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蒸霞蔚，云是满室的烟雾从浴缸里腾腾升起；霞是挂在墙上的灯在迷离的薄雾里折射出的霓光。宽敞的浴室里灯光暧昧，但更暧昧的是那躺在白瓷浴缸里的人。

　　秦簪泡在水中已经很长时间了，浴缸里的水也渐有些凉，但是她仍闭着眼躺在水中。今天列凨的突然出现带给她的震撼直到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她本是常常想着他的，可是一当他出现后她却反而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当听到列凨有了女朋友，她伤心，她难过，可是转而又听到列凨原是骗她的，她的心里又马上欣喜起来，可是这欣喜只能是片刻，她根本无法回应他的感情哪。

　　马凯开车过来给了她逃离的藉口，她蜷在后座上，心却留在了列凨的身边。她知道这颗心已经收不回来了……

　　沐浴过后，凌隽仍是没有回来，秦簪没有在意径直去床上睡觉，她清楚凌隽必是去了高欣那里。这样一个男人明明不是托付终生的男人，却不得不将自己交给他。有时，她也疑惑，凌隽既然总说高欣好为何又不娶她，却要她这个样样不好的女人，娶了她却又不珍惜她，难道真是为了折磨吗。

　　她在心里把两个男人反复地比较来比较去，最终得出列凨才是真心爱她的，他决不会出手打她，也决不会折磨她。这些凌隽都做不到，甚至连夫妻间最简单的忠诚也做不到。

　　她在床上折腾半宿才睡了过去，醒来时凌隽依然没有回来。秦簪不觉摇摇头，她哪是凌隽的妻子啊，分明就是真如他所说的奴隶，任打任骂任玩弄的奴隶。

　　刚坐在梳妆台前梳好头发，卧室的电话就响了，秦簪走过去接起，常茫茫火急火燎的声音传了过来，“秦簪，你怎么还在家里，学生都等着你呢。”

　　秦簪吓了一跳，“等我做什么？今天不是周六吗？”

　　那边的常茫茫也愣了一会才道：“你忘记一个星期前我们安排了学生去郊外写生吗？时间定的就是这个周六啊。”

　　秦簪立刻记了起来，学校上个月设了个美术课外活动小组，招收全校喜欢美术的学生上课，由秦簪来执教。一个星期前，秦簪和常茫茫决定带小组的学生去一趟郊外，进行为期两天的写生课。

　　“对不起，茫茫，我忘了，我现在马上来学校。”秦簪满脸尴尬，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的心思完全不停地绕着列凨和凌隽在转，写生的事情确实忘记了。

　　“秦簪，你快点到学校来，我让学生再等一会。这事也怪我，昨天没有提醒你。”

　　挂断电话后，秦簪急急忙忙地换好衣服，拿起包刚跨出门口想起不动又转了回来。此去郊外写生时间大概要两天，她想给凌隽留个纸条告知一下。她坐在桌子边找出一张纸和一支笔飞快地写完，放在桌子上用笔筒压住，这才放心了走了出去。

　　马凯将车开得飞快，仅仅四十分钟就到了回望小学。在见到马凯离去后秦簪方走进学校里，天知道列凨是不是也在学校里，如果让马凯认出列凨来告诉凌隽，那事情真不敢想象。

　　秦簪走进校园里，十几个学生和常茫茫都在等她，事先租来的中巴车也停在里面。顿时她惭愧起来，为了两个男人就闹得心神不定，把写生的事情忘记得干干净净，让学生眼巴巴地等着她。

　　“对不起，各位同学，我来晚了，向你们道歉。”她红着脸道。

　　常茫茫走上前来拍着她的肩，道：“快别说了，时间不早了，快点上车吧。”

　　秦簪点点头，和常茫茫一起安排学生上车，等学生都上车后常茫茫又嘱咐了她几句，她答应着便跨上车来，刚上车她就瞧见了坐在最后的座位上的列凨。她颇有些吃惊，站在车头与他对视着。

　　“茫茫说怕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让我帮你照顾学生。”列凨装着无奈的样子摊开两手，心里却是早笑开了。本来茫茫并没有安排他一起去，是他自告奋勇说要去帮秦簪照看学生，并说秦簪一人照看不过来。常茫茫心里本也有些担心，听列凨这样一说便没了底，见列凨主动要求去赶紧应了下来。

