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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野 王不难 11879 2021-04-02 12:58

  只在他那里住了几天,苏酒依然坚持要回宿舍去。拗不过她那倔脾气,他只好是随她自己喜欢。

  轮到她放假休息这天,没地方去,呆在宿舍里看书,看着看着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出奇了,他一上午都没打电话过来,翻手机,连短信都没有?

  若是换做平时天还没亮就要开始骚扰,她接了就说上几句,不接就一直打。她困的不行,他兴味盎然。

  跟她汇报吃了什么,要做什么,耍赖就是不让她挂。明明上了班就能见着,却搞得好像隔着大洋彼岸好几年都见不上一面似的。苏酒只闭眼听他说,困得奄奄一息,好几次没耐心电话里怨他自己睡不着就扰人清梦,恨得直磨牙又一点办法没有,他也只是笑,仿佛这样磨她是件很有趣的事。几十岁的人,苏酒真想不通他是不是没有童年,现在要返老还童!

  后来她干脆不关机也不接,直接静音让他一个人玩去。他依旧兴趣不减,改发短信。却老是发些没用的,要么只有几个字——她的名字,吃什么早餐,有时就点几个标点符号也要发给她;要么就长篇大论说自己心情说天气说早餐……写日记似的。

  这种方式现在的小学生恐怕都早就不用了,真不知道他人生是有多憋屈,没谈过恋爱么!

  可忽然间没了动静,苏酒又有点不适应了,又想,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忘了吧,手机甩一边。

  看着某一块天花板,心里不踏实,站到书桌上,翻来覆去,不知道捣鼓多少遍她那点宝贝。弄的天花板都有些松动,合不上,只好用胶布给粘上。

  回到床上,看书,翻了几页,实在是呆不下去,准备出去走走。电话忽然响了,以为是他,紧忙接起,却不是。是弟弟靖宇,带着些哭腔说家里水管爆了,他爸不在家,又联系不上,不知道怎么办。没辙,苏酒只好让他在家等着。

  打电话,物业马上派人来修,苏酒在一旁给人家端茶送水,好不容易修好,送走,又一个人清理厨房的水渍。苏靖宇懂事不比她晚,顶有眼力见儿,帮不上大忙也跟在她屁股后面扫水。

  “行了,你外头呆着去吧。”她理了理头发,扎成马尾,又开始拖地。

  苏靖宇也是最听她的话,站到外面,看着她,却不走。

  苏酒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爹呢?又死哪儿去了!”

  “不知道,搞对象去了吧,反正电话不通。”

  “搞对象?发财了?发财了不干正事!都过的什么样了还有心情搞对象!”苏酒眼一突,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

  苏靖宇手趴在门上,无辜眨眼,“不知道……好像是吧,天天让我叫外卖。”

  “你那死爹就是没个脸,有点钱就穷得瑟!”苏酒恨恨地咬牙,对着弟弟又不能说的太难听,只好问:“吃饭了么?”

  “没有。”

  苏靖宇低下头,想了想,乐呵呵的说:“姐你饿么?我叫全家桶吧,咱俩一块吃。我知道钱在哪儿,我爸留了一抽屉呢,你想吃什么要买什么我给你买!”

  一听这话,苏酒总算是露出了笑脸。她从小就不怎么会与人好好相处,和姐妹常常吵架闹别扭交不好,可几个弟弟,不管岁数大小,对她都是傻乎乎的仗义。

  苏靖宇蹲在床头柜旁,打开抽屉找钱,苏酒站在他后面,瞧见里面有好几叠红丹丹的大票子,直翻眼皮。

  “你爹又干什么缺德事儿了,弄这么多钱。”

  “不知道,他说遇上了个贵人,大款,可有钱可有钱了,帮那个人办事挣的。”苏靖宇抽了几张,拿起电话订餐。

  “你爹能干什么好事,找他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苏酒嘴里嘟囔,伸手巴拉了一下钱,无意瞧见下面的名片,好眼熟,用力捞出来,一看,心中大惊。

  上面的三个大字再熟悉不过——穆衍森。不是别人,正是他。

  纯黑色嵌了银边的卡片,白色字体,职称描述极简单,电话是他私人用的那个,多余点缀一样没有。曾在俱乐部见到他只给过几个特殊身份的人,这种名片,一般人他从来不会乱给。连自己留的那张都是一开始学品茶的时候觉着挺好看当书签不错偷偷拿的。

  她呆愣了许久,脑子里很乱。苏靖宇不知姐姐是怎么了,推了她一下。

  “姐,你还想要什么你自己拿钱去买吧,反正还有那么多呢,你拿就是了。”

  “我想要你爹的命!”她咬牙切齿。

  太聪明不是好事,可她庆幸自己还好是个聪明人,不然让人给卖了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还在给人数钱呢。立刻翻出手机里的照片,问苏靖宇。

  “认识这人吗?见过他吗?”

