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卓笑着的嘴角一僵，“不好意思。”

　　林枫姿反倒是一脸无谓的坦然：“没什么的啊，事实么。当年跟顾大哥，确实是为了钱。”

　　夏卓沉默片刻，嬉笑着说：“我虽然认识你不久，但凭我看人的本事，你不是那样的人。”

　　“嘿！你还成孙大圣火眼睛睛了啊？”林枫姿嗤笑。

　　“孙大圣？他一只猴子，没进化过的，能跟我这进化了万年的人类结晶比吗？”说起贫，夏卓

　　比林枫姿还在行，“你要真为了钱，就不会推掉我的那份兼职跑去给那个小白白干了。”

　　“这叫此一时彼一时也。”林枫姿摇头晃脑，“我现在虽然算不上富甲一方，但至少有车有房，小有积蓄，可保我家人衣食无忧矣。想当年，我是家徒四壁，无物……”

　　林枫姿一愣怔，生生把那剩下的两个字卡在了喉间，好在夏卓专心的看着前方开车，不曾在意她的停顿。

　　林枫姿扯扯嘴角，掩饰脸上刹那间的不自然，笑笑说：“无物为生。俗语有云：女子学得好不如嫁的好。傍一个大款，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矣。”

　　“那你干吗离婚？”夏卓不信地嗤笑。

　　“唉！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头有些晕乎乎的，林枫姿怕晕车不敢再摇，“有了面包还要爱情。本来以为过两年薛临轩毕业了就会回来，所以我从顾大哥那里骗了够用两年的生活费，想在长沙安安心心的等薛临轩回来再续前缘破镜重圆，没想到……”林枫姿再叹了一声。

　　“呵呵，没想到，多了个儿子？”夏卓一脸调侃。

　　林枫姿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狂点头：“是啊是啊。还没想到的是，他过了七年才回来，更没想到的是，他是专门回来结婚的。”

　　“那你那个顾大哥就真肯跟你离婚了？”

　　“我身在曹营心在汉，对他打击不小。没必要留着我在身边，时刻提醒他作为丈夫的失败，于是就离了。唉，顾大哥真可怜。对了，你还不知道他名字吧？他姓顾，叫晴觞，我大三的时候跟他在网上认识的。那时候他的网名叫‘晴觞’。我说晴觞晴觞，念起来像是‘情伤’，很伤感的，建议他改名字。他问我改什么好，我说就叫‘曲水流觞’吧，惠风和畅，曲水流觞。只是没想到，他真的叫晴觞，不过网名倒是改了，叫曲水流觞。到01年跟他结婚，算算跟他已经认识……五六年了吧。那时候我心烦了就找他说话，碰到不能决定的事情了也问他，我大学毕业那年他结婚，我还给他寄了两只全聚德的烤鸭。”

　　林枫姿颠三倒四的回忆着。

　　夏卓有些惊诧：“他结过婚？”

　　“是啊。”林枫姿点点头，“不过后来离了。你用那种看小三的眼神看着我干什么？好好开车！他们离婚不管我的事，再说，我也没那本事。”

　　夏卓睥睨了林枫姿一眼，笑嘻嘻的，“你的确没那资本。”

　　林枫姿瞪了夏卓一眼。

　　“他以前的老婆……咳，他第一个老婆人很漂亮，还特能干，但就是不想要孩子，那时候顾大哥的妈妈病重了，顾大哥想在老太太有生之年抱上孙子，就跟顾大嫂……咳，不是我，是我的前任，结婚，但是顾大嫂特别的有理想，不想那么年轻就要孩子，两人就这样离了婚。”

　　林枫姿歪着头感慨：“离婚理由挺奇怪的，而且，顾大嫂那时候都快三十了，也不小了。干吗不要孩子呢？”

　　夏卓看了看林枫姿，心想你也快三十了吧，不过这话没说出来。

　　“我那时候听了他们的离婚理由，觉得特别的不可思议。反正都是要生孩子的，迟早又有什么关系？再说生完孩子之后就可以一心一意的工作了啊。唉，不过他们离婚后不久老太太就去世了，00年七月份的时候走的。老太太的事顾大哥谁都没说，有一天在网上碰到他他才告诉我。我第二天去武汉看他，啊，我还记得那天武汉的太阳特别毒，晒的人眼睛斗争不开。我见到顾大哥时候他一头一脸的汗，胡子长了这么长。”