　　秦簪愣了半天，回过神时学生早已把前面的座位坐满了，只剩下最后一排四个位置，她只得坐到最后一排左边靠窗的座位上，与列凨隔着当中两个座位。

　　车开动没多久，列凨不声不响地坐到她的身旁。见到他坐过来，秦簪只觉心里扑通一阵乱跳赶紧往里坐去与他之间留出一段距离，而列凨又迅即移了过去始终与她紧密地挨着。他瞧着秦簪窘迫的样子暗暗好笑，猛然握住她的手。

　　秦簪吓了一跳，忙瞅了他一眼，他正若无其事地望着前方。她忙又向前面瞧去，学生们正在盯着车头前的电视看得入迷，并没有谁在注意他们。她试着抽出手，只是列凨的那只手却如铁钳一般并不能让她动得分毫。

　　列凨摇摇头，低声道：“簪子，无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会怪我是不是。”

　　秦簪的脸已经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列凨的一句话让她几乎不敢抬起头来，她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道：“不是。”

　　列凨自然没有听见她的这句话，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她的手在颤抖，甚至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可是列凨并没打算放过她，只要握着她的手仿佛才能感受到她的心里去。他深深地瞧着秦簪，忽而心里叹息一声，如果此刻只有他和她两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拥抱她，亲吻她，一定要她偿还这些日子里来的相思。可是车上有这么多人，他只能紧紧地，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能再逃离自己的身边，只要她就在自己的眼前。

　　秦簪一直低着头，双腿并得拢拢的，右手不知所措地放在膝盖上。她不敢抬起头来，她知道列凨的眼睛正看着她，她害怕一旦接触到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心里便无法平静下来。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头垂得低低的，一排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所有的光华，也遮住了眼前的一切。平静，她假装着平静，只是心还是急剧地跳动，像要突破堤坝的洪水汹涌地叫嚣着冲上岸来。

　　两个人一直握着手，一个低着头，一个凝视着前方，始终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在这一刻他们需要的是安静，这安静能叫心里相通起来。

　　车驶到山道的滑坡上，阳光躲在身后的天空，电视里的动画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旋律美妙的曲子正在响起，几个学生还在跟着唱。秦簪恍恍惚惚地，却仍有些句子落进了耳中。

　　“从出生的那一天每个人就开始了人生旅程，细数着那远方的群星，闪烁着的无限夜空，迷惑不解之时阵风吹过。命运被天上的繁星所指引着，在心灵的迷图中不断寻找着，梦的旅人。追寻着那身影走过地平线的尽头，也探寻过沙漠中的绿洲，但却只有依稀回忆起的海市蜃楼，迷惑不解之时沙尘吹过。命运就像那流沙变化无常，在心灵的迷图中不断寻找着，梦的旅人。”

　　她为这样的句子动容了，流沙变化无常的命运，是谁会为她指引早已迷失的方向，会是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的男人吗。她偷偷地抬起头来瞧向列凨，列凨依旧看着前方，但是神色却变得相当严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列凨松开握住她的手站起身向前快步走去，在驾驶座前他同司机耳语了几句，又飞快地转回来对秦簪道：“簪子，刹车失灵了，我去帮司机，你照顾好学生，不要害怕。”说完，他迅速又走向驾驶室前。

　　车在山路上继续滑行，列凨站在挡风玻璃前观察周围的地形。这条山路左边是山体，右边是山崖，如今只有依靠刮蹭左边的山体才可让车停下来。

　　他和司机交换了一下意见，司机也认为目前只有此法可行，但是却显得相当为难。“这个办法不是不行，但是驾驶座是在左边……”

　　司机没有往下说，但是列凨已经听明白了，因为驾驶员是坐在左边，刮蹭左边山体方法和力道稍有不得当，就会使驾驶室变形，对驾驶员造成不可预计的伤害。

　　“让我来。”他迅即作出了决定。

　　司机有些惊讶，他瞅了瞅列凨眼里掩饰不住欣赏，但是身体却没站起来。本来他是司机，如何能让别人来承担属于自己的职责。列凨却急了，这条下坡山路已经滑行了一大半，再往前就是转弯了，如果速度不减下来难免车坠到悬崖下。

　　“让我来。”他加重了语气。

　　司机不由自主被他的气势骇住了，他愣愣地点头。列凨掌着方向盘迅速与司机交换位置，待坐好后他赶忙抓紧方向盘，再次观察前面的路况，这次他更加确定了以前的那个刮蹭山体的办法。他向司机示意一眼，就见司机忙向车里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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