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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所谓完美

完美世界 闲舟 5586 2021-04-02 13:07

  没拉窗帘,没有灯光,一室幽暗。迎着穿透窗帘的微弱日光,隐隐可见正对着窗户的墙上,有一张高两米宽一米多的壁挂。暗蓝色的画面下方泛着冰蓝色的丝光。光华流转,像是掩映在丛林深处的一池幽潭碧波,朦胧月色下,隐隐可见两只白鹤在水边嬉戏。光影流动,仿佛可以听见风动枝叶的“沙沙”轻响,缥缈神秘。

  薛临轩上前一步,想拨开那一片朦胧。

  “唰——”的一声,黄琳拉开窗帘。

  斜阳余晖,晚霞满室,无端缠绵。

  画面霎时间一改刚才的幽静,变得五光十色,绮丽斑斓。画上山映斜阳,水天相接。不是万里河山的壮阔,只是一山、一河、一潭、一阁。瑰丽的颜色,不是夕阳西下的苍然,却像是对人间乐土的微小期盼,平静和缓。没有清晨的清冷,不是正午的喧嚣,只是一种斜阳若影、风伴人归的舒缓。虽是一片秋色,却不是白云满天,不是黄叶遍地,不是芳草无情,没有他乡之魂的黯然伤感,没有旅居异地的愁思,没有秋的悲凉,只是一份对这个季节“丰收”的喜悦。然人觉得暖洋洋的,透着一份从容不迫的激情,使人无端沉醉。

  窗外斜阳渐渐下沉,天边一片艳丽的紫红。

  壁挂上情景变迁,不再是秋暮的恬静喜悦,而是春意的欣然,仿佛是对那邀请之后的来年所建立的幸福家园的展望。

  山连暮霭迷前浦,云拥春流入远江。丝丝清凉的月色洒向朦胧的暮霭,几丝透过嫩绿的新叶,

  轻抚着掩映在树影下的一池春水。水波上笼罩着寒烟,一片苍翠,楼阁映掩。

  薛林轩突然想到了在林枫姿老家的那几个夜晚。不是独依高楼的寂寥,而是清风明月的惬意安然。

  所谓完美,只是一种恬淡安然的心灵乐土。任它寒冬逼近,酷夏来袭,就算是残阳如血暮霭阴沉,不能置酒弦琴,但只要有那人在,那便是“完美”。

  只是当《完美世界》竣工时,林枫姿却哭了。

  金秋明媚,硕果累累,近在咫尺,却不能邀你共享,更何谈对来年的幸福美好的祈盼?

  所有这一切,不过是她林枫姿心里对一段后知后觉的感情的一个梦幻。

  林枫姿笑得嫣然,打断其他人,“好了好了天不早了别看了,干活儿吧大家,明天管大家看个够!”

  薛林轩怔忡着,问林枫姿:“这就是《完美世界》?”

  林枫姿笑的嫣然,“是啊,这就是《完美世界》。就算严冬逼近,就算夕阳日暮,也想要跟某

  个人一起分享秋收的喜悦,再一起创造幸福的未来。能爱人,有事做。所谓完美,就是这样了。”

  “那那里有没有我啊?”薛临轩迎着斜阳的余辉问她。残阳如血,在他一身白衣的映衬下,他正个人都笼着一层橙黄的光晕,像是广告里的平面模特。额前的头发也泛着光泽,眼睛掩在头发的阴影下,看不清,但是林枫姿可以感觉到那眼里流露出来的灼人却又有些忧伤的光芒。

  林枫姿突然想到七夕那晚,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望着她的小白。

  一样的轮廓分明。只是,薛临轩披洒的是橙色的阳光,如同童话里的王子,再众星捧月中,正直明朗,炫目耀眼,但会灼伤人;而小白笼罩的是昏黄的路灯灯光,泛着些朦胧凄迷,如同浪迹江湖的剑客,坚韧孤寂,沉默着忧伤。

  林枫姿又突然觉得,她的逆向思维已经快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由白她想到黑,由暖她想到冷。

  林枫姿笑了笑,避重就轻地回答:“应该没有吧。你这么大个人,可装不进去。”

  薛临轩听了只是笑了笑。

  夕阳坠落,最后一缕阳光也不见了,只余天边一片模糊的橙黄。林枫姿突然无端的忧愁起来。

  薛临轩开着车尾随林枫姿到学校,说是要看那些设计说明。

  设计说明校长已经叫人去了过来,挂在每幅壁挂的上方。

  《花香满径》系列的在一个展厅里。第一张,叫做《夏虫》。

  夜幕深沉,一扇古色古香的雕花窗户中透出淡淡的温暖的灯光,映出窗内一个模糊的身影。

  当时做成这张壁挂之后,小白没心没肺地说:“你见了蝴蝶都要拍死,居然以虫子为题材?难得,忒难得了。”

  前不久把《夏虫》从羽化殿搬出来挂到枫叶林的时候,小白跟仲夏一起撅着屁股趴在画框上,一个拿着放大镜,一个拿着手电筒,倒过去转过来的寻寻觅觅。

  仲夏那会儿迷上了动物昆虫,兴奋地问她:“妈妈妈妈,虫呢?在哪儿呢?”

