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都市言情 花开荼糜

第33章 威风不再

花开荼糜 九九 2994 2021-04-02 12:41

  喂,阿杰,我是金曼。

  唔。

  干什么呢,现在?

  看电视。

  喝啤酒么?

  喝着。

  抽烟?

  抽了。

  没错,杰果然是这副德性。

  看什么节目?我问。

  《动物世界》。杰说。

  狐猴!

  杰泽贝尔。

  我愉快地笑:阿杰,这几天怎么没联系?

  开学了吧?

  嗯,开学了。

  怕担误你上课来着。

  得了吧,我正逃着课呢。

  唔。

  喂,阿杰。

  嗯?

  不想再玩次飙车?

  不想。

  那,见面呢?

  杰沉默有顷。

  喂,阿杰。

  嗯?

  不想见面你直说。

  想马上见到你。

  好啊!我说。

  两人在电话里约好见面,杰说骑车到校门口接我。我按说定的时间来到校门口,却没见到杰。等了一会,杰骑着车慢悠悠从校内出来。

  怎么跑里面去了?我问。

  四处转转看看,你们学校挺好的。杰说。

  喜欢?

  杰有点傻乎乎地笑笑。

  走吧。杰从车头上拿下安全帽给我。

  去哪儿?我蹬上后座。

  飙车啊,你不是想玩么?

  我只是随口说说,再也不玩了!

  知道的。杰踩动油门,径直横穿马路,被抢道的出租车从窗口探出一个脑袋,脑袋骂骂咧咧,杰向后伸出中指。

  哪学的,你!我拍下杰的手。

  电影上,杰转脸说道:威尔史密斯对白人警察就这么干来着。

  阿杰,注意开车啦!一辆红色跑车从身边呼啸而过,杰稍俯身,加大油门,左右穿行,跑车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杰带我驶入一处颇为荒凉的地区,路越往前越显孤单,两边的房舍商店渐次减少,最后一无所见,大片的荒草和几所废墟样的建筑在天底下独自落寞,远处偶尔有火车经过。

  此外,只有杰的摩托车缓缓向前行驶,一切静止不动,连阳光也仿佛黯然失色。

  转进一条小路,沿路开到尽头,有一座围着铁栏的平房,当中传来狗的吠声。

  杰旋转钥匙熄灭引擎,平房里出来一位戴着草帽的老者,虽然已近风烛残年,但看去结实得很,皮肤黝黑,身体硬朗。

  阿杰哦,你来了哦,快快进来喝茶吧。老者说一口生涩的普通话。

  这是我阿公,杰向我介绍:从台湾来上海,孤家寡人,可怜巴巴的角色。

  阿公你好。我说。

  好嘞好嘞。阿公笑得很热情。

  杰搭着阿公的肩膀走进房内客厅,一只灰毛狗摇着尾巴跑来,阿公喝了一声,灰毛狗灰溜溜地跑走。

  周围断续传出狗吠声,客厅外面有两间狗舍,透过宽阔的铁门,可以看见里面整齐地排列着铁笼子。狗们有的在睡,有的彼此交谈,有的兀自吠叫,有的咬着食盘里的骨头,还有一些,被锁在看不到的角落里。

  阿公请我们坐在长木椅上,自己拉了把小竹椅坐在茶几边。茶几摆有一套精致的茶具,阿公刷去茶渣,熟练地泡出一壶浓香的绿茶。

  一边喝茶,阿公一边和杰用台语说着什么。两人不时笑笑,我则全然不知所云。不一会,阿公走出客厅,牵来一只黄毛老狗。

  狗委实老态龙钟,目光呆滞,表情毫无生机,身体看起来相当笨重,仿佛随时可能倒下。狗费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领到客厅,也才发现客厅里坐着我和杰。于是朝我俩走来,趴在杰脚下,舌头伸出嘴外散热。

  鲨鱼,别总是要死不活,起来跑跑。杰拉起狗,狗却并不动身,随即又趴下。

  鲨鱼?

  狗的名字。杰说。

  怎么看也不像。

  老了,年轻时相当勇猛,能咬断钢筋。

  你的狗?

  嗯。养了两年,曾经救过我一命,被几个混蛋追杀,鲨鱼冲锋陷阵,我才好歹脱身。杰撩起鲨鱼背部的黄毛,现出一道明显的疤痕:回来时挨了一刀,肠子都流出来了,兽医也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好端端活着。

  年轻时每天要吃两斤生肉,现在连牛奶也喝不下咯。阿公叹息着说。

  出去走走。杰拍拍鲨鱼脑袋,鲨鱼听话地站起。

  杰和我带着鲨鱼,走到房后的小路。路边长满高高低低的野草,极目眺望,四面皆无人烟房舍。草向天边漫延,天蓝得安静而耀眼。

  鲨鱼是从阿公手里养来的,杰踢开脚下的石子,转脸和我说道:阿公赶出鲨鱼,说我要能驯服它就送给我了。我戴上手套穿着厚实的皮衣和鲨鱼打了一架,这家伙力气大得很,隔着皮衣咬掉我一层肉,但终于败在我手上,被我死死地勒住脖子。这以后就对我死心塌地,为我卖命。

  怎么不带在身边呢?我问。

  你也看见了,眼下自身难保,鲨鱼又老成这副德性,挨过一刀后元气大伤,再有仇家追来只能白白送死,只好寄养在阿公这里。

  阿杰,现在的你究竟怎么回事?

  杰从口袋里拿出烟,点起一支,蹲下给鲨鱼吸了一口。

  从那位大哥手底下出来后,完全孤身一人,原本那些所谓的'兄弟'全都和我划清界线,想找我算帐的人到处都有。这就是眼下的处境,可怜巴巴的角色。杰在路旁的石头上坐下。

  你害怕么?我靠杰坐在另一块大石上。

  杰不屑地笑笑:从小就没怕过什么,大不了一死,死我也不怕的。杰把烟放地上拧灭:我这样的人,注定没有好结果。就像这地方,活着跟死了似的,不这样认为?

  好死不如赖活。

  就像阿公一样。

  杰重新点烟,鲨鱼凑到跟前,杰给鲨鱼先吸了一口:阿公从前也是了得的人物,虎踞一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服。年轻时打来的天下,到头来还是被年轻人抢走。威信没了,地盘没了,老婆孩子都被卡车碾死,一个人躲在这要死不活的地方终老此生。

  养几十只狗,靠卖狗为生,成天对着铁笼子说当年的威风。没人来看望,没人还能记得起曾经有阿公这么个厉害的人物,什么时候猝死也只有狗知道。

  为什么不回台湾呢,亲戚朋友总还有吧。

  我们这些人一旦背景离乡,若不能风风光光地回去,就只有客死异乡。谁也不愿意遭人唾弃,不愿意寄人篱下。

  杰伤感地望向天边,随后自嘲一笑。我们起身继续往前走,鲨鱼垂着脑袋跟在杰身边。我和杰搭话,可是杰沉默不语。

  两人于是默不作声,静静地行走在苍茫而凄清的草场。夕阳缓缓染红天际,随之而来的晚霞灿烂得令人感动。暮色悄然加深,灰毛狗一路吠叫着跑来,我和杰带着鲨鱼回到阿公家里。

  阿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兴致勃勃地和杰喝干一瓶白酒。临走前杰掏出一叠百元钞给阿公,阿公推辞着不接,杰不耐烦地把钱扔在饭桌上。

  杰慢慢地骑车兜风,绕上海转了两个小时,之后送我回校。我问杰什么时候再见面,杰没有回答,径自离去。

   喜欢花开荼糜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花开荼糜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