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改到晚上十一点半才结束,林枫姿揉了揉右肩,活动活动脖子,长舒一口气,颇为担忧地问睡眼迷朦的夏卓:“你现在开车没问题吧?”
夏卓摇头:“保证把你安全护送到家。”
瞪了一天的电脑,眼睛酸涩,林枫姿上了车就闭上眼睛,让夏卓到了叫她。夏卓以为她要睡觉,笑着调侃:“你对我还真放心哈,……就不怕我……咳,把你卖了?”
林枫姿眼也不睁,含含糊糊道:“行啊,价钱抬高点儿,成交了我付你5%的中介费。”
“林老师。”
“嗯?”
“小林子。”
“嗯。”
“你是不是要告诉全世界,你是为了钱才甩了薛临轩?”
“……嗯。”
“哎你知道吗?有个词,叫做‘欲盖弥彰’。”
“嗯?”林枫姿像是被马蜂蜇了一下,终于睁眼。
大街上人迹稀少,长街上冷冷清清,林枫姿却无端的觉的烦闷。
“你今天跟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你爱钱对吧?嘿。”夏卓笑着摇摇头,“小林子,同是天涯沦落人,你的心情我理解。劝你一句,别把自己看得太低。自己都不心疼自己,还有谁会心疼你?再说了,自虐,不是你这种虐法。你这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为了钱甩了薛临轩,只怕有比这个更难以说出口的理由。真想自虐?哼,叫我一声师父,我教你啊。”
林枫姿皱了皱眉,被戳到了痛处不免恼羞成怒,脱口而出:“像你那样滥交么?”
夏卓呼吸一滞,轻哼了声。
林枫姿瞄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呐呐开口:“对不起。”
夏卓轻笑一声自嘲,“没关系,事实么。”
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早上的那个时刻。
林枫姿把头摇来摇去,夏卓问她:“你怎么了?跟吃了□□似的。”
“没事。”林枫姿扶着额头,“就觉得今天自己挺反常的,跟你说了那么多陈年旧事。”
“呵呵,那是我的荣幸。对了,你这些事你那干弟弟知道么?”
“应该……知道吧。我没跟他说过。这话除了你,就告诉过小龙和安斐,那还是六七年前说
的。她们都知道,老说,就没意思了。可闷在心里吧,又捂臭了,都发酸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小白?”夏卓挑挑眉。
“不敢。”林枫姿呐呐地吐出两个字。
一路无话起来,林枫姿又闭上眼。到了林枫姿楼下,夏卓摇下车窗叫住进楼的林枫姿:
“喂!小林子。”
林枫姿回头,黄色的灯光下,夏卓探出车窗,正望着她。
林枫姿突然觉得这景熟悉得很,一时之间有些晕眩起来。
夏卓问她:“你一直在跟我说你前夫,那第三个送你花的男人是谁你还没告诉我呢。”
转移了这么半天的话题,他竟然还记得最初的问题。林枫姿摇头苦笑:“困了,下次说给你听吧。”
“喂!林枫姿,做事要有始有终啊。”
这话听着十分的耳熟,林枫姿突然想到《东成西就》里面的那段皇爷,“噗”的笑出来,朝夏卓挥挥手说:“我最讨厌别人横插一脚,今天帮你改稿已经算是打破我的计划了,拜拜吧您那。”
夏卓叫了两声,林枫姿已经上楼了。
有一天夏卓无事在网上闲逛,突然想到什么,点开百度,打了“家徒四壁,无物”这六个字,在百度百科里面,不期然看到林枫姿在车里生硬转变语气的那两个字。
那句话出自《魏书•任城王顺传》,原话是这样说的:
家徒四壁,无物敛尸,止有书数千卷而已。
夏卓一夜无眠。
那天晚上林枫姿回去之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最后从抽屉里翻出私藏的助眠药吃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效发挥,没一会林枫姿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起,等小白接她去工作室改稿。周三的时候,校长说展览的场地已经收拾好了,灯具已经备齐,就等着她往里面放作品调灯光了。
中午接到夏卓电话,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跟林枫姿清算工钱,最后说:“钱打你卡里了,记得查收。”还说有时间请她吃饭。
林枫姿笑笑:“吃饭就免了。对了,我十一的时候在学校有个展览,我听黄姐,哦,就是枫叶林的女老板说你看上了那幅《完美世界》,不过那张壁挂不卖。这次展的作品很全,你再看看其它的有没有你喜欢的。你看上哪张我给你打八折。”
想起来其它壁挂都有存货,但《完美世界》和《花香满径》系列的四张壁挂都只有一幅,这五张壁挂都是林枫姿自己最满意的,也想拿去展示,就跟小白商量,想把这五个“儿子”借过去用几天。
小白听了一愣,“《完美世界》和《花香满径》又不是我的,你要怎样都行啊。”
林枫姿也愣了一下,小声嘀咕:“哦。那不是在你店里挂着么。”
林枫姿为了不影响枫叶林的生意,到开展前一天才去枫叶林搬壁挂。黄琳小声说:“三楼上有个冤家,这几天天天过来,问我《花香满径》里的那张《等待》卖不卖,我说不卖,他天天在那包间里,还问我要你电话,我没给。咳,你自己小心。”
林枫姿点点头,上到三楼,在第二个隔间里,看见一个曾经很熟悉的背影。
“薛临轩。”
薛临轩回头,眼睛一亮,“枫姿!”