  现在想想两人撅着屁股的滑稽模样,林枫姿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笑意。

  薛临轩看那张设计说明。上面写着:

  我像一只倒霉的夏虫,被你窗子里淡淡的光所吸引,在夜幕的阴影里,流连忘返,神魂颠倒,甜蜜的忍受痛苦。

  创作于2002年。

  薛临轩觉得这话看着眼熟。记得很久以前,在罗依涵买回来的一本书上看见过这句话,那篇文章的题目似乎叫作《初恋》,是个叫肖恩克的美国人写的。

  第二张就是《等待》,壁挂已经挂上去了。薛临轩对着那蓝色边框里的设计说明,半天挪不开脚步。

  设计说明上面写着:

  我无数次的梦见,你挥舞着手臂向我跑来。沿途的花草树木在夕阳梦幻般的余晕下,闪耀着金

  色的光芒。你歉意地微笑,额前黑色的秀发在晚风中舞动。我微笑着站在这里,心如鹿撞,等待依然。

  后面写着:创作于2004年,那一年,他已经毕业了一年。

  林枫姿过来叫他:“发什么呆啊?明天开展,那时候再来看吧,现在保安大哥要锁门了。”

  校长请客,系里报销,一群人蹲在大厅前面吃了盒饭,然后纷纷回家。

  薛临轩居然也去领了一份盒饭,吃完了朝林枫姿说:“我送你吧。”

  “你不回家……陪你爸爸妈妈了?”林枫姿说话还是一贯的含蓄。

  薛临轩笑笑,“来这么久,还不知道你住哪里。临江被倩薇威胁了不告诉我,怎么说,也是师生一场不是?”

  薛临轩开车跟他的人一样,开朗活泼的近似于自负。林枫姿觉得他似乎沾染了美国快节奏的生活气息,因此一上车,她就闭上眼睛假寐,尽量不去看车窗外飞驰而过让人晕眩的风景。

  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薛临轩问她:“十一有什么打算?”

  “跟小白去凤凰。”

  “你不是去过了么?我记得00年十一,一班去的就是凤凰。你在你们班统计情况,说你去过凤

  凰,如过去的话你可以当导游。可临江他们都不愿意跟一班一起。”

  “我去过了,小白和仲夏没去过啊。仲前段时间陪我看《血色湘西》,喜欢里面的吊脚楼,他最近又迷上了摄影,正好带他去采风。”

  “你挺宝贝你儿子啊。”

  “那当然了,就指望靠他养老了。”林枫姿得意地笑。

  “可是我听说,湘西现在乱得很啊。铁路都破坏了,自治州州长的车也被人砸了,州长都跑路了。你还去?”

  这些事新闻上也有报道,林四叔还特地打电话过来叫林枫姿十一别回老家。

  林枫姿笑笑:“没事,有小白在呢。再说我早有准备,买的是直达凤凰的汽车票,不走吉首。

  你呢?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不急。还有两个月呢。”

  “结了婚以后出去还是打算留在长沙发展?”

  “还没想好。”过了一会儿问她:“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我打电话到你家里,你从来不接。”

  “啊?”林枫姿讶然,想起最近倒是很少查来电显示,懦懦着解释:“最近比较忙。经济不景气,我要抓紧时间挣钱。有钱不能使鬼推磨,至少可以使人推磨么。”

  临轩突然冷笑,“也是。以前你老说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在‘有钱能使人推磨’这个问题上,我远没有你那么有发言资格。”

  林枫姿反应虽然慢,但也不是木头,薛临轩话里的暗讽她还是听出来了。

  以前跟薛临轩争论,薛临轩总是争不过他,就算是林枫姿不对,薛临轩也总让着她,听她长篇大论的诡辩加狡辩。

  后来薛临轩走了,顾晴觞从不跟她争论,只是慢条斯理地跟她讲道理。林枫姿一直把顾晴觞当成生活顾问,在他面前只有崇拜请教的份儿,哪敢大放厥词。

  后来顾晴觞也走了,薛林轩没有回来,林枫姿的生活出现了一大段迷茫枯燥的空白。

  这七年来要说拌嘴吵架,也就跟小白。别看小白在外人面前正儿八经稳重如山,只有林枫姿知道他老北京的本质——贫。不同于林枫姿的诡辩和狡辩,小白是贫的有理有据,先提论点,再说论据,然后一一论证。常常三句话不到,林枫姿就败下阵来。因此每次谈判都是小白打头阵。一席话下来,客户心甘情愿地掏钱,还千恩万谢。

  小龙有一次损不过林枫姿,又见不得她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指着林枫姿的鼻子骂:“小林子你就是块软骨头,也就敢欺负欺负身边护着你的人。”

  这话一语中的。这几年来,林枫姿几乎没有跟外人争论过什么,面对薛临轩的挑衅,竟然无言起来。更何况,那件事本来就是她对他有愧。

  当年分手的时候,她虽然无情地列出许多条顾晴觞比薛临轩强的理由,但归根结底,还是跟钱

  脱不了关系,所以林枫姿沉默了。

  沉默之后,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上次跟夏卓谈生意,小白三言两语就让夏卓乖乖地掏钱,难道以后还要麻烦小白么?

