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号上午谢客,老吴和符昊文一家三口大清早坐船回城里了,亲戚朋友都走了。外婆要去二姨家住几天,就跟二姨一家走了。
林枫姿问薛临轩:“你是坐汽车还是坐火车?”
薛临轩看了看小白,笑着说:“我跟他一路来的,也跟他一路走吧。做事要有始有终么。”
小白笑笑说:“那成,我去订汽车票。”
二哥和寒姿送还那些借来的用具。晚上林枫姿收拾了行李,去了趟四叔家。
进门的时候气氛不是很融洽,二哥二嫂都分出去住了,家里只有四叔四婶两个老人家,外加一个林冬姿。
林枫资进门的时候,听见冬姿说:“我就是要复读。大姐姐复读了一年,不是考上了A大么?你试都不让我试,怎么知道我就一定考不上?”
然后是四叔的声音:“你能跟你大姐姐比吗?人家懂事,知道上进,你呢?”
看到林枫姿,冬姿撇了撇嘴,四叔脸上有些讪讪的,问林枫姿:“有什么事?”
“没事不能过来看您那?”林枫姿嬉皮笑脸,朝冬姿眨眨眼。冬姿腻过来。
“四叔,冬姿要复读,您就让她复读吧。一来难得她有这份上进的心,二来也安安她的心,免得她到老了怨您。再说,我那会儿成绩那么差,复读了一年,不也考上了嘛。我看冬姿只要专心,这一年肯定会有提高的。”冬姿连连保证。
四叔欲言又止。儿子新修了房子,又分出去过,老人家辛苦一辈子的钱所剩无几。早年劳累过度,身体越来越差,只盼着在动不了之前把冬姿给供完大学。
林枫姿说:“四叔,冬姿复读一年的钱我先垫着,再说我在长沙,冬姿要去长沙参加艺术考试,就住我家,我帮您看着她。四叔你别推,我就您这么一个亲叔叔,冬姿也是我妹妹,说不定我以后还要靠她呢。”
听林枫姿这么说,四叔也知道她是要帮林冬姿了,“当年你嗲去了,四叔也没出什么力,现在哪里能要你供冬姿?四叔我又不是动不了了。”
四婶在一边说:“你个死老头子,还逞能!背个八十斤的黄豆回来都要歇三回气。过两年你还能做什么?”
四叔瞪四婶,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不让她复读。我就怕有一天我动不了了,留他一个女孩儿家家的上大学。你也知道,冬姿大姐两个孩子都要上学,自己还顾不过来,他二哥孩子小,过两年也顾不了她。所以我就像快点把她养出来,早毕业一年是一年,那时候她也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和你四婶,我就算死了也是瞑目了。”
林枫姿笑:“四叔你这话说得,我这钱又不是白给冬姿,我是在长期投资呢。您跟四婶也别累着,冬姿大学的钱我也帮她先垫着,反正寒姿一个也是养,不差冬姿这一个。不管一年后她去哪里读,我都供着她。等冬姿以后出息了再还给我。”
“她?”四叔哼了一声,“行!我帮她记着。她在长沙要是不听话,你就打!”
冬姿笑嘻嘻的,知道这是同意她复读了。
林枫姿把家里的钥匙都给了四叔,请他帮着照看,请客剩下的东西林枫姿说反正她也带不走,都让四叔留着。
第二天一早,坐船去县城转长途汽车回长沙。车位分上下铺,三排。
一个车上基本上都是去林家的人。小白拿着票在调位子。晕车的睡前面靠窗的下铺。
钟夏喊:“我妈妈晕车。”
于是林枫姿睡最前面的下铺.
敏书左边举着大卷右边举着另一个卷发的手喊:“这里有两个晕车!”左手的大卷笑笑说:“我还成,不是很晕。”右手那个卷发小白印象颇深,酒吧开张那天,她跟大卷一左一右跟林枫姿侃大山。
小白看了看钟夏说:“你睡妈妈旁边,照顾妈妈。”瞪了敏书一眼,把卷发安排在钟夏旁边。
林枫姿后面是大卷,大卷旁边是敏书。敏书旁边、也就是仲夏后面,是薛临轩。薛临轩后面是唐倩薇和薛临江,其他几个跟敏书一起来的女人睡上面,霜姿和周颐也睡上铺。寒姿和小白躺在最后面,跟薛临江他们中间隔了其他的旅客。
薛临轩看看旁边的敏书,正在跟大卷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后面倩薇和临江正在眉来眼去。前面卷发和仲夏一起玩儿游戏,林枫姿一躺下就闭上眼睛假寐。小白和寒姿在后面不知道说些什么,反正一车人,就他单伴儿。
薛临轩看了看林枫姿,又看了看小白,暗暗哼了一声,也假寐起来。不过他没假寐多久就被人摇醒了。师傅车开得太猛,湘西这地方,山多,拐弯的地方也就多,寒姿不争气的晕车了,小白过来跟薛临轩商量看看能不能跟他换一下。
薛临轩看着小白,笑笑,躺倒小白旁边去了。
倩薇瞄了薛临轩一眼,把临江拉过来凑到他耳边,用全车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问:“你看师兄跟小白眉来眼去,是不是在美国解放了思想,回来找小白再续前缘了?”
然后一车人回头看薛临轩,尤其是上铺敏书的那几个朋友,大卷和卷发望着薛临轩笑得有些诡异。
小白和薛临轩是因为林枫姿的事情认识的。倩薇是资深耽美狼,当年把整个二班的女生都培养成了耽美狼,组建了一个腐女社团,然后再向二班男生宣扬普及男男相恋的知识。系草小白是重点培养对象。那时候的小白有些阴郁乖张,被倩薇定义为“别扭受”,而薛临轩阳光开朗,在倩薇的定义中属于“阳光攻”。于是倩薇带领班上腐女集团向两人进军,企图撮合两人。“阳光攻”配“别扭受”,耽美经典组合!