林枫姿笑笑:“这张壁挂我不会卖的,你别浪费时间了。”
“为什么?”
“我很喜欢,想自己留着做纪念。”
“我也不卖?”
“谁都不卖。”林枫姿看着那张名为《等待》的壁挂,悠悠地说了四个字。
薛林轩苦笑,退而求其次,“那不能再做一张么?”
林枫姿笑笑,“这是《花香满径》系列里,做了就要做一个系列,材料难找,费工费时,再
说,现在也没了当时创作的心境。”
薛临轩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问她:“什么心境?”
林枫姿笑笑,没有回答。
什么心境,当然是等待的心境啊。只是现在,已没了要她等待的人。景由情生,这时候,要她以什么样的心境,去再做一幅《等待》?
薛临轩望着那张壁挂。
整个画面采用得是黄金分割构图,基调为白色,用蚕丝编制,下方是茂密的金黄色的油菜花,上方是一片蔚蓝晴空,用的是孔雀翎。随着室内特制灯具的光线变化,可以看见在花海与天际的交接处,有一个正在挥手奔跑的人,披洒着金色的阳光。面目虽然被刻意的模糊掉,但从身形上可以看出是个矫健的青年男子。
在层层的金黄色的花浪里中,青年像是要跃出画框来。但是下一瞬间,蓝色孔雀翎随着灯光再次变换,那青年又回到了天际。
“这个人明明在不停地奔跑,为什么要叫《等待》?”
林枫姿笑笑,当初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霜姿第一句话就问她:“你还忘不了他?”
小龙不屑地说:“小林子,你越来越矫情了。”
倩薇义愤填膺:“师父,他都毕业一年了还没回来找你,你还等他个屁!”
那时候还没有仲夏,小白黯然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要叫《等待》?
“因为他在跑向那个等待他的人。”林枫姿笑着对薛临轩说。
薛临轩别有深意地看了林枫姿一眼,“可他却一直跑不出去。那画面之外的那个人,会一直等
待吗?”
林枫姿好像明白他话里的机锋,又像是不明白,双眉一挑,微笑着说:“不知道。画上的人一直奔跑,路上风景数十年如一日,可是画面之外那个等待的人,却是活生生的现实中人。饿了,要去吃饭,冷了,要去添衣,下雨了,要找个地方避雨,这样,也许就不会再等了吧。”
看了看临轩,“再说,画上的人也不见得一直在朝她奔跑,你看。”指着画上。画上的青年在花天交际处,静止不动,身边光华流转,金黄色的光线洒了他一肩。
“他有时候是在原地静静地站着,而现实之中,也许那人跑到半路折返,也许那人根本就记不得有个人在等待他。”
薛临轩突然冷笑一声,“我听着这话,怎么尽是哀怨?你不是说每一幅创作都有灵感来源吗?那这幅灵感来源于哪里?”
林枫姿嘴角一僵,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
“喂?校长啊,我是林枫姿。……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设计说明我还没取……对对对,就是学校东门斜对面那家装裱工作室,……好的好的,那就麻烦您了,谢谢谢谢,好的好的,我搬了壁挂马上回来,……嗯,嗯,好的,拜拜。”
挂了电话对薛临轩说:“今天比较忙,改天再说。”
转身叫了学校请的工人进来拆卸壁挂。薛临轩以为林枫姿拿去卖了,惊讶地问:“干什么?不是不卖吗?”
林枫姿一瞪眼:“谁说卖了,我拿去展览呢。”
“哦?什么时候?在哪里?”
“明天。就在我现在的那个学校。哎师傅师傅,小心钉子……再往上托一点儿就卸下来了,……好好好,小心……”
薛临轩也过去帮忙。为了节约时间,林枫姿下去笑嘻嘻地请黄琳调几个服务生一起来拆。
黄琳带了四个服务生上来帮忙。林枫姿亲自督促着两名工人去拆《完美世界》。
“哎?黄姐,这墙怎么还在?”林枫姿指着那简易墙惊讶地问黄琳。“你们不做生意了?难怪霜姿上次来说她没有看见我‘大儿子’。”
第五个隔间外面的简易墙还在。上次被林枫姿推倒了之后,小白来看了看,不但没拆,还请人把那墙给加固了,成了一面真正的墙。
薛临轩凑上来说:“这里面的挂毯我上次还没仔细看哩。”说完朝黄琳狡黠地笑笑。
黄琳看也不看他一眼,朝林枫姿说:“老板说了,林师傅您的大儿子是个无价之宝,不能让人随便参观。尤其是那些不相干的外人。”说完别有深意地瞥了薛临轩一眼。
林枫姿眉开眼笑,却偏偏要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抱怨:“嘿我说最近怎么没人找我做壁挂,原来是小白不给我儿子上市招揽生意的机会啊。”
“上市了你也不卖,你不是说这张壁挂跟这整个的环境是一个整体么?”黄琳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薛临轩,“上回那个姓夏的看见了开价三十万,我说你不卖,他天天打电话来,我照你的吩
咐,把他骂了个半死。”
薛临轩摸摸鼻子,斜了林枫姿一眼,“什么宝贝?这么贵?”
黄琳掏出钥匙开了门,薛临轩凑上去一看,就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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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修
改细节,修错字
发现小舟一着急错别字就满天飞
谢谢河蚌的提醒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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