　　伸出两根食指比划了一段距离，“头花还乱糟糟的，眼睛比兔子还红。我从没见过他那么邋遢的样子，他从来都是成熟内敛、稳重如山的样子，真想不到……他应该很伤心吧，老太太的事对他打击挺大的。他那时候还过得特别的压抑，文件堆了一桌子，图纸满地。见到我的时候他笑的比哭还难看……后来元旦的时候来长沙参加一个博览会，他来学校找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

　　想了想，“比小白还瘦……真可怜。”

　　夏卓不做声，林枫姿突然换了一幅调侃的口气：“唉我真是作孽啊，顾大哥那么惨了，我还骗他的钱。嗯，现在遭报应了，薛临轩也不要我了。该！真该！”

　　“你不是还有小白弟弟么？”夏卓一脸促狭。

　　“小白？他跟敏书也要结婚了，还放了话出去，要在今年把婚给结了。当年我被打回原形，只好哄骗了他妈妈当干妈来投靠他了。”

　　夏卓没有反驳。

　　林枫姿想了想突然说：“哎，其实我也挺可怜的，为了钱什么都干，最后虽然有了个儿子，下场算不上凄惨，但是养儿子也要一大笔开销啊。夏总啊，这工资可不可以在往上提一点点儿啊？”

　　林枫姿笑靥如花。

　　夏卓一踩刹车，朝窗户外一指，面无表情：“下车，你到了。”

　　林枫姿看看熟悉的店面，“哦”了一声，抱了那束蓝玫瑰干脆地下车。夏卓笑笑，跟着下来。

　　林枫姿问他：“这花你花了多少钱啊？”

　　“谈什么钱啊，伤感情啊。说好了送给你的，再怎么说也是礼轻情义重么。”

　　林枫姿不再看他，径直把花递给花满园。

　　“写多少？”花满园笑嘻嘻地问她。

　　林枫姿数了数，夏卓说：“甭数了，五十朵，邂逅不期而遇，嘿嘿。”

　　林枫姿哑然失笑，想了想对花满园说，“标520吧。”

　　花满园点点头，“我爱你，不错，呵呵。”

　　夏卓这才弄明白林枫姿标的是花的价钱而不是花的数量，脸上讪讪的。

　　林枫姿看了看他，忍着笑说：“知道蓝玫瑰的花语是什么么？”

　　“咳，什么？”

　　“清纯的爱和敦厚善良。”然后摇摇头，“就你来说，前面那四个字勉勉强强说的过去，后面那四个字，啧啧，不适合你，无商不奸。”

　　夏卓笑笑说：“无奸不商。”

　　两人上车，林枫姿递了一张百花园的名片给他，“下次追给别的女人送花，来我这里吧，给你打八折。”

　　夏卓无奈地摇头苦笑：“有其姐，必有其妹。我和小凡都折在你们林家姐妹手里了。”

　　被林枫姿一打岔，夏卓忘了追问那第三个送林枫姿花的男人了，等到他想起来要问的时候，林枫姿已经专心致志的改画稿了。

　　虽然夏卓说一个上午就能改好，但在工作方面林枫姿是个严谨的近乎苛刻的人。经纬工作室刚成立的时候，林枫姿帮小白改画稿，为了打响知名度，一张画稿要反复推敲改上十几遍甚至上百遍，开始的时候小白受不了她的苛刻，现在林枫姿越来越懒散，成了她受不了小白的苛刻了。不话说回来，经纬工作室没几个人受得了小白的苛刻。

　　其实林枫姿懒散也只在小白面前，因为知道小白苛刻，会督促她，所以她就放心的懒散。但是对夏卓就不行了。一来夏卓不是科班出生，二来林枫姿的工钱是按小时来算的，林枫姿改得越久，他损失就越大。所以一过了十二点，夏卓就催林枫姿加快速度。林枫姿最讨厌做图的时候被人打扰，老实不客气地批评了夏卓一顿。夏卓讪讪地叫了外卖。到晚上六点，林枫姿还在孜孜不倦，夏卓实在忍不住了，又过来催她，“可以了，我看挺好的了，就这样吧。咱去吃饭吧。”

　　林枫姿看了会，皱了皱眉，指着画面上角落里的一个小红点说：“这块儿再改改。”

　　夏卓只差惨叫出来，“林老师，您不至于吧？”

　　“叫什么叫？大不了我就收你一个上午的工钱就是了。去，订饭！”

　　夏卓去公司对面的饭馆买了饭菜端上楼来，林枫姿坐在电脑前面捧着饭盒，还在看那张图。

　　夏卓说：“过来透透气吧，电脑前坐了一天了，对身体不好。”

