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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卿须怜我 只负神明 4460 2021-04-02 12:43

  天气进入了十二月,这是边城最冷的时间,大朵大朵的雪花从天空上打下来,一日接一日地,一直地,雪下了一米多深。

  秦簪站在屋檐下看满天的雪花,这里真是个奇异的地方,明明大雪落着,可太阳就偏偏在头顶上照着,让人弄不清这到底是雪天还是晴天。雪积满了路上,屋顶上也压了厚厚的一层,厚重得几乎让屋梁倒塌下来。她望着屋前的那条路,阳光白晃晃地,雪亮晶晶地,阳光照在茫茫的雪地上并没有暖意,可是,可也能照进心里来,在那一处若有若无地暖着、温着。

  这也大概是一种希望吧,说不出在希望些什么,可就为这莫名的希望而希望吧。

  这里有好的风景,有好的空气,更有好的阳光。

  原来,老天是公平的。在越寒冷的地方,阳光便越多,也越好。

  秦簪微笑起来,那日她带着韩曳离开教堂后,本不知道要去哪里,便随便选了一条路打车出了B城,刚下车走了没多久就遇上一个开小货车的司机。可没想到这司机的老婆正是上次她在医院救助过的病人,这家人在问清她的情况后便邀请她和韩曳一起去自己的家乡,她想着无处可去也就答应了,二人这才来到了边城安了身。

  韩曳在远离村子十多里远的镇上中学读初三,一个星期回来一次,她则在这中国最边远的小村子里教小学,今日身体有些不适便请了假休息。

  雪一直落着,没有停的迹象,阳光却开始敛起光芒。秦簪瞧了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是夜快来临了。

  她伸长脖子向远处看去,前面雪天交接的地方隐隐约约横亘着一座山脉,山积满了雪,望着就像一团耸入苍穹的云彩。看着那座山,她又笑了,那是列凨告诉过她的,地久山。在相隔几百里远的地久山源头处,便是天长山,可是天长山太远了,她望不见,就像望不见那个讲故事的心里人。

  原来,兜兜转转地,自己最终是来到了这个地方,天长和地久,每座山都寓意着等待,自己是否也在心里等待着他呢。

  她问着自己,却又拼命地告诉自己,那个人已经结婚了,等不到的,等不到。

  “簪子。”韩曳老远就开始叫她的名字,今天是周五学校都会提前放学让住得较远的学生返回家中。

  秦簪瞧着飞奔过来的韩曳,雪这么大他却连一把伞也不打,头发上、衣服上都是白花花的雪,他跑得飞快,脸上得意地笑着,眉眼间隐隐……她瞧着,不禁又恍惚了。

  “簪子,你又发呆了。”韩曳推了她一下,装出一副思索的神情然后恍然大悟地道:“我知道了,簪子肯定把我当成了列凨哥哥。嗯,簪子,你说列凨哥哥会来找我们吗?”

  秦簪回过神来,听了韩曳一番话又不禁笑开了,这小孩真是人小鬼大什么都被看得清清楚楚地。“列凨哥哥他不会来找我们的,你忘了,他已经结婚了,他要照顾自己的妻子,没空管我们。”

  “可是,可是我觉得列凨哥哥会来找我们。”

  “好了,小曳,我们进屋去,外面冷。”秦簪拉着韩曳走进屋,他的手已变得和大人一般大,厚厚实实地,也是温暖地。

  韩曳仍是不依饶,道:“列凨哥哥肯定是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否则一定会找来的。”

  屋子里温暖如春,炉灶里的火劈劈啪啪地作响,锅上煮的是红薯,香气四溢,小曳坐在桌前望着煤油灯出神。而屋外雪依旧在下,一朵朵地打在窗玻璃上,慢慢地什么也看不见了。

  可是,在那遥远的B城,是不是也落着这样的一场雪呢,冷冷地雪。

  秦簪并不能知道,千里之外的B城并没有雪,这季的冬天很暖,整天的大日头晒着,连城市都变得慵懒起来。

  列凨变得更加焦急起来,转眼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秦簪就像水气一样从这世界里蒸发掉了,全无一点消息,报纸、电视,甚至广播,这打遍大半个中国的寻人启示竟是半点效果也没有。可是,他又哪里知道,秦簪所在的村子是中国最遥远的地方,那个村子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家家赤贫如洗,如今连电也没通,每户都是点着煤油灯过日子,秦簪又如何能从报纸或电视上看到寻人启示呢。

  他浑浑噩噩地走着,路显得漫长而没有终点。

  “喂,列凨,你发什么呆。”有人在身后拍着他的肩膀。

  他失神地回过头去,是分局里的同事乐意繁大姐。

  “列凨,走,陪我去看画展,今天是最后一天,可不要错过了。”乐意繁喜滋滋地道。

  “我,我……”

  “我什么,男人大丈夫爽快点,陪我去,快快快。”乐意繁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过列凨的胳膊就往前快步走去,边走边道:“我本来想让老公陪我来看,可那死人硬是要在公司加班不肯来,幸好遇上你了。”

  列凨对乐意繁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方式颇有些无奈,但也仅仅是无奈罢了,少不得打起精神跟着去,不然日后去分局上班,乐意繁定会拿他当笑话讲。

  乐意繁口中的画展在樱花路不远的地方,走个二十来分钟也就到了,列凨几乎是被乐意繁连扯带推拉进了开办画展的画廊。一进到画廊后,乐意繁就不再管他自顾看画去,他则没精打采地四下观望。

  “喂,列凨,你老站在一处干嘛,你记得你是花钱进来的,你得看看呀。”乐意繁不适时地又出现了,以她那超高音的声调说着。

  “哦。”列凨仍是痴痴呆呆地。

  乐意繁也有些无可奈何,她叹了一声,道:“瞧你这傻样。”