  照片是在穆衍森家里吃饭时照的,是正面,见过的就应该能分辨清楚。

  苏靖宇眼睛睁得老大,认认真真的看,失望摇头,“不认识,没见过。”

  是啊,他那人那么谨慎,又本事,办什么事不一定非亲自出马。苏酒绞尽脑汁的想,想要找到些什么蛛丝马迹。

  “姐,我爸又惹你生气了?那你把他钱都拿走呗!”

  别看苏靖宇小,可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他爹就爱干得罪姐姐的事,打小就只有姐姐最疼他,所以从来和她一伙的。

  钱?这些搞不好都是她的卖身钱!苏酒狠狠踹上抽屉。

  “你爹就是个王八蛋!”

  苏酒拿出手机打电话,打不通,坐在客厅里等,电视开着,放些她从来都不爱看的科教节目,一句多余话不说。听得脑袋疼!

  她其实也没在看电视,哪儿还有那心情,脑子里“嗡嗡”的理不清头绪,又使劲儿想理出些头绪。表情难看。她一生气谁敢惹,苏靖宇缩着脖子躲在餐桌后边啃汉堡。

  时间慢慢过去,苏酒关了电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苏靖宇早啃完汉堡趴在茶几上写作业。客厅里安静的吓人,只听见铅笔刷刷的声音,异常压抑。

  苏靖宇抬眼见姐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墙上的挂钟,恨不能把时间瞪出个好歹,闷声闷气地说:“我要是放假,我爸有时候都不回来的,他会不会去我舅舅那儿了。”

  对了,后来四叔那酒吧被人投诉查封让靖宇他舅舅给盘去了。苏酒“霍”的起身翻箱倒柜开始找电话本,这个家没有她不熟悉的地方,从前住了那么久,东西乱了她一样能找出来。

  电话一通她就指名道姓的问:“苏先强呢?他在不在?”

  那头人先是愣了一下,笑了笑,“你苏酒吧?你叔在包厢呢。”

  “叫他接电话!赶紧!”苏酒跟他们那些人根本就不客气。

  “喂?”

  “你赶紧回来,找你有事!”

  他们之间没大没小的,苏先强也惯了,笑呵呵的说:“我这陪客人呢,大客户,什么事等我回去说,我今儿晚上回去,你就在我那住吧,我给你们买好吃的。”

  “苏先强,你要是不在半小时内回来,站到我面前,我就把你这房子点了,你信不信!”

  “嘿!你这混孩子——”

  “不信你就试试!!!”

  “啪”苏酒恶狠狠的撩了电话。

  苏靖宇咬着铅笔,可怜兮兮的冲她眨巴眼睛,“姐,你把房子点了,我上哪儿啊?”

  “点不了!你爸就是在五环以外他都得回来。”

  不是她不尊敬长辈,是这长辈压根就没让她有什么好尊敬的地方。

  不出半小时,苏先强果然是到了家门口,打开门,没半点气苏酒跟他这当叔叔的那么横。因为比谁都清楚她那暴脾气,猜想准没什么好事,嬉皮笑脸,跟她使出无赖本性。

  “哟,怎么就想你四叔我了?什么好事啊?”

  “这名片哪儿来的?怎么认识的?”

  “一朋友给我介绍的。”

  苏先强一瞧,一把夺到自己手上,攥着,踹到兜里。

  “什么朋友?哪个?”苏酒瞪着他,咄咄逼人。

  他心虚,说的含糊不清,“老朋友,你不认识,以前老家的。”

  还想跟她撒谎,苏酒真火了,再没心情绕弯子。

  “苏先强,你把我房子弄没了,我当你是我四叔,从小对我一直不错也没少疼过我,不想跟你计较那么多。但是,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这种名片他会随便给你?!你以为我是傻子啊!”

