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人声嘈杂。
小白坐在角落里,吞云吐雾。大卷已经在一张沙发上睡着了。敏书找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转身间看见外套下面小白的黑色皮包。坐到小白旁边,笑着揶揄:“师兄,既然舍不得,就去追回来。”
小白尚反映不过来:“什么?”
“师父走后,你就一边抽烟一边玩你的打火机。”林敏书叹了口气,“去追回来吧。都八年了,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你再坚持坚持,抗战就胜利了。”
老赵说:“就是。你对师父的心思,路人皆知。都八年了,不追你会后悔的。”
小白干咳一声,把打火机扔到桌上,捻灭了烟,揉了揉眼睛说:“舍不得,也不能追。”
他深知林枫姿的脾性,习惯,反应慢半拍。所以他一直在她身边,他要让她习惯他的存在,习惯有他的生活,知道这种习惯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成为干姐弟又怎样?也只有他才能想出那样的办法。他正好借此之名明目张胆的让她依赖。
也正好通过长久的相处,让自己的妈妈改变对她的看法从而接受她。
其实老妈很喜欢林枫姿,只是被父亲伤的太深,她不想让另一个结了婚的女老师再来搅乱自己儿子的生活。于是老人家一时间乱了心神。
恰好那时候小玉又来找他。相较于那时候结婚不到半年就离婚的林枫姿,小玉及时回头,占尽优势。于是林枫姿成了他的干姐姐。
林枫姿很孝顺,她懂得感恩,老人家心软,悔不当初,半开着玩笑让她跟自己的儿子,林枫姿却不咸不淡,嘻嘻哈哈蒙混过去。
后来有一天敏书说:“师兄,女人都是小心眼儿,要不这样吧,我做你女朋友,刺激刺激师父。”
这个主意得到了老赵小郭的一致赞成。但是当他跟敏书暧昧的走在一起的时候,林枫姿好像是松了口气,除了去他家去得勤些,别的一切照旧,还笑着调侃他跟敏书。
小白突然问敏书:“别光说我。也说说你,怎么突然之间就想通了?当年你为了寸板,放着A大不去,报了B大。为了气你父母用钱买寸板的离开,报了B的最差的染织系。为了证明爱情胜过金钱,你在辩论会上向我和老赵他们发难。怎么现在一下就想通了?”
敏书抿嘴一笑,“我爸妈也想通了,我这辈子,跟男人过不了,只好由着我了。再说,当年我也太任性了,从来没从寸板的角度去想过。当年如果是我,也许也会拿了那三十万。还好,这么些年,大卷一直在。”想了想,问小白:“师兄,你是不是觉得师父对你的感情,不是爱?”
小白垂着眼睑,嘴角带笑,不开口,算是默认。
敏书说:“其实师父也怕。”
小白不作声。
敏书说:“我想,师父她可能是怕你对她的感情,只是报恩般的感激。”拿过小白的黑皮包,取出一本暗蓝色封面的书 说:“也许你该看看这个,师父刚出的新书,她前几天快递给我的。听说网上这几天有人为了这书里的主角吵了起来。”
小白拿在手,眯了眯眼,“《青颜》?写我的?”
她到底还是把这条伤疤给揭开了。
“写你妈的。”敏书一本正经。
老赵咂咂嘴说:“这话我听着,怎么像在骂人啊?”
小白却严肃起来。
敏书突然说:“师兄,你知道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喜欢看我那个部位吗?”
小白瞄了瞄熟睡的大卷,干咳一声:“哪里啊?”
敏书指指自己的头发:“这里。”
敏书也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直发,不过没林枫姿的长,也没林枫姿的细和软。敏书的头发,黑而硬,看上去扎手。
“是么?”小白一个愣怔,继而调侃:“你拿师兄我当枪使了这么多年,让师兄我看看也没什么的吧?”
敏书骂他:“行了师兄,你别装了!赶紧去看吧,看完了赶紧上门找师父折腾去。”
小白笑笑,交代老赵一声,出了酒吧。
小白看书很快,三个小时不到,看完了,静静地坐在车里。思绪却飘得很远。
记得在北京的那天,林枫姿说:“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的。当年给你建工作室的钱和咱妈
的医药费……”
那句没说完就被自己打断的话,原来是这么回事。
小白静默着,判断着书里的描述与现实真实之间的差距。
开了手机,拨了林枫姿的号码。
听见的是那不带一丝情感的平板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候再拨。Sorry……”
小白皱了皱眉,不在服务区?
睡下了的话该关机才对,怎么会不在服务区?如果没听见,应该不解才对,不可能不在服务区。长沙有什么地方不再中国移动服务范围之内?