  林枫姿觉得自己很衰,郁闷地揪头发。

  薛林轩本来以为林枫姿会像以前那样,一边效仿蒙娜丽莎的微笑,一边闪动着狡黠的目光,然后滔滔不绝地跟他诡辩乱贫,顺带损他几句,但现在只见林枫姿一连苦大仇深,连为自己当年的行径辩解上几句都不肯。薛林轩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心里反倒没有揭她伤疤看她痛苦的喜悦,他甚至有些愤怒。

  怒其不争。怒她这种沉默之下的默认,怒她这种自虐兼代虐人似的坦然,不给人一丝原谅的理

  由,或者借口。

  等到薛林轩突然间想明白自己真正愤怒的是林枫姿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时候,他愤怒的对象就变成了自己。

  于是一辆小车上,一个沉默着愤怒,一个沉默着郁闷,都是苦大仇深,仇的是自己,苦的也是自己。

  到天心小区东边那片商业区的时候,林枫姿叫停车。薛林轩看了看喧嚣的夜市,不由冷笑:

  “你住这里?”

  林枫姿揉揉太阳穴,“没,想走走。”

  薛临轩似笑非笑:“就这么不想我送你回去?怕我知道你住哪里去缠你?”

  林枫姿愣了一下失笑,想到当初,她是被薛临轩缠着堵在宿舍门口表白。

  “没,我真的只是想走走。你回去吧,谢谢了。”

  “上车。”

  “啊?”

  “上车!”

  林枫姿问他:“干什么?”

  “我今天非送你回家不可。”薛林轩似乎打算死缠烂打到底。

  林枫姿很无奈,知道他的脾气,只得坐回车上。薛临轩有些得意地问林枫姿:“说吧,怎么

  走。”

  林枫姿指了路,不到五分钟就到了。薛林轩看了看车窗外的建筑说:“你住几楼?”

  “六楼,四单元。”

  薛林轩看了看林枫姿,“怎么?不请我上去坐坐?”

  林枫姿说:“今天累了,等以后有空,我把屋子收拾干净了再请你光临。”

  薛临轩笑笑开了车走了。楼道里的电灯坏了,林枫姿有些怕,飞快地进了电梯,目不斜视。林

  枫姿不信神,单是怕鬼,生怕有什么不明物体出来。到了六楼飞快地跳出电梯,急急忙忙地跑到自己家门口。迎头撞见一个黑影,林枫姿倒吸了口冷气。看清了那人之后,悬着的心一下子松懈下来。

  “小白,你怎么在这里?吓我一跳。”林枫姿一手轻拍着胸口,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进去?”

  小白拿着手机,脸色绷得很紧,仿佛也被吓着了,在楼里白炽灯光下有些发白。张了张嘴,问她:“姐,全国家纺大赛的稿子……你还给谁看过?”

  林枫姿思路有些转不过弯来,“没有,就给你看过,还修了那么多次。”一张图改了四十多遍,她不免有些抱怨。

  小白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她贫,只是点点头,就要离开。

  林枫姿一惊,拉住他问:“怎么了?”

  “噢,没什么,公司还有事,这两天挺忙的。”

  林枫姿问他:“那明天展览的开幕酒会你有空去吗?对了,去凤凰的车票是后天上午八点的,回来的车票我也订了。”

  小白“啊”了一声,有些艰难地开口:“姐,这几天……真得很忙,明天我尽量去。还有,凤凰那边挺乱的,等到了元旦,你想去那里我都赔你去。等我几天,好么?我真的忙不开,就等几天,最多一个月。”

  林枫姿点点头说:“要我帮忙吗?我最近挺闲的。”

  小白摇摇头:“不用,我还撑的住。你好好休息,天凉了,你当心,别犯老毛病,到时候我怕没时间陪你去橘子洲头散步了。”

  林枫姿有严重的近乎怪异的神经衰弱症,一到春冬两季的晚上,就睡不着觉,心里烦躁的想找事做,没事做了就想去湘江大桥上吹冷风。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年经常熬夜留下的后遗症。

  林枫姿笑着点头:“那你也注意身体。先把生意安排好,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小白笑了,点点头,急急忙忙地走了。林枫姿进了门,打开抽屉,望着六张车票发了会儿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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