  对自己看着长大的亲侄女这样,苏先强多少是心虚惭愧,也深知拗不过她,真惹急了眼肯定是没好果子吃。压低了脸,实话实说,“酒儿,是他、是他找的我。”

  “为什么!”

  “为你……”

  苏先强坐到旁边椅子上一五一十全招了出来,“他先是想给你赎回那房子,怕你不要,找我帮忙,说看上你了,想……想要你。还说你肯定也有点那心思,但是太倔,根本不搭理他。我就跟他说,你那脾气软硬不吃,别人的东西再好都不会随便要。他说给我好处,我就……我就给他想了一招,说你最在乎的除了你妈就是你爷,你妈在澳门太远,就……就让他把我假装弄进去,把你爷爷喊来……情况那么急,你没招肯定就得先去找他……就、就这么回事。我也没拿他多少钱,就让他帮我还了债,还剩了点……其实他……”

  什么多余话苏酒已完全听不见,只觉是五雷轰顶,一下跌坐下去。原来,她那一步,不是踏错,亦不是偶然,更加不是什么狗屁缘分安排,这世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神奇的机缘巧合。只是他那种显贵之人设下的圈套。想要什么,就想方设法哪怕算计也要得到。

  苏先强见她没发火,赶紧替自己开脱,“酒儿,他那种人能看上你那是你命好,别怪你叔我说话不好听,你爸你是指望不上了,老孟把他治的跟什么似的大气儿都不敢喘的主儿。你妈……你妈就更别提了,那么老远,你又是别人生的,去了也是受气,再说你也不可能去。你说一个女孩儿家跟着我吧,那就更完了。你一个在外面闯多难啊,就你这驴脾气,怕过了三十都嫁不出去,难不成回老家跟你爷爷种地去啊!你跟了他以后有的是好日过,你爷都能跟你沾点光享享清福……”

  “别说了……”

  苏酒两眼直愣,只觉着心里像被油锅煎了似的,一阵一阵锥心的疼。

  “真的,你听我话,咱攀高枝就攀了,他们家那权势那地位,真能攀上那是多大的福气,说不定以后咱家这些个小的有什么前途都得依仗你呢。”

  “别说了!你就这么把我卖了……”

  “怎么能说是卖呢!你这孩子就是嘴不好,一句钟听的话不会说,我这也是为你好,他是什么人,他能看上你那是……”

  一把掀翻了桌上的东西,苏酒怒火中烧的大吼:“你把我卖了你知不知道!我他M到底欠了你们什么!一个个的非要这样对我!”

  “酒儿……”苏先强自知理亏,还想劝。

  “不要脸!以后你们家的事别找我!”苏酒一脚踢开椅子,摔门而去。

  苏靖宇斜眼恶狠狠瞪着老爸,使足了劲儿的踢他,“坏人!又欺负我姐!!”

  苏先强咧了咧嘴,半天才制服了儿子。愧疚又无奈更伤感,他还有苦说不出呢。当初见着那位,人家一开口他心里就明白他要是愿意那最好,不愿意那也得必须愿意,就没有不愿意的可能性,除非不想有好日子过后半辈子不想在这混了。压根就没有半点退路啊!

  从父母家出来已经是黄昏,穆衍森给苏酒打电话,开始怎么都没人接,他担心,发了许多短信,到宿舍门是锁的。正在路上一筹莫展,她终于回了信息:正在去你家的路上。问她在哪儿要不要去接她,答复不用。

  母亲亲手包的饺子,留一半在冰箱,煮了一大半,放到餐桌盖好盖子保温,又拿了碗筷,摆放整齐,等她回来就可以直接吃。

  她打开门,他正好换了舒服的衣服走出来,上前给她拿拖鞋,苏酒冲他笑了笑,穿上。

  “来,我们吃饺子,我妈包的,很香的。”

  盛了好大一碗,放到她面前,苏酒看了看他微烫红的手指,没说什么,低下头吃,吃的很慢。问:“你今天忙什么去了?”

  “我侄子生日,大姐的儿子,所以必须得参加。”停顿半秒,又紧忙补充:“本来想带上你一起,但有点突然,我们家来的人又特别多,怕你……”

  她立刻打断,没有抬头,“恩,你跟我说我也不会去。”

  沉默了一下,他问她:“你去哪儿了?”

