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隽凝视着秦簪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面,颓丧地坐倒在靠椅上,适才他把照片扔进垃圾桶里也无非是想在她面前装出不在乎而已,可是她的面上也没什么反应,一声不吭就走了。如果她发下脾气,或是要求高欣出去,他又岂会不照办。只是她什么都没有,转身就走,眼里有他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嘛。凌隽,你老婆怎么走了,不会是我惹她不高兴吧。”高欣故意噘着嘴装出委屈的样子,心里却是乐坏了。
“高欣,你先出去,我想安静。”凌隽冷冷地道,高欣的心事他一目了然,但是他也不便点破。
高欣正在兴头上,忽被凌隽一盆冷水泼下来,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凌隽瞧着她已经出去,赶忙从桌子下的垃圾篓里捡起那张照片,照片上已经沾了些灰,他掸掉灰尘,又用面纸细心地擦拭一遍,这才放进像框里,放了没一会他又抽了出来,拉开抽屉,抽屉里有一个大影册,他翻了开来,里面都是秦簪的照片,这些都是他偷拍下来的,所以连秦簪也不知道。他找出空着的一页,将照片慢慢插了进去合上。
关上抽屉后他点燃一根烟重新靠回椅背上,抽了一会忽地弹起身体,他扔掉烟抓住桌子上的电话机,急急忙忙地按下几个数字,秦簪肯到公司来找他一定是有什么事,而且她打过几次电话,想必这件事还很急。
按到最后一个数字时他停了下来,秦簪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她身边的列凨也会帮她一力承担,也许她找他只不过是谈如何离开他而已。他不由自主地放下了电话机,再次靠回椅背上。过了一会他又坐起身体,如果秦簪真是有什么急事找他耽误了可不好,就像上次她有个学生突发急病。如果真是谈离婚的事,秦簪是不会介意高欣在场的,可是为其他的事也似乎更不必在意高欣在场。
到底是什么事呢。凌隽想不出来。
他拨通了家中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小巧,“小巧,家里有什么事发生,太太有没什么不舒服。”
“没什么事,和以前一样。”小巧说得很高兴,“先生,我们凌家就快有喜事了。”
“喜事,什么喜事?”就目前这种形势,凌隽想象不出会有什么喜事。
“先生,你还不知道啊。难道太太还没告诉你吗?太太有喜了。”
“你说什么。”凌隽站了起来,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惊,他一时还不能相信。“你确定吗?胡说八道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先生,我保证我说的是真的。太太亲自到医院检查过,说是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小巧的声音怯弱起来,但是凌隽仍是清楚地听到了,他又惊又喜,原来秦簪来找他只是为了告诉他怀孕的事情,怪不得她不愿当着高欣的面说了。他又拨了一个电话,电话一通他也不管那边是谁,直接道:“高欣,今天所有的会议取消,全部推到明天。”说完,他不等那边回应就挂断了电话,拎起扔在沙发上的公文包快步走出门外。
等高欣赶到总裁办公室时,凌隽早没了人影,她气得直跺脚,凌隽居然扔下这么重要的会议走掉,这肯定又是为了那个该死的秦簪。
秦簪在朝云公园里直坐到晚上八点多钟,吹了几个小时的冷风她已经完全想透彻了,她若是要想腹中的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只怕就得终生保持与凌隽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冷漠地,却又断不了。并且还要容忍他家外有家的生活,容忍他数月不归,甚至没有一个电话。容忍他对自己恶劣……
许多许多,说不尽。
都值得吗?她问着自己,到最后她强迫自己坚定下来,只是为了孩子而已,其他不重要。
公园外面的公路上停着一台黑色的破旧捷达车,车旁围着一堆人,有个粗嗓门大声地说着话,并不时地夹着骂声。秦簪没有在意,她天生不喜欢看热闹,走了几步后身后的人群里传来一阵女孩微弱的哭声。莫非有人在欺负一个小女孩,她不由得停下来又往回走去,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人群里确实有一个小女孩在哭,另外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和一个气势汹汹的粗壮中年男人。那男人满脸横肉,脸上油亮放光,长着一些瘤子样的痘痘,坑坑洼洼地排列开来。他伸出蒲伞般的大手扯住小男孩的耳朵,犹在骂着,“小兔崽子,竟敢讹我的钱,活得不耐烦了。”
“住手,一个大人欺负小孩子算什么回事。”秦簪赶紧出声阻止。
男人仍旧扯着小男孩的耳朵,打量秦簪一眼,瓮声瓮气地道:“你是谁?想多管闲事?”