小白没来由的心慌。一看表,才十二点。对于冬天的林枫姿来说,现在正是她精力旺盛的时间点。
小白不情不愿地想:就算她去找薛临轩了,那也不应该不在服务区啊。
小白慌了。上次林枫姿回乡下的时候,他打她电话,也是不在服务区。但是现在,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跑回乡下。
打她家里电话,半天才有人接,霜姿迷迷糊糊地说:“找林枫姿请打她手机找林霜姿请挂机……”
小白喊:“霜姿,别挂,你去看看你姐回来没有?”
霜姿泄愤似的骂:
“死小白!你们有没有公德心呀?大清早的薛仁贵来擂门,三更半夜的你打电话来,又吵又闹的,街坊们不用睡觉啦?人家明天还要上班耶!滚开!你们这些败类!”
小白等她骂完了,然后没一会儿,听见霜姿说:
“我姐她没回来,估计去了书店,反正也就那么几个地方。”
小白笑笑说:“也是,没什么事,挂了。”
林枫姿一有事就找小龙这个损友,于是小白打到安斐家,是小龙接的。
“哟!小白啊,这么晚打电话过来,跟小林子吵架了?……没有?没有你三更半夜打电话过来?小弟!你知不知道大姐我就要生了?大姐我这几天焦虑着呢。安斐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有事没事折腾我,您有这份闲心折腾我,还不如早一天把小林子折腾完!行了就这样了,挂了啊,你跟小林子慢慢折腾。”
打给倩薇。
“小白!这么晚打电话!也不看看几点!别以为你喜欢师父我就不敢骂你!”然后就是“嘟——嘟——”的盲音。
再打,接的居然是临江。
“白哥啊,什么事?……没事!?不是吧白哥,你玩儿我啊?没事你在哥们办事的时候打电话?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小弟我好不容易过上□□生活我容易吗我?你要是嫉妒,就趁早把师父给办了,啊?”
小白握着手机,心慌。犹豫了一瞬,终是拨了个号。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薛临轩关机,那就是睡了。薛临轩新买的房子就在小龙家附近,如果林枫姿真去找他了,那也不会不在服务区啊。
小白更加心慌,想了想,前段时间似乎跟夏卓走得比较近。
“喂?钟总?你好你好。这么晚,有什么事儿吗?……林老师?他没去找你?……是,我在解放路碰见她了,一个人抱着路灯杆儿坐地上。我还说送她回去。怎么?她没去找你们?……哦,那行。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上次的事儿挺对不起你的,……那行,挂了,拜拜。”
长沙也就这么几个人能收留林枫姿,她还能去哪儿?
小白慌了。
林枫姿站在大桥上,脑子里天马行空。
小白说,他妈妈身体越来越差。潜台词,那就是要早结婚然后造出个孩子让老妈抱孙子。
结就结吧,没必要专程告诉她林枫姿吧?
小白说,喝了这杯酒,他就真当她是姐姐了。
姐姐就姐姐吧,这不是八年前就说好了的吗?没必要今天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说一次吧?
小白说,你连《花香满径》都送人家了,这心思,昭然若揭啊。你还不赶紧趁热打铁?
打铁就打铁,她虽然不是铁匠,还是上干着去找薛临轩说清楚了啊。
小白说,忘不了,就去找他吧。
找就找吧,又不是没找过。那年还是你载我来橘子洲头找薛临轩的呢。
哼!
林枫姿心里不屑。
其实说白了,不就是今天是敏书的生日么,他要跟女朋友在一起,光明正大的。
林枫姿想:我才不当你们的灯泡哩。
汽车飞驰而过,脚下的桥面跟着微微的振动。还好江风比较大,不然一地的尾气。看了看天,一片暗蓝,没有星星。要在城市里看星星,似乎是件很困难的事。大量的生产和生活污气悬浮在城市上空,让一切都显得那么朦胧不纯正。
林枫姿深深怀念乡下的夜晚。
朗朗众星,或者一月孤照,一切都是那么清晰明朗。
还记得那个星空之下,薛临轩在身后问她:你又没有爱过我?