  吃东西的手滞了一下,抬眼,笑了笑,伸手喂他吃了一个,“游泳去了,好久没去都游不过别人了。”

  他停下咀嚼动作,覆上她的手,冰凉。

  “游的冷水?”

  “恩,习惯了,每次去都喜欢游那水池,人少。”她勉强微笑了一下,有些不自然。

  “什么坏习惯,改了。”他略略不悦。

  她放下勺子,抿了抿嘴唇,压低头,闷声说:“我吃饱了。”

  “吃这么少?怎么了?”看出她有些不同,他伸手抬起她下巴,小心的问:“哭了?”

  “没有。”她闪到一边,“在水里泡太久,浮肿了吧。”

  说完起身准备收拾碗筷,他拉住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却对她微微一笑,“我来,你去坐着吧。”

  见他进了厨房,苏酒也跟过去,站在门口,看他洗碗,动作倒是熟练的,只是恐怕只有在这里才会洗吧。明明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听他说过的不管是在他爷爷家还是父母家连厨房都很少进。

  她只觉得心慢慢下沉,好重好重,像被捆着什么巨物往下拖,站不稳似的。回了客厅,缩在沙发上,开了电视,拿起遥控板,乱按一通,什么都看不进去。抬眼见着电视上她胡乱贴的那些东西,好心烦。人家干干净净有条有理的屋子,全被这几个廉价的东西破坏了,走过去通通扯下来。

  “撕了干什么?你不是说贴着温馨些?”

  “不好看!影响心情!”

  她转身,他就站在身后,温柔微笑着,苏酒定定的看着他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有什么很深心机的人,大男孩一样,磊落又坦然。装的这样好,可见是多么高深莫测。

  苏酒扭头要走,被他从后面拥住,双双倒在沙发里,朝着电视方向。

  “恩,不好看你就撕,你觉得什么不好咱就都扔了换新的,以后什么都你说了算。”

  她轻轻笑了笑,翻过去摸了摸他的脸,什么都没说。两人默默无语,就这么拥着彼此,享受这最安静平和的时光。

  醒来已是半夜,完全不知自己何时就到了床上。瞪大眼,睡意全无。他呼吸绵长,似乎是已睡熟,手却紧紧搂住她不放,怕会溜走一样。她睡觉习惯贴着床沿,抓住床边总觉着会更有安全感,可自从跟他一起睡,倒是被逼着改了不少,抓不到别的就抓他衣服。早上起来时常能见他睡衣一角邹的不像样,他只是笑,没半点不悦。

  轻轻挣开他的手,苏酒蹑手蹑脚爬到床边,又转过脑袋看他,睡相安稳,睫毛微微卷着,唇抿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好看。记得以前朗朗跟她说,一个人在睡觉的时候姿态好看,那才是真的天生丽质。与白天的安静不同,这一刻,他安静的让人感觉更安全,毫无防备的,可就在一瞬,又让她突觉陌生害怕,陌生到极致,仿佛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不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了。

  开始冷漠如冰,渐渐发现也不是,后来……发现他原来很孩子气。别人眼里冷若冰霜,在她面前却柔情似水。如此多变,她居然到了此刻才开始悉心琢磨。仿佛从来就没有了解清楚他的本性,到底是怎么样的。

  黑暗中,客厅里静得苏酒仿佛能听清自己心跳声,她蹲坐在沙发上,盯着窗外,想很多事情,想不明。

  “你怎么了?你和我说,告诉我。”

  不知是何时站在她身后的,苏酒不回答,他叹气,从背后拥住她肩膀,紧紧护住。

  窗外灰蒙蒙的,一颗星星都没有,她轻声问:“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他努力想,边想着边回答她:“喜欢你不一样,你跟我以前交往过的女人,都不一样,你不跟我装,不说假话,不掩饰自己的狼狈,坦坦荡荡。她们总是开始装的很好很好,渐渐就露了本性。你却不是,开始是什么样,始终都是那样,不让我失望,反而越陷越深。而且,你让我的心会疼。”

  “有多深?”