秦簪重重地点头,没有一个大人打小孩是有理的,这闲事她管定了。
“你想怎么管?”男人十分蛮横。
“那要看你想怎样。”秦簪依是不卑不亢,面前粗鄙的男人并吓不倒她。
“这个小兔崽子嘴上黄毛还没褪尽,竟敢学人家撞瓷,好在大爷我精明,没让他得逞。你看这小鬼耽误了我正事,必须赔偿我一千元钱我才能放了他。”
秦簪瞧着那小男孩,衣衫虽是褴褛但是脸上却是傲气十足,他被扯着耳朵虽是痛却不肯吭上一声,这是个个性极强的男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做撞瓷这种危险的事情,大概也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吧。她没做声,径直从随身的挎包找出钱包,钱包里放着一千二百元现金,是出来时放到里面去的。她取出来抽出两张仍放回钱包,将手中剩下的全部递了过去,道:“这是一千元,你快放了那孩子。”
男人松开了手赶紧接过钱来,蘸着口水仔细数了一遍仍是不放心,于是又数了一遍。数完后确认无误,他又在男孩头上敲了一记,道:“小兔崽子,算你走运遇到贵人,以后别让我碰上你。”说完后,男人钻进那台破旧的黑捷达车里,一溜烟跑掉了。
周围的人群见事已了也纷纷散去,一时之间只剩下那两个小孩子和秦簪三人。
“小弟弟,小妹妹,天晚了快回家吧,爸爸妈妈在家等你们呢。”秦簪很温和地说着,她找出手绢擦掉小女孩面上的泪水。
忽然那小女孩跪在地上抱住秦簪的腿,更加大声地哭起来,秦簪有些不知所措,她本不就善于安慰小孩子,以前小曳哭时有列凨哄着,而现在只能靠她自己。她柔声道:“小妹妹,你不要哭,有什么事说出来让阿姨帮你。”
话一说完,那小男孩也跟着跪了下来,秦簪有些急了,看这两个孩子这样必是有什么事想求她。“快起来,别跪了,好好和阿姨说,看阿姨能不能帮你们。”她将两个孩子搀扶起来,坐到一边的花坛上。
听着小男孩断断续续地讲述,秦簪才明白事情的整个经过。原来这小男孩和小女孩是亲兄妹,父母是边远地区的农民,前两年带着他俩来B城打工。今天春节过后,母亲的身体变差了,在医院一检查说是肚子里长了个瘤子要动手术。可是家里除了供兄妹二人读书和日常生活费外,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做手术。现在母亲躺在医院里却是不能动手术,父亲整日地唉声叹气,兄妹俩才想出撞瓷的计来弄些钱给母亲治病。
秦簪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道:“以后可千万不要做这种事了,如果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想想你们的父母会有多伤心。”
小男孩点着头,他睁大了眼睛满含着希望看着秦簪。
“我们去医院看你妈妈。”秦簪微笑着拉起二人的手。
“阿姨,你会帮我们吗?”小女孩怯生生地道。
“会,你们两个是很乖的孩子,阿姨不帮你们帮谁。”
她想起了从前的一件事,那时候她还是个五岁的小孩子,所在的孤儿院经济十分窘困,孤儿院的孩子们通常吃不饱。有一次她饿急了,还只是十三岁的凌隽便带着她偷偷溜到街上。街上有一家包子铺,卖香喷喷的鲜肉包子,她每次走过时都会垂涎三尺。凌隽趁包子铺的伙计不注意从蒸笼里偷了一个鲜肉包子,但是没跑出几步就被发现了。他被店里的伙计毒打了一顿,但是在他的手中却紧紧握着那个包子,他把那个包子用双手捂住,这样能避免疼痛时把包子捏烂。等秦簪看到那个包子时,它依然是完整无缺的没有被挤压变形。她当时就哭了,而嘴边流着血的凌隽还笑着哄她,最后两个人一齐分掉了那个包子。虽然早已忘记了那个包子的滋味,可曾经相依为命的那份感动却已深入骨髓里。就只是为了这份感动,凌隽对她所做的种种是不是应该一起忽略掉。
就像当初选择阳帆不也是为了被关心,为了有一个家吗。可是幸福这个东西不是说属于你就属于你,每个人能拥有的只不过是自己,即使某件东西或是某个人暂时属于你,但是不多时就又会被别人长久地拥有。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她想要的东西都在别人手上握着,阳帆是属于马奴琴的,凌隽是属于高欣的,而列凨也将会属于未知的某个人。她最后能拥有的只是自己以及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也许这孩子将来长大后也会有所爱的人,那时他也将不属于她。
秦簪买了一些水果和两个小孩子走到附近的朝云医院,这医院对她来讲并不陌生,上次她的一个学生就是住在这里。秦簪同孩子的父母在病房里聊了半天,便主动到收费室替他们交齐了住院费用,待嘱咐过收费员不要透露她的姓名便又出来坐上车往家中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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