还记得雾气朦胧的沱江上,薛临轩说:我能理解,但是不能接受。
林枫姿咕咕地笑,乡下的星空小白看过了,沱江的风景小白还没看过哩。
可惜,因为自己那泛滥的同情心,帮夏卓做了两套画稿,计划好了的沱江之行泡汤,最后倒便宜了薛临轩这个兔崽子。
什么时候,一定要带小白去一次凤凰。
于是林枫姿掏出电话,想问问小白,什么时候有时间,只要两天就好。然后手一滑,眼睁睁看着跟了自己八年的手机做自由落体运动,投江了。
林枫姿欲哭无泪。现身边的朋友或者亲人都成双成对了,连仲夏这个小不点儿也找了个女朋友。林枫姿嫉妒。嫉妒小白和敏书,嫉妒安斐和小龙,嫉妒倩薇和临江,嫉妒霜姿和周颐。
安斐和小龙是一见钟情,倩薇和临江是初恋情真,霜姿和周颐是患难见真情。
她林枫姿呢?对于小白,除了一见钟情之外,似乎都粘了点儿边。
林枫姿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
还记得小龙在遇到安斐的时候神秘兮兮地问林枫姿:“小林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林枫姿看了看小龙的星星眼,犹豫了一下,不愿打击老友的信念,艰难的点头说:“信。”
小龙却马上变了一张脸,捏她的脸骂:“信?你信个屁!你我还不知道?你是日久生情型的。谁经常在你身边转悠你就喜欢谁,哼!你着那叫喜欢啊,你这是依赖。”然后还特忧愁地说:“话说,你老跟我在一块儿,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林枫姿期的翻白眼,扑过去一把搂住说:“你猜对了,我就喜欢你,我喜欢死~你了。”
现在想想,小龙说得很有道理。重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对小白,不是一见钟情,患难见的真情是友情,对他,只怕是依赖多于爱恋。
那只是一种习惯。
小白说:这画稿这个地方我不喜欢,你改改。于是她连夜给他改;
小白说:你不是喜欢看书么?开价书店吧。于是她开了五味书屋;
小白说:你不是喜欢花花草草么?开价花店吧。于是她跟花满园合开了百花园;
她没有主见,心绪极容易起伏变化,凡事做不了决择,都爱去咨询小白。
买什么样的房子,添什么样的家具,她都问小白,然后拉着他一起去买。
家里的布置,小白比她这个户主还熟。有时候找不到某样东西了,打电话给小白。小白说东西在哪间房间哪个柜子第几个抽屉什么样的小盒子里。林枫姿跑过去一看,一准能找到。
有一次林枫姿让小白陪她去买相机充电器。回来的路上林枫姿突然一脸愁苦地问小白:“我是不是特烦人啊?这么小的事也要你赔着。”
小白一脸假笑,反问她:“我是不是比你高啊?”
林枫姿看了看两人可以发电的海拔落差,踢了小白一脚,心里却有些黯然,自顾自朝前匆匆地走。
小白赶上来,攀上她的肩,嬉皮笑脸:“我喜欢你烦我,最好烦一辈子。”林枫姿脸红了,甩开他,走得更快。想在想起来,似乎忘了问他原因了。
想打电话问问小白,才想起来手机在湘江里。
林枫姿只好沿着大桥走,以前跟小白从医院探完病回来,就在湘江上吹吹凉风,反复一天的疲惫和压力都随着这江风散去。那时候,两人常常从桥的这头,走到那头。那时候还是简易栏杆,林枫姿一节一节的数过,每次数到一半,就被小白嘻嘻哈哈的打乱。于是林枫姿追着他打。
那时候的路灯灯关很昏黄,不像现在这么明亮,加上江上的水气,整座桥都朦胧起来,像是悬浮在梦境里。她走在前,小白推着自行车,紧跟在后。
两人都去过不少地方,干的又是同一行,话题自然少不了。有时候天蓝海北,有时候却一路沉默,就这么默默地走着。一路无话,也不觉得尴尬。
时间允许的话,两人有时候会跑到橘子洲头小坐一会。路边的香樟四季常绿,茂密的樟树结成一条长廊,在桔黄的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拖得老长。江风吹来,带起一阵“沙沙”声响,树影婆娑,两人的影子也摇曳起来。
那个时候,林枫姿刚刚失恋,父亲病重,特别的多愁善感,小白已经默默坚韧的过了一年困苦时期,成熟稳重很多,林爸爸也有糖尿病,于是小白也常常给林枫姿一些建议。
林枫姿想,也许就在那个时候,她开始依赖小白。
林枫姿想,她跟薛临轩的恋情,似乎也跟这橘子洲有关。
薛临轩追她,是在十一假期有过橘子洲之后,两人分手,也是在这橘子洲上。
那年跟薛临轩和好之后,千禧年的除夕,跟薛临轩在橘子洲头放了一夜的烟花。
两人坐在香樟下的木条椅上,薛临轩说:“你等我两年,我一毕业就回来,到时候我们就去结婚。”
林枫姿拿自己的头发缠他的手指,装作不满地说:“还要等两年啊?两年之后我就二十七了。我原本的人生计划里面,是二十五结婚,二十六生个小孩子的。”
薛临轩坏笑着说:“那要不我们现在就执行你的计划吧。”
然后作势要去亲她。林枫姿吓了一跳,红了脸慌慌张张地跳开,薛临轩在后面笑着追她。两人的嬉笑声散到江涛里。
“哗——哗——哗——”
二十五岁的时候,林枫姿实现了她的第一个人生计划——结婚。不过不是跟薛临轩,而是跟顾晴觞。
至于那第二个人生计划,林枫姿顿觉得无力起来,这个计划,只怕今生都没机会实现了。
于是又感叹,计划赶不上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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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写得很痛苦
痛苦之下去看了两遍《功夫》
具体成果么,大家看霜姿骂小白的话吧,呵呵
嗯,瓶颈过去了
明天继续更新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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