  “傻样。”列凨跟着重述了一遍。

  “傻得没救了。”乐意繁摇摇头,她拉着列凨又道:“列凨,那里有很多人在看一幅画,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列凨答应着,跟着乐意繁走到那幅画前。见到又有人围过来,年轻的胖胖讲解员便兴致勃勃地讲开了,“这幅画名字叫作等待,也是这次参展的画作中评委公认为最佳的一幅,之所以最佳,不仅是因为画技,而是画里表现出来的含义。你看满天的大雪下面,一个年轻的女人伸着手,她的手中虽是落着几朵雪花,但阳光却同样落在她的手中。雪是冷的,可阳光是温暖的,最寒冷的时候也是太阳出现的时候,这就像最绝望的时候也是最容易生出希望的时候,所以我们只要耐心地等待,一切磨难都会像这手中的雪一样在太阳下融化。”

  讲解员讲完了,立马赢来了无数的掌声,他极为得意,这些并不是参展作者所叙,而是他根据画面杜撰出来的,这样更能增加画的神秘感。

  “那女人后面隐隐出现的山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山的这头是白雪皑皑,而另一头是郁郁郁葱葱。”

  “这个有个来历的。”讲解员摸了一下头,幸好这个参展作者在寄画过来时附带了一封信,信里详细讲述了画中山的缘由,不然他还真不好编。“关于这两座山这里面有个很美丽的传说,大家请认真地听我讲。大家看到的这白雪皑皑的山叫做地久山,远处那郁郁葱葱的叫做天长山。相传数亿年前还没有陆地的时候,在海底有一座叫天长的山,这座山很高面积也很大,但是还是不能冲出海面,甚至更加不能将海底占满……”

  “……两座山每天隔着数百公里谈着绵绵的情话,彼此深情地凝视。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天长山终于不能满足只是和所爱的山聊聊天,它要让彼此连成一体,永不分开……”

  “……于是,又是几亿年的光阴过去了,天长山的山高已经达到了一千多米,而山体长度也达到了数百公里,这时,它已经实现最初的誓言,天长山的山体和地久山的山体已经紧密地结合成一个整体再也分不开。后来,有人就把这座新形成的山叫做天长地久。如果站在天长地久山的最高的一个山峰上,会看到山的南边山花烂漫,而北边却是积雪皑皑。”

  众人又都拍起手来,“好美的故事,怪不得要叫等待。”

  周围人群叽叽喳喳,但列凨却已全然呆住了,这个故事是他告诉秦簪的,可是这个讲解员怎么会得知,还有这幅叫等待的画为何看着是这么的熟悉,这会和簪子有关吗。

  “能告诉我,这幅画的作者是谁吗?”他猛地抓住了讲解员,抓得紧紧地。

  讲解员明显被他吓到了,颤声道:“你想干嘛。”

  “列凨,你怎么了,快放开呀。”乐意繁也赶紧道。

  “乐姐,这幅画可能是簪子画的,我是问他知道作者的名字,如果真是簪子我就能找到她了。”列凨惊喜地道。

  乐意繁明白过来,她低声跟那胖讲解员说了几句,只见那讲解员点点头跑向外面的一间房,过了半会他又跑回大厅中,向列凨道:“参展作者确实是叫秦簪。”

  列凨又惊又喜,道:“那可有她的地址。”

  “有,但是不详细。”

  “没关系,我会找。”

  “按作者邮寄地址是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M乡,后面就没有了。”

  “谢谢了。”列凨欣喜地冲出了画廊,原来最绝望的时候也是最易生出希望的时候。

  乐意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叹道:“但愿你们两个都等到了,天长地久。”

  仅仅是用了两天,列凨就赶到了M乡,他先到M乡邮政局去打听情况,上月确实有个他形容模样的女人来寄过东西,闲聊中得知那个女人好像是某个村的小学老师。

  列凨问明情况,M乡并不大,只有七八个小村子,只要能找到秦簪,他可以找遍每条村子,甚至每户人家。

  雪如豆子般倾洒着,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前面十米处的地方竟不能清楚。温度一直在下降,这已是零下四十多度,可他的心里却始终有团火在燃烧。雪地里,只有深一行浅一行的脚印绵延不停。

  赶到边河村的时候已是下半夜,雪已经停了,明亮又那么清冷的星子低垂在夜幕上,明明远离着却让人觉得很近,很近,近得用一根竹竿便能敲打到它。

  那间屋还亮着灯,列凨毫不犹豫地走近它,他为这一天已经等待得太久,这次不能再错过。

  他轻轻地敲着门。

  门里静静的。

  此刻,秦簪正在煤油灯下作画,如果参加画展能获奖的话,那笔钱可以为学校的学生们添置很多新书本和好的桌椅。如果钱更多的话,也许可以为村里通上电。

  门外有人在轻轻地敲门。

  她侧耳倾听着,半会又没了,也许是风雪吧。她摇摇头继续低头作画,半会门口又响了敲门声。她站了起来,拿过桌上的煤油灯走向门口,说不定是村子里哪家找她有事,又或许是哪个迷路的旅人,边河村正因为它的冷、它的远吸引着人来探险。

  秦簪拉开门上的插闩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男人,男人满脸的笑意,以及满脸的得意,他望着她道:“你好,我是过路的旅人,因为错过了投宿的地方,所以想在你这里借宿一晚,可以吗?”

  他坏笑着,不怀好意,屋外的清冷慢慢地散开,隐约地天开始亮了,曙光在地久山的尖上露出一线微光来。

  秦簪愣愣地,忽然地她也笑了,笑得很开心。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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