  苏酒问的很平静很平静,仿佛丝毫不被他的告白打动。其实她从来不会问这种蠢到死的问题。喜不喜欢?爱不爱?有多爱?都是屁话!再动听的话,说出口,化作一股风说没也就没了。她更在乎的是行动,有没有做出来,有没有让人感觉到。大概太无聊,忽然很想知道。

  “很深很深,深到觉得娶你过一辈子都不够。”他的唇贴在她耳后,呢喃的折磨她清醒的神经,“把下辈子也预约给我吧,好不好?”

  “我值吗?”

  像是自言自语,苏酒推开他,摸索遥控板,翻了几下,“啪”,客厅一下亮起来,两人在屋子里瞬间无所遁形。夜深早已入眠的时刻出现在这里,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他揉了揉眼睛,勉强适应了光线强度,拿起遥控板调成暗色调,抬头,她正直愣愣的紧紧盯着他,神色有些许不安。

  与她面对面坐好,他也是聪明的,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又实在想不出。怕是将生平的耐心发挥到了极致。

  “有什么话你就说,别这样考我,好吗?”

  “你是不是从小到大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到底是憋不住话,苏酒直视着他的眼,“花钱买的爱情,好玩吗?”

  他有些被震住,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只盯住她不放。

  “我四叔那人无赖一个,爱借高利贷,又很能挥霍,遇上你这样的靠山,没有头的,等被什么逼急了眼,还会向你狮子大开口,你准备给到什么时候?对我厌了腻了的时候?那也太不值得了,多浪费。”她口气很平常,没一丝多余情绪,也说不出太好听的话。

  “酒儿……他同你都说了?”

  “是。”

  她别开了眼,看着架子上的瓷器,挨个审视,有些丧气,也是真的感觉很心灰,很丧气。

  “为什么?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想要?有什么好的?垃圾一样别人捡都不想捡的东西,你怎么就那么想要?”

  他也是有自尊的,为她,只为她,还放下了那么多,几乎是整个丢了出去,听见她说这样的话,多少有些不悦。

  “是!别人不想要的,我就偏想要!而且必须得到,我就是这么霸道不择手段!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清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我还以为你和别人都不一样,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使小性子,乱发脾气,会想明白,可你、你说些这样的话有什么意思!”

  惹得他发起脾气,苏酒反而更冷静,抱着膝盖不说话,就这么僵着。

  她不是想不明白,是比谁都明白这其中道理,也清楚这么样同他走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之所以会死拽着不撒手,是真的舍不得,舍不得放弃被人爱的感觉,舍不得如此好的他,只想走一步算一步得过且过。可得知这件事,她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糊涂过后是极致的清醒,在游泳馆拼命哭,拼命游,终于全部想了个通透。

  如果没有那一步,她也许状况更糟,与孟女士大打出手,或是失业,甚至糟到和乞丐无异,或许连去讨钱的本领都没有。可她要的,不是救世主,更加不是这样卖给他。知他心意,他心里是真的有她在乎她,可就是难受,难受的乱七八糟,怕他会有一天真的不要她,怕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她在乎的,真的真的开始很在乎那些东西,想求一个结果。因为也爱上了他,而且,不比他少。如今陷在了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境地里,走,是万分的不舍,不走,理智告诉她,她这样的人,再往上爬,只怕会跌的更惨。到时摔的体无完肤,连给她收尸的都不会有。

  整个人被巨大的恐惧笼罩,像一个人走在阴暗无边的空间里,前后都是漆黑一片,找不着方向,看不见可以来搭救自己的人,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摔死,且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从来没有这样惧怕过什么,哪怕再倒霉再艰难都没有过这种深深的惶恐感,怕自己像空中气泡,短暂美丽,然后,碎在无形中,尸骨无存。说难听话,只为掩饰自己的卑微无力。

  她“腾”的跳下沙发,回房间穿戴整齐,再走出来,他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未动。

  竭力克制自己要保持理智冷静,他疾步朝她的方向跑去,不小心被茶几咳了一下,也完全不理,挡在她身前。

  “你要干什么!”

  她吸了口气,伸出手作抵挡手势,也在努力克制着自己并不好的脾气,“我要回去,我不想跟你吵架,真的不想,我要先回去一下。”

  听她说要走,他居然又先放低姿态,“很晚了……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咱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低下头,她咬牙抓紧裤线,多么不舍,说不清的难受,却不敢再多留一刻,急急的推开他,鞋都没有穿好,拉了门就要走。

  “我不许你走!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你说啊!”

