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伸出一只脚绕开,换了个坐姿。
我要说的是,不管发生什么,处于哪种状况,首先要理顺心情,双肩放松,开朗乐观。垂头丧气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讨论米饭或许毫无意义,但是很有意思。所有烦恼所有不快,暂且抛去一边,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
经红姐一番开导,原本沉甸甸的心情终于云开雾散。
代号'米饭'。我说。
红姐举起啤酒:为'米饭'干杯!
傻乎乎的。我和红姐碰杯。
同时手机铃声响起,红姐的电话。
红姐起身从包里掏出手机,坐在沙发边接听。
怎么搞的......现在......真是......唉唉,真是......知道了。红姐挂断电话。
有事?我问。
嗯,酒吧里一个舞女出了点状况,被几个坏家伙带到荒郊野外欺负了,手机啊钱啊全被抢光。一个人在那回不来,好不容易找到IC电话亭,把皮带塞进卡槽,好歹打通了。红姐边说边穿鞋:偏偏只记得我的号码,怎么搞的嘛。
穿好鞋后,红姐拎起手提包。
出去一会,很快回来,冰箱里还有啤酒。红姐说后开门走了。
我从冰箱里取出啤酒,仍坐在地板上边喝边等红姐,并就米饭的问题重新思考,但又觉得傻气和无聊。于是打开电视,看瘦身内衣的购物广告。
专业设计,塑造性感迷人的曼妙身材,百分之百消灭赘肉。电视导购员着力强调:无效退款,无效全额退款!
大约半小时后,红姐开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女孩,衣裳不整,眼眶红肿,看来哭得够呛。
先洗澡吧。红姐拿出一身连衣裙递给女孩,连衣裙是下午在商场买的。
女孩接过衣服,也没道谢,闷声走入洗手间。
叫阿莲,小地方来的。红姐在沙发上坐下,从包里取出烟点上:交友不慎,落得这般下场。蛮好的女孩,想着挣钱回家,可是做我们这行,能不小心谨慎么。
红姐拿起我放在茶几的啤酒喝了一口:对方叫什么都说不上来,模样也记不清,人家请喝酒,说几句动听的话,就乖乖跟出去了。这倒好,被人家占了便宜,钱也没了,光只会哭,什么也说不出,岂不是白叫人欺负了。看见了吧,那眼睛?
我点头。
哭成个金鱼,唉唉,挺好的女孩,就这么被糟蹋了。红姐叹道。之后仰靠在沙发,许久闭着眼睛。
没报警么?我问。
红姐转过脸:报警?呵,警察来了只怕先关她进去!
那怎么办?
先让她在这住一晚吧,明天找酒吧看看能不能给点照顾,我出面说话,酒吧应该不会太苛刻。这种事,酒吧方面最不爱搭理了。要是在酒吧里面出事倒另当别论。红姐抽了几口烟,朝洗手间喊道:好了没,阿莲?
就等她慢慢洗好了。我说。
怕的是她在里面想不开呢。红姐说着又喊了一声,阿莲随即走出洗手间。阿莲其实很漂亮,桃花眼,薄唇,鼻梁小巧,皮肤水嫩。
肚子饿吗?红姐问。
阿莲摇摇头。
累了吧?
阿莲默不作声地呆呆站着。
红姐带阿莲到卧室,好一会才走出。
没事了,红姐说:至少眼下没事,睡着了就不会乱想。
没受伤吧,身体上?
还好,看不出挨打的迹象,想必人家一动粗就不敢抵抗了。
可怜!
太不懂事。
我叹息:刚来酒吧?
半年了吧,很听话的孩子,让干什么干什么,也陪客人睡觉。我们从来只是跳舞,卖艺不卖人,可是阿莲为了赚钱,偶尔也充当三陪。
留一点生活费和必要的钱,其余全寄回家。母亲患有费钱的慢性疾病,家境困难。平时倒没注意这孩子,的确可怜。红姐重新点上一支烟。
给我一支吧。我说。
红姐意外地看我,没说什么。我拿过红姐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吸入肺中,一阵呛人的怪味。
我咳了好几声,吸下第二口。
为什么不反抗呢?我说。
一个女人,拿什么反抗?红姐说。
女人?
我久久盯视天花板中心的圆形白灯,脑袋模模糊糊似在转动,又仿佛空空荡荡一无所有。目光被灯牢牢锁住,白色的光晕向四周忽明忽弱地扩散,我想动一下或转移视线,然而动弹不得,感觉出现异常的变化,意识拼命抵抗,身体却丝毫不动。
光渐渐吞没所有影像,最后将视线彻底卷入空白。空白将我一点一点瓦解,自己这一存在变得越发渺小,进而分离成块,并一块一块地碎裂、掉落,成为一堆粉末。
细得难以分辨的线条从粉末当中缓缓钻出,向上空爬升,之后反复绕成圆圈。圆圈伸出新的线,线在圆里面划出另一个圆,组成一只茫然的眼睛,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我。
于是在一片白色的灯光中,我又看到了那只眼睛。
喜欢花开荼糜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花开荼糜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