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鱼书缃

　　出行那一天，石木雪突发状况而不能成行。苏暖一个人背着双肩背出发。

　　招聘会上午九点开始，苏暖下了火车转乘地铁，到达主会场时，已经是十二点多，休场。下午一点半，下午开场。

　　有点郁闷。苏暖有些后悔，其实既然决定要来，应该提前一天到才对。当时只想着找住的地方会很麻烦，却忽略了时间。

　　苏暖没有心思去找什么食堂，在诺大校园里找到一个小便利店，买了一瓶水，一包饼干。

　　要说这京城大学，果然是不一样。面试会场里出入的人，竟然是清一色的西装。苏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土黄外套，尴尬的脱掉。还好里面是一件黑白相间的毛衣。

　　苏暖看着一个个展位，详细阅读招聘信息。这里的企业全部都是海外招聘，专业要求和学历要求就更不用说了。

　　可能，这是一次徒劳而返了吧。

　　正在愣着，一个屏幕吸引了苏暖的目光。屏幕里飘着洁白的雪花，只要现在展示台对面，屏幕上就会立刻显示出自己的身影，甚至可以接到屏幕里的雪花。

　　苏暖看了一眼招聘信息，本科，专业不限。苏暖鼓足勇气，坐下来，简单的用日语做自我介绍。

　　同时坐下来的，有三个人。每个人面对自己面前的日本人事经理，做不同话题的提问和回答。

　　三分钟后，日本经理客气的和另外两个人道别。之后，递给苏暖一个小型卡片，告诉苏暖说，明天参加复试，地点是京城国际酒店。

　　苏暖心里有点小鹿乱撞。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还可以有一次复试的机会。

　　小希望总是让人窃喜。

　　这次招聘里，苏暖一共递交了两份简历。确保再没有可以硬着头皮挤进去的了，苏暖准备离开，恍然想起，今天是要找住处的呢。

　　苏暖想起在了目前辞职准备考研的云姐，便打电话给她。

　　“云姐，我来京城面试，明天有个复试，你现在住哪里？要是离我面试的国际酒店不远，我想去你那里。”最困难时候想起来的人，自然是不用寒暄客套。

　　“国际酒店离我这里不远，你来吧，我一会短信把地址给你。”

　　云姐毕了业就在北京工作，最近才辞了工作准备考研的事情。苏暖其实不是特别理解，直到多年后自己也走上这条路，才会回想起当面云姐的决定。

　　“你怎么没早上来就给我打电话呀？”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进复试。”苏暖回答。

　　“要是面试过了，去日本吗？”云姐问。

　　“对啊，我其实有点期待的。可是，毕竟我学校不好，好多方面差距还是很大呢。”

　　“想那么多！直接准备复试就好了。”云姐拉上苏暖的手说：“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等等，云姐，我得先去药店，买个止痛片。”

　　“怎么了？”

　　“我头疼，我一出门就头疼。”苏暖无奈的拍拍自己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的体质还那么差。”云姐转身带苏暖去药店了。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苏暖有点难受。云姐小屋不过十平米，没有窗户，里面堆满了书，衣服都是挂在墙上。

　　公用的厨房，公用的厕所。厨房布满油渍，厕所有一股阴暗飘出。

　　京城，这么难活吗？

　　苏暖望了一眼云姐，欲言又止。她一个还没踏上社会的人，懂什么呢。

　　云姐递给她巧克力，苏暖放一块在嘴里，两个人沉默的坐在这个狭小的房间。

　　那个时候，多想这一块巧克力的甜，一直甜到明天。

　　复试有大篇幅的笔试，结尾有一个类似于作文的题目。苏暖基础知识一般，作文还好，日语作文嘛，只能说靠运气了。这部分笔试一个小时。

　　之后是面试，依然是三个人一同进入。日本面试官同时提问，被面试人依次回答。犹豫口语的差异，不存在抄袭回答的情形。

　　最后，有一个日本人直接问，会不会考虑嫁给日本人？

　　三个同时进去的人，同时愣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个问题我没有考虑过……”苏暖叫着嘴唇，想说，“顺其自然吧。”可是突然脑海里蹦不出这句话的日语说法。憋红了脸，没再出声。

　　和苏暖同时进去的一个高个子长马尾的京城大学的女孩子，接过了话：“顺其自然吧。先要看工作的情形。”她标准的口音，流利匀速的语调，让苏暖听了心里一酥。

　　苏暖看到这个女孩子回答的时候，面试官满意又谦和的微笑。她侧过脸，羡慕又嫉妒。人在自己的小地盘里，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甚至会小有傲娇感。一旦走出来，看见更多更好的优于自己的人，才会真正明白，挫下来是一种什么体验。

　　苏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混在天鹅中间滥竽充数。

　　几个象征性问题过后，苏暖思维开始涣散，只看得到面试官上嘴唇下嘴唇碰来碰去，领带结纹丝不动，像是长了眼睛凝视着被面试的孩子们。

　　苏暖已经确定，只录取两个人，外面还有那么一大群等候的，自己这小希望，不过是小折腾一把吧。

　　“你们回去等通知，如果面试通过，过几天我们会发电子邮件给你们。”

　　走出面试的酒店，长马尾叫住了苏暖。

　　“苏暖是吗？我们留个电话吧。”

　　留过电话，苏暖不好意思的说，“你的日语真好……如果收到通知，告诉我一声。”

　　“我中学在日本读的。所以，有点基础。你也是，如果有联络也告诉我一声。”

　　京城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流，苏暖买好了车票。坐在候车室，听着MP3里的音乐，突然奇怪的情绪飘来。

　　这是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看到差距。这种差距，让她这个二流学校的日语毕业生备受打击。

　　一股热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苏暖赶紧拭去，怕周围的人耻笑。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在京城车站转战的人们，那么匆匆忙忙，怎么会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个脆弱的小女孩无声的哭泣。

　　她在心里列出三项差距：

　　第一，衣着不整，不够正式。

　　第二，日语书写能力差。

　　第三，日语口语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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