  他怒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往屋子里脱,眼神更是冷到彻骨,审视她。

  “说啊,你想怎么样!你不是一向有话直说,怎么也变成了这个样!”

  当真被逼到了极致,再不想憋屈下去,苏酒回望着他,甚至比他更狰狞。

  “我想要有结果!我要结婚,你跟我结婚,你能吗?啊?你能吗?”

  明显感觉他死死拽住她胳膊的手,松了一下,然后越来越松。

  她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就真的不能收回了,而残忍的答案若是摆到明面上,再难受,你也得接着受着甚至是扛起来,万不能自欺欺人,她也从来都不是拿得起就放不下的人。哪怕是千金的宝贝,不属于她的她不要!

  苏酒是清醒的,整颗心醒的透亮,自己抽/回手臂,说的极理智平静。

  “不能吧?我就知道你不能。不能就分手吧。我知道我这样的根本就进不了你家的门,我也没想过,我说走,就会走的干干净净,绝对不会给彼此留任何念想,希望你也如此,再见!”

  穆衍森傻在原地,还略略举着那只手,太突然,突然的他心脏有些承受不住,抚住心口,一个踉跄靠在旁边鞋柜上。她从来没提过,甚至与他同居都不那么愿意,怎么一下子就提到了结婚,一时全没了半点反应。

  出租司机觉着偏僻,不愿送到门口,苏酒也不勉强,下了车一个人走,黑暗中,无惧无畏,只是疼,哪里都酸疼的厉害。回到宿舍,也没心情知道是几点。累的脚都抬不起,却慌忙收拾起自己仅有的那么点东西,准备天亮了就走。她是这样,宁可自己对自己狠,也不要到最后让别人对自己狠。

  全部收拾好,才想起自己的宝贝还在天花板里,站在桌子边,却没有爬上去,手死死的抓着板凳背。像被人活生生剥去了一层皮,太痛了,多么多么不舍。心里又比谁都清楚明白,再好的,到了她这里,也不过是给她看一眼,永远得不到,不如不看,不理,不要。想要死了,心里疼死了,都不能有任何奢念。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醒过来,弄的心这般难耐煎熬。

  怪自己,拼命怪自己,历经过这么许多年的真真假假,情感的伤痛与折磨,多少痛心疾首的感触,却还是练就的不够警醒顽强。失败,只怨是她自己活的太失败。

  仿佛是独自站了一个世纪,她恍然看了看时间,天快亮了,坐到床上想等天亮气温回升再走。想着去哪里,干什么,想的自己更恼火。又作罢,反正这辈子,注定颠沛流离,就随便走吧。心灰意冷裹着被子。

  “啪啪啪”有人敲门,很急的,急不可耐,好大动静,吓的她更清醒,急忙跑下去开门,鞋都没穿好,落了一只,她单腿跳着,开了门。

  穆衍森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冲了进来,甩上门,一把抱住她,她多么错愕惶然,猝不及防仰着脖子,大脑一片空白,只剩傻眼了。抬起的腿一脚踏下去,脚心触到地砖,透心凉,可更多的,是惊,心惊的厉害,跳到嗓子样儿,脸上也怎么都掩藏不住那多出的几分喜悦。离开他家门那一刹那就开始想了,以为,再也不得相见,可偏偏他又寻上门来。

  “你……”

  “我们结婚,我想好了,我们结婚。”

  他说的很急,然后开始慌乱摸口袋,掏出一个极精致的盒子,翻了几下才打开,拿出戒指,急急套在她手上,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半秒都不愿耽误,扶住她肩膀,极认真与她对视。

  带着天大的诚意决心,又像下旨一般,说:“你想结婚,我们就结婚,你这辈子只能嫁给我,哪儿都不许去!不准离开我身边半步!”

  眼泪瞬间决堤,止不住往外涌,满眼满脸都是泪,她伸手抹,越抹越是泛滥成灾,世界一片模糊,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极致的悲后又经历这样的大喜,再坚韧强硬的心也承受不来这样急速的转变吧?

  瞧她哭的这般厉害,甚至咳嗽起来,他慌了,“别哭,你不要哭,哭什么……不是说想结婚,我们结婚,我真的跟你结婚,我说话从来算数。”

  忽然又笑了,边哭边笑,可谓是真的哭笑不得,咧着嘴念道:“我这么能折腾你还要娶我么?你心脏又不好……”

  “你还知道我心脏不好!”