没想到,最后倒便宜了林枫姿。
倩薇再接再厉,“还说是来看师父,说不定是打着看师父的旗号,追小白来了。师父,您太可怜了。”
林枫姿头歪在枕头上,好像睡着了。
倩薇继续:“敏书小师妹啊,别怪师姐没提醒你,小白当年跟薛师兄可是很受欢迎的一对金童玉男。你要看紧小白。”
敏书笑嘻嘻的:“没关系。我也觉得薛师兄跟小白师兄挺配的。薛师兄要是真的喜欢小白师兄,我不介意退出的。”
开车的师傅手抖了一下,其他的几名乘客看了看薛临轩和小白,打了个寒颤。
车上有两个小女生,走到薛临轩和小白旁边,睁着一双泛着心形的眼问两人:“你们是么?是么你们?你们当真是么?”
那两个人老神在在,微笑的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暗流涌动,然后各自转开头去,继续微笑。惹的那两个小女生一阵尖叫。开车的师傅手再次抖了一下。
倩薇笑:“妹妹,含蓄,含蓄!人家会害羞的。”
临江看看闹得不像样子,终于给自己哥哥出头:“倩薇你别乱开玩笑,我哥这次回来是专门结婚的,日子都订了,就在元旦。”
这句话说得也很大声,车里霎时间寂静了,跟坟墓似的。
薛临轩终于微笑不起来了,看了看林枫姿。林枫姿的头从枕头上滑下来,磕到栏杆上,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把头挪正了继续睡觉。
薛临轩看看小白。小白愣了一会,然后笑了,小声说:“师兄,你,够狠。”
薛临轩挑挑眉,“什么意思?”
“她离了婚,你也不可能让她跟你。”
薛临轩一愣,知道昨天晚上的话小白听到了,于是不咸不淡地说:“我还没结婚,只要她离了,就能跟我。”
“是么?你确定?”小白深深的看着薛临轩。
薛临轩觉得小白的眼里有太多的东西,居然让他不敢直视,薛临轩突然失笑:“我确定又怎么样?她不可能离婚。”
林枫姿那样传统的人,怎么可能离婚?
“她离婚了。”小白靠回床上,还瞪着他。
“什么?”薛临轩坐直了身体,一脸惊诧。
“我说,我姐,林枫姿,她,离婚了,现在单身。”
“什么时候的事?”
“01年,4月1号。”
“她不是那年2月14号才结的婚么?怎么那么快就……为……为什么?顾晴觞不是挺喜欢她的吗?怎么……”
“是她提出来的。”
薛临轩再次惊了,前方林枫姿的头又撞在栏杆上了。
“她不是为了钱才……怎么那么快就甩了顾晴觞?难道……”
薛临轩没有说出后面那几个字,小白仿佛明白他想什么。
“你是不是想说她过河拆桥?哼!”冷笑一声,“欠顾晴觞的钱,她三年前连本带利就给还清了。”
薛临轩愣了很久,才说:“难怪,她说对不起顾晴觞……”
也难怪,林枫姿为寒姿请客,也不见顾晴觞来。
小白脸色黯然了一下。
“她对不起顾晴觞,不是因为用了他的钱,而是……而是跟他结了婚,却还忘不了你。”
薛临轩笑笑,有些自嘲:“忘不了我,当初又何必……”
忘不了,当初,又何必离他而去转嫁他人?
“她是个慢性子,你知道的。什么事情都是等很久以后才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要嫁给你的时候,你走了。她努力想忘记你,可是没能成功,她又不想骗顾晴觞,就提出了离婚。顾晴觞……也不愿看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就答应了。”
“难怪她说,她那几年过得很落拓。”
“岂止落拓?”小白突然有些愤慨,“白天去公司上班,晚上去画室代课,然后回来做私活,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周六日做各种各样的兼职,有时候还帮我做活。我真不敢回想,那时候,她是怎样挺过来的。”
薛临轩沉默了,那时候,自己在美国,一边记恨着林枫姿的那句你比不上顾晴觞,一边发奋图强。每次一想要休息,就会想到这个时候林枫姿和顾晴觞在干什么,于是瞬间,休息的念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亢奋的心态。
他要变强,他要超过顾晴觞。你林枫姿不是说我不如顾晴觞么?那我就努力给你看!
他每天晚上都做同一个梦,梦里,他以一个成功人士的姿态出现在林枫姿和顾晴觞面前,然后对着林枫姿很绅士的微笑。再然后,看到林枫姿表面上装作不在乎,其实眼里满是懊恼后悔得样子。
林枫姿很要面子,他知道。
但是现在,小白告诉他,她离婚了,因为忘不了他,她过很得落拓。他原本应该高兴的,但是,薛临轩却只觉得茫然,有些失望,有些彷徨。
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两耳塞豆,不闻雷霆。
他这些年来,管中窥豹,只能看见那一片“叶子”,瞪着那一片“叶子”,他忘了这七年来身边关心他的人,忘了他跟林枫姿曾经的美好,那些他这七年来一回想就觉得讽刺的美好。
耳边又响起林枫姿问他的那句话:“你说,我们还圆不圆得了?”
林枫姿的头又磕在了栏杆上,终于换了一个姿势,把头埋在被子里睡了。
薛临轩默然了很久,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成了她弟弟?什么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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