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冯小雅走出办公楼就看见冯小致已经站在那儿等着自己。
“又换车了?”冯小雅前后左右看着妹妹的新车,不满地说。
“什么叫‘又’,这不才换第一次嘛!”
“你呀,那么点钱全折腾了!”
“要么钱是用来干什么的?存在银行,等到老了不能动的时候交养老费还是买药吃?”
“那也不是你这么花法的。”
“哎,反正我家陈志鹏天天坐着公家的车、吃着公家的饭、出着公家的差,还堂而皇之拿着公家的工资,我要再不做点贡献啥的都觉得对不起国家了。”
“你那个陈志鹏也该好好管管了,一天到晚还有没有着家的时候。”
“有,当然有。我敢肯定,深更半夜睡在我身边的那个人除了他陈志鹏不会再有别人。”
“别没个正经!今晚难得陈志鹏一起参加,跟他好好谈谈。”
“谈!谈什么?他多大人了,孰是孰非还用别人教的?!我告诉你,他既然这么行事了,就一定不会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就会有自己一大堆的理由和道理。要说有问题,那只能是我们两个人之间起码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出现了隔阂。哼,”冯小致冷哼一声,已经将车驶入快车道,“也许从来就没有一致过。再说,今晚那么一大堆人,你以为我和陈志鹏终于同台出现就有了说话的机会?天真!”
陈志鹏走进AA会所时时间已经有点晚了,这让他心里感到了些许焦虑。下午顾超打电话提醒晚上的活动,说话的口气让他很不安心。顾超一再强调让自己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来,天大的事都得推掉,自己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就想尽量早点到,“可这不,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啊!陈大处长,真人终于出现了。”陈志鹏一进包厢葛立东便第一个尖叫起来,人已经应声而起直接扑到陈志鹏的身边。冯小致觉得他简直就是把自己塞进了陈志鹏的怀里。
“啊,哈哈,今天这么多人啊!顾超这小子只告诉我说几个同学坐坐,没想到大家都到齐了啊!”陈志鹏没有理会葛立东的茬,拍了拍他的肩就将他推到一边,与已经太久没有见面的同学和朋友们一一握着手。那架势搞得跟总理接见群众似的,冯小致感到自己的双颊莫名地灼热。
“来吧,把酒斟上,晚到的人先自觉走三杯。”顾超动作麻利地将满满三杯酒齐刷刷摆在了陈志鹏的面前。
“行了行了。你不要太过分,意思一下就行了,倒这么满干什么!”朱丹丹担心冯小致心疼陈志鹏,站起来阻止顾超。
“丹丹老婆,喝酒的事儿你就别掺和了。他陈大处长‘洒经沙场’,还能在乎了这点酒。再说,他多久没喝咱同学的酒了,就凭这一点他今天就应该拿出点样子来。”
“就是,喝!”葛立东积极支持顾超的工作,站在那儿叫喊得最是起劲,旁边苏格拉底笑得气淡神闲。
“唉?”冯小致莫名其妙地嘘了一声。朱丹丹知道冯小致“唉”什么,一定是眼前的情景让她感到了疑惑,正想悄声示意她不要大惊小怪,人家苏格拉底倒主动迎了上来。
“你‘唉’什么,冯小致,是不是想着我和葛立东不是离婚了吗,怎么又一起出现了?”冯小致被苏格拉底的直白呛得白眼直翻,气又开始喘不顺畅了。
听到她们的对话,葛立东的兴奋点一下子又全跑这边来了,至于陈志鹏喝不喝酒,以及喝多少似乎已经不再关他什么事儿,“你们知道不知道我跟我家苏格拉底之前为了什么离的婚?”