  见她笑了,他这颗越来越受不了惊吓的心终于是落定,捧起她的。

  “你知不知道,你一走我的心真的疼到不行,怕你走了再也见不到你,如果以后真的见不到你我不知道我怎么办……我真的很害怕……”

  无意瞟见她立在墙边的行李,笑叹,“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就知道你说走立马就会走,你就是那么绝,还好我赶上了,不然我可真要满世界的找你。”

  两人依偎在床边,苏酒有些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好像是假的,他居然为她疯狂成这样?

  “为什么?”她靠在他肩膀,困惑大过了惊喜,“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要去找我四叔,你那么理智的人,怎么会呢?”

  “那时候,我那么疼,你连看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心真的疼到不行,一小半是排斥,一大半,是因为你,我知道,只要是一看到你,你不理我,当我不存在,我就疼,回到书房,看哪儿都有你的影子,满脑子都是你,你哭你笑你跟我说过的话,怎么忍都想要见你,想要你在我身边,可我知道来硬的,你不从,还是一样,你也不是真的对我什么都没有,只是个性强又那么坚持原则不逾越半步。可你始终是那种态度我真的受不了,挺到手术回来日日夜夜的想,再也忍不下去,就去找了你叔叔。我在你面前,从来都是输,我也愿意认输,我说过,你怎么样,我都奉陪到底。”

  这世界,真的有童话?难道前二十几年让她那么倒霉悲惨,就是为了后半生给她个天大的惊喜遇见这样好的一个人?

  人到底是人,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怎么都理不清了,苏酒索性不想那么许多。

  只问他:“那我问你,要是当初我就是拧就是倔,死活不去求你,不按照你计划来,你怎么办?”

  “你叔叔说了,只要你爷爷来了,人在这儿了,有点什么事你早晚会去找我。他说他有很多办法,总能帮上我。”

  他说的无辜,可苏酒从来不傻,毕竟是亲人,四叔再混再没良心再怎么缺钱,心里多少是有她这个侄女儿在的。当初在酒吧多少他能利用上的人物说想要她,四叔死活不从,后来说什么不许她去那种地方帮忙,整天嬉皮笑脸的那么一人第一次对人发火也是为了她。苏酒嘴上恨的不行,事后心里却仔细想了很多。

  “你肯定是威胁他了,我还不知道他!不被真狠狠吓唬住,我四叔是不会把我卖了的。说吧,你怎么威胁他了。不说绝对不得嫁给你!”

  怎么就那么聪明,笨一点也不会死!可不说,他肯定是死。

  满眼无可奈何,只好老实回答:“我没威胁他,我就给了他一张名片,说了我是谁,然后说了我的目的,他不吭声,我就问他还想不想在这儿呆了。他说想。我就说想就听话,他就听了。还给我出了一大堆主意,我就给了他点钱,毕竟聊了一晚上,我看他满头大汗,也挺不容易的。”

  说完,他表示自己很无辜,完全是一个良好市民受了冤枉,还是天大的冤。好不委屈的样子。

  苏酒见他那样,又觉着不认识了,到底是什么人啊!腹黑!还是卖萌的腹黑?!

  说的多么无辜多么没有杀伤力,但是,苏酒完全能想到他冷着那张寒冰脸,不说话都像要把人活寡了似的。问“想不想呆了”那简直就等同于“你是不是想死”一样,她四叔就一社会混子,能听不出来才怪。这还叫没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想着,她忍不住笑出声来,直拧他胳膊上的肉,“怎么就有你这种人,花钱买罪受!”

  他抓住她的手,“是啊,我就是花钱买罪受,还可乐呵了!”

  “你缺心眼儿啊!”

  “是啊!我遇上你,何止是缺心眼,还发现自己极端的缺爱,在你身上求温暖。”

  “缺钙你就吃药补补好了,找我有什么用!”

  “又气我,我心脏不好——”

  “你够了啊!”

  “快点给我吹吹,刚才可疼了。”

  “你到底换的什么心啊,这么不中用!”

  “真心呗,很真很真的心——”

  “……”

  某位一直挤兑,某位不停卖萌。

  问他这么急戒指哪来的,打死不说。

  某位威逼利诱,某位依旧卖萌。守口如瓶,就是不告诉,谁都别想知道,凭空变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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