　　林枫姿放了饭盒再改了一会儿，招夏卓：“你来看看，这样怎么样？”

　　夏卓凑上去，由衷感叹：“不错不错，色彩艳而不俗，图案简洁但有层次，画面丰富，经得起推敲。行了，先吃饭，吃完了再改下一张吧。”

　　林枫姿歪着头看了他一眼，边吃边看那张图，突然蹦出来一句：“难怪你们第一工作室的东西赶不上小白他们做的。”

　　夏卓不高兴了，这可是关乎白桦甚至整个公司的名誉，“什么意思？”

　　林枫姿不屑地说：“小白比你苛刻多了。本来不该帮你，看在你妈妈的面子上，劝你一句，严师出高徒。”刨了几口饭又去改图了。

　　夏卓哭笑不得。林枫姿工作忘我，刚吃了饭有些噎，把空茶杯往旁边一拍，头也不回，跟太爷似的唤了一声，“小白，接点开水。”

　　夏卓一怔，认命地去给她接了大半杯开水放在桌上，暗暗同情小白。

　　林枫姿拿过杯子开了就往嘴边凑，夏卓刚叫了一个“烫！”字，林枫姿已经“啊！”的一声惨叫了起来，把水吐到地上骂：“小白！你居然给我接开水？！你……你想谋杀我啊？！”

　　“怎么样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夏卓弯着腰一脸关切。

　　林枫姿活动了下舌头，抬眼看见夏卓，愣了一下，皱着眉苦着脸抱怨：“你怎么接的是开水啊？”

　　夏卓小声辩解：“不是您让我接的开水么？要不要去医院？”

　　林枫姿摇摇头，“不用了。”然后继续改图。心里想着，“习惯”真不是个好词，刚刚还抱怨小白的苛刻，没想到就被烫了舌头。

　　林枫姿是个慢热的人，虽然行事作风风风火火，但是她反应慢，所有的事都是慢了半拍。

　　当初薛临轩砸伤了林枫姿之后，每天去给她送早餐，送了两个多月，直到林枫姿习惯。在霜姿的提醒下，开始审视薛临轩对她的好。

　　那年元旦，林枫姿指导的班剧拿了一等奖，发了一千块钱的奖金。全班出去聚餐，薛临轩作为薛临江的家属也来参加。饭桌上，薛临轩试探林枫姿，被林枫姿转移话题拒绝了。薛临轩没有放弃，当天晚上表白，利用林枫姿的不愿意伤害别人感情的善良，再加上美男计，成功追到了林枫姿。

　　其实这当中还有一个原因，林枫姿已经习惯了他每天早上七点半提着豆浆油条来敲门，所以等到临轩出国之后，两人之间隔了个太平洋，林枫姿有一个月的时间早上是空着肚子上课。

　　那段时间林枫姿不好意思说想薛临轩，只是每天晚上发短信跟薛临轩抱怨，抱怨没人给她送早饭。后来林枫姿不得不接受现实，自己去吃早饭，但是养成了每天晚上发短信的习惯。

　　这个习惯持续了两个多月，以至于后来她在短信里说了分手之后，第二天还是会习惯性地发短信给临轩。瞪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信息已发出”五个字，林枫姿才恍然记起来，她已经跟临轩说分手了。可是第二天还是会犯同样的错误。

　　所以当她第一次跟薛临轩说分手的时候，薛临轩当她在开玩笑。等到一周以后，林枫姿不再犯那个错误了，薛临轩才意思到事情的严重性。

　　然后等他飞越太平洋回来，林枫姿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纵使两人复合，林枫姿很久之后才习惯于他的存在。但那时候，薛临轩已经离她很远了。当她了悟回首，在当初约好的那个地方，却再也找不到薛临轩。

　　一些人，便因为她的“习惯”和慢半拍的反应而错过，一些东西便因此而逝去，不堪回首了。

　　夏卓惊讶于她的怔忡，“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林枫姿抿了抿嘴，苦笑，“习惯和反应慢加起来，就等于错过和失去。那真不是两个好词，可惜都在我身上肆意展现了。”

　　夏卓看了看她，没有接话，默默的把开水倒掉，换上温开水。

　　当林枫姿再端起茶杯，对着杯子吹气，小心翼翼地把温水当开水喝而不自知的时候，夏卓才由衷地感叹：“那两个字在你身上还真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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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似乎忘了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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