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会有不愉快的经历。我安慰说:再无法忍受的高中,都己经成为过去,被火烧掉,成为木炭,化作灰烬。
残存的火苗愈发微弱地摇曳,映在周围的光圈随之缓缓减淡、缩小。海浪一波接一波推近沙滩,远方视线的终点,遥远的天边,隐约浮现出长长的海面线。
涨潮了。柳颜把烟摁进沙里熄灭,起身脱鞋,卷起裤脚,走向涨潮的海面。
颜。我叫道。
柳颜没有回头,径自走进海浪当中,站在冲上来的浪正好淹没双脚的位置。
涨潮的浪很快升高,两三道海浪来回便己经没及到柳颜的膝盖。我在他身后又喊了两声,柳颜回过身朝我一笑,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
浪声呼啸,海面上涨,又一波海浪袭卷而来,柳颜打了个趔趄。海面已漫到柳颜膝盖以上,可是柳颜丝毫没有要退回来的样子。
颜!我大声叫喊。
柳颜转过身,又望了望迎面而来的浪,终于向我走回来。
怎么回事嘛,你?我拉住柳颜。
柳颜很孩子气地笑笑:别担心,这叫'玩浪',一死了之的念头半点也没有。
玩浪?
小时候的游戏,和那些早已断了联系的孩子。当时我们中间有个叫炭头的家伙,长得虎头虎脑,身体相当结实,每次站到最后的总是他。
炭头?
大伙儿给他取的绰号,脸黑乎乎圆滚滚,长个木炭脑袋,就有了这么个怪名。
柳颜坐到火堆旁,伸出潮湿的裤脚放火边烘干:浪冲来的时候,一伙孩子成排站立。胆小的几个浪还没到跟前就退缩了,留下来的苦苦撑着。眼看海浪一波接一波凶巴巴地打到脚下、膝盖,再涨到腰间,这时候就剩下我和炭头。两人死不服输,谁也不肯让步。
柳颜转脸看向我:炭头可是个地地道道的玩命徒,那时候我就知道。
你俩关系不错吧?我挨着柳颜坐下。
非常要好。我钦佩炭头,从心底里喜欢这家伙。
后来呢?
后来......柳颜陷入回忆:没有后来了,小学以后再未联系。那家伙没上中学,一家人搬去了其它地方。
肯定还会见面的,迟早。我说。
或许吧,两人都还有大把大把的人生,以后或许真能相见。
柳颜拉过背包,从烟盒里抽出烟点上:即使见面又能怎样呢?还能像从前那样站在浪前比个你死我活?时间相隔太久,恐怕踫见了也认不出彼此。
炭头也许在哪里逍遥自在,也许正过着玩命徒的生涯,也许已经被海浪卷走,无论他现在怎样,生活如何,与我己分隔成两个世界。柳颜一声苦笑:和你说,长这么大,炭头是我唯一一个亲密的朋友。
现在还有一个关心你、牵挂你的女朋友。我靠到柳颜肩上,柳颜伸手抱住我。
所以我很认真地生活。柳颜弹出手里的烟,烟头的光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稍纵而逝。
涨潮的海面悄然消退,夜色温柔缠绵,星光闪闪,天空一脸安详。夏日的夜宛如薄薄的软软的纱,轻轻地在身上流淌,让人沉醉,忘却所有纷扰。
那感觉,就像看遥远的星星。柳颜说:看起来非常闪亮,但闪亮的光却是好多年前传送过来的。或许发光的天体已经不存在,可有时看上去却比任何东西都有现实感。
什么样的感觉?
柳颜似乎陷入无边的沉思,许久一语不发。彼此就这样静静地相拥,耳畔传来翻滚的海浪声。海风从身上经过,仿若无声的呢喃。微弱的篝火发出柔和的光,夜色缓缓减淡,黑暗中透出隐约的光。我们微笑着看远方,梦一般的远方。
颜,我死后能做美梦么?我轻声自语。
天亮之后回到柳颜家里,饱饱地睡了一天。晚间仍去了海滩,但没带干柴。次日过得平平常常,散步、吃饭、回答柳颜母亲无休止的提问。接下来也大体如此,没到海边烧火,柳颜没站到浪前。生活简单而从容,烦心的事一件也没发生,或者说都被我们抛去一边。
三天后,我们返回上海,返回学校。
当然,我也回到大军身边。站在开始的地方,重新开始。
回校后换上电池开机,手机上显示有十多个未接来电。一个是李娜,两个李染和顾伟电话,其余都是大军。我逐一回电,和他们闲聊,答应晚上在酒吧相聚。
早上有课,但回来时已将近十点,况且长久以来上课的心思一点也没有,挂断电话我便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地躺着。
这是两人间宿舍,住着我和李娜。李娜不可理喻地洁癖,宿舍在她的精心照料下从来一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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