“谁知道你们两个,搞那么深奥。”
“哼,想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也是不能够知道的。告诉你们,我们在探讨一个哲学问题的时候发生了严重分歧,以至于我们认为跟与自己观点如此相左的人共同生活无异于对自己观点的莫大侮辱。当然,这主要是我家苏格拉底的想法。所以,为了捍卫各自的观点我们选择了离婚。”
“那么今天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观点不用捍卫了,还是感情更需要捍卫?”顾超揶揄。
“你且少安勿毋。离婚之后我们并没有闲着……”
“看来显然是这样!”冯小致淡淡地想。
“我们继续思考那个让我们产生严重分歧的哲学问题。慢慢地我们发现,其实,在我们各自观点的背后存在着很多共性,正是这些共性……”
“哎哎,请捡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关心的重点讲就是了,话题不必讲得太深奥和复杂。”陈志鹏见冯小致开始发晕,赶紧阻止。
“对对,不能浪费领导的时间,领导关心的是客观现实,而非主观抽象。”
“既然发现了共性,我们当然就可以一起生活了。”葛立东倒是干脆,一句话便结束了本来的长篇大论。
“哎,我说你们两个也太神了吧!照这么说,那下次如果你们再遇到观点性分歧你们是不是还要离,等发现了共性又要合,然后周而复始啊?”
“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婚姻法是规定了一夫一妻制,但又没有规定一个人一生能领几次结婚证和离婚证,是不是?我们要把制度给予我们的自由发挥到极致,哈哈哈。”葛立东对这种简单的智力问题不屑一顾,自鸣得意地大放厥词。“问题在于,在这种反思的过程中,我们的思想日趋开阔和周全,发生这种现象的概率和频率会逐渐下降。当然,一定存在下一次的可能,而且,也一定存在遇到永远无法调和的问题的可能。”苏格拉底从容地说,“如果那样,我们就只能守着自己的思想,彼此两相遥望了。”苏格拉底看着身边的葛立东,仿佛已经开始与他“两相遥望”了。
“但是,正是因为我们是为了各自的思想而牺牲着婚姻。所以,这种牺牲带给我们的不是痛苦……”
“而是欣慰。”苏格拉底接着葛立东的话继续说下去,葛立东一脸释然,显然,那正是他要说的下半句话。
“来来来。我们今晚同学难得相聚,畅饮、畅聊是我们今晚唯一的主题,这一点相信大家都不会有分歧吧!”顾超举起酒杯岔了话题。陈志鹏伸手为冯小致夹了一块她喜爱的蒸鱼,希望她不要再苦苦思考这一对活宝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哎,我写了那么多书稿,写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思想蛮丰满的。可是,每次只要跟你们在一起,又会让我觉得自己的思想简直就是空壳,什么内涵和深度都没有。”
“不是的,冯小致。”苏格拉底接住冯小致的话,“你的所有作品我几乎都研读过。你不是没有思想内涵和深度,你是有的,而且,正如你自己所说还是丰富甚至缜密的。只是你没有接受过比较系统的哲学熏陶,所以,不能很好地意识和体味到这一点罢了。”
“所以啊,在座的各位,不要以为我们是另类,不要以为我们来自不同的星球,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有,那也只是清醒和懵懂的区别。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位哲学大师,它存在于现实又超越于现实,它不会主动显现,你必须用心去观察它、理解它,用心去拜访它、邀请它,诚意到了、慧根够了,它才有可能显身,才有可能把你们那些凡俗的行动和思想引向智慧的彼岸。”
“说到底,还是离不开现实。”
“离开了也就不存在了。”
“停!这就是当初我跟我家苏格拉底发生严重分歧的地方。我的观点当然就是你们刚才说的这个观点,而我家苏格拉底则认为,灵魂和精神是超越于实在而自然存在的,也就是说,不论有没有实在,不论有没有对实在的感知,灵魂和精神都是存在的。这就是必然和应然之争。”
“那让你们走向复合的交叉点是什么呢?”冯小致追问,她真的开始出现了思维的困惑。
“交叉点就是,我开始相信必然的存在,而苏格拉底则开始相信,对于单个的个体而言,灵魂和精神确是寄于实在当中的。这里又出现了整体与局部、共相与个相的问题,其中还必然夹杂着内涵与外延、穷尽与不穷尽等诸多现象和问题。这个世界绝对不可能是简单的二元结构,到底是什么样我们需要进一步探讨。”
“我希望你们的探讨能温和一些,不要动辄就以离婚和结婚来做了断。”朱丹丹腻腻地说。
“哲学的问题有时候想温和也温和不了,如果那样便是对自己灵魂的背叛。”苏格拉底冷冷地说。
“好了好了,我求求你们,哲学的问题今晚到此为止,啊,到此为止。还是言归正传,回到我们吃吃喝喝的实在问题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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