鹏就是首当其冲第一个,自己仗着和他的这一层关系,私底下可没少发挥它的作用和能量,凭着自己八面玲珑的能耐,早让那些不明就里的公司深信他杨杰就是陈志鹏的代言人。当然,这些陈志鹏本人并不知情,至少不全知情。
“你们有什么想法?”陈志鹏觉得大脑开始不听使唤。
“我和顾超跟公司的那个内部人士认真谈过,他说本来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因为账目已经冻结,你想往里补钱都是不可能的。但是,鉴于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狗屁朋友!”陈志鹏心里狠狠地骂,“所以,如果我们可以把超利的那部分钱悉数补上的话,他还是可以想办法找人把账给做平的。这样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等于所有的钱连本带利吐出来。”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人家让我们提前十年把钱用了。”
“你说得好听!你们几十万、百把万,我这边怎么办?”
“志鹏,你这边大概是多少啊?”许畅宇谨慎地问。
陈志鹏没有接许畅宇的话。那家公司起初每年几万,最多不超过十万元往自己卡里转账,最近几年情况就不同了,有时候一年几十万元地转,他权当公司效益好,并不去多问。这笔钱大多数被自己用在了商业投资,这一点他对冯小致是有所隐瞒的。他给冯小致的公开说法是这样的,自己平时几乎被公事全包,工资基本没处可花,用来买房还贷最理想,冯小致对此并没有异议,只是不明白他一定要买那么大的房子做什么,其他自己平时应酬花销也用去不少,陈志鹏略作盘算,这笔钱前后加起来少说也有大几百万元,逾千万也是很有可能的。想到这儿,陈志鹏心里阵阵发毛。
这一夜,陈志鹏失眠了。
“你没事吧?”冯小致一早起来看着心事重重、脸色灰暗的陈志鹏,很是担心。平时陈志鹏虽然少有着家,但精力和状态总是非常不错的,哪里会像今天这样心神不定,不对,应该说是从昨天晚上聚会散场的时候开始,冯小致就觉得陈志鹏不对了。
“没事。”
“哎哎,你干什么?”冯小致一把抓住陈志鹏吃惊地看着他,“你拿我衣服干什么?”
陈志鹏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着冯小致的风衣就准备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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