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手拿起茶几上的威士忌,直接端瓶喝下两口,脑袋这回不仅作痛而且犯晕。我把酒瓶砸在地上,酒瓶没碎,酒液顺着瓶口流出,此时门铃响起。
红姐带来一件白色中袖衫和牛仔裙,我进洗手间换上。大小正合适,内衣也恰到好处。
走吧。我拎起墙角的旅行袋,和红姐一起走出房间,离开酒店。
坐上红姐的甲壳虫,我长长地吁了口气。车转弯开进马路,我回头望眼酒店,酒店在绚烂的灯光中那般威风冽冽地矗立,宣扬着这座城市的骄傲和肮脏。
回学校?红姐问。
这时间哪能回学校。去你那里好吗?
行啊。红姐语气冷淡。
要是不方便的话就请直说,没关系的。
别多想。我只是心情不好。
怎么了,发生不好的事?
红姐没有回答,专注地看着眼前路面。路上少有车行,一路畅通无阻。在经过一段小桥时,我让红姐停车,将旅行袋扔进河里。
什么东西?红姐继续开车。
衣服。我说。
唔。
两人就此默不作声。我眼望窗外迷离的灯火,心里空空荡荡。
深夜的上海,两个心情不好的女人,彼此安静地沉默。我闭上眼睛,又困又累,却并未睡着。
到红姐家时,已将近凌晨四点。红姐泡了两杯咖啡,和我坐在沙发上。
在俱乐部里多长时间了?红姐点起烟,问道。
两个月左右。我如实相告。
报酬不少吧?
不少。
好好保护自己。
不问我今晚发生了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你只能独自面对独自承受。我所能给你的最后的劝诫是:放开你放不开的虚荣,否则只会越陷越深。
我突然觉得红姐开始变得陌生,或者说,冷漠。
我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我说:想正正经经地生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无论如何也实现不了。今晚发生了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我很迷茫,也很疲惫。
我端起咖啡,想该说什么,如何表达,但语言忽然显得苍白无力,原本想说的话蓦地从脑中消失。我努力回想,但一无所获。
你只看清了自己,却没能看清这个世界。
红姐把烟灰弹入烟灰缸,接着说道:我也曾经迷茫、疲惫,什么也不想,任由自己放纵,结果误入歧途,直到开始认真思考开始后悔时已经来不及重新开始。
到了现在这个年龄,却落得孤身一人,回头想想,那些闪光的青春哪里去了呢?这里又是哪里?我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仔细思考,逐一整理每个阶段的人生,却只留下一声长叹,一份无以填补的空白。
这以后我就成为你看到的样子,简单平静地生活,自以为是地快快乐乐,当然,我也有很多的寂寞难耐,有你没看到的孤独苦闷。
你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唤醒我心底的什么,第一次见你就有一见如故的好感。看到你,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的影子,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但为时已晚。
也许是我过于偏执,总是把问题想得严重,也许我无法承受的在你却可以潇洒面对,可是小曼,别忘了,你是女人。红姐拧灭烟,喝了口咖啡。
在专心听红姐说话时,脑袋暗自叫苦发痛,以致红姐说完好一会,我才反应到红姐已经说完。我拿出包里的烟盒,烟盒是空的。
红姐递给我一支烟,并为我点上。我深深吸入一口,闭眼揉了揉眼睛,整理思绪,归纳红姐的话。神经多少好转一些,脑袋也渐渐安分下来。
红姐,我们现在还是朋友么?
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上你和我已经不再像原来那么亲切了。
心情不好,并非有意作出不近人情的姿态。我们现在是朋友,以后也是,一直都是。我说的话或许显得冷漠,对你的遭遇不够关心,但并不是说朋友关系就此中断。
只要你不嫌我,我们就永远是亲密的朋友。在你困难无助的时候,我会倾尽全力地帮助你。
红姐放下咖啡:你的人生只能由你自己选择,而你既已作出了选择,就必须独自面对独自承担选择的后果。在这一点上,即使作为朋友的我,也爱莫能助。
我再次揉搓眼睛。
睡一会好了。红姐说:看样子累得够呛。
我摇头:睡不着的。
男人是李染吧?红姐问。
什么?
今晚你接待的男人。
是顾伟。我说。
顾伟?
嗯。
这个风月老手,对女人的身体了如指掌。如何,折腾得厉害吧?
嗯,够可以的。我喝口咖啡,继续吸烟,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为什么说是李染?
李染是真正的不可理喻。
红姐转脸注视我,仿佛我也是个真正的不可理喻。我无心就此多问,脑袋一旦开始运转便犯痛发晕。我完整吸尽一支烟,把烟蒂丢入烟灰缸,呆呆凝视还在冒烟的烟蒂。不知哪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的叫声,我恍然回神。
对了,今晚没和阿莲一起到酒吧上班?我随口问。
红姐沉默了一会。
阿莲走了。
走了?我问。
今天上午,我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阿莲拿了能拿的所有现金,一走了之,只留下一封短信。
说什么谢谢我一直以来的照顾,这么做实在情非得已,拿走现金五万六千零八百元,今生若能还上,一定当面奉还,若无法还清,来生必定报答。
什么!?我骇然。
随她去吧,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倒是个好孩子,可惜了。红姐靠在沙发背上,望向天花板。
窗外透进隐隐约约的晨光,我急切地想知道时间,于是拿出手机,手机显示两点三十五分,脑袋突然大肆作痛。
我闭上眼睛,倒进沙发。朦胧中我看到了李娜,在空白的无的中心,李娜望着天空轻笑,天空沉沉的像要掉下来。
喂,我说李娜,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醒来的时候无端陷入长久的困惑,困惑什么虽然说不上来,但感觉一片迷糊。那里有一块未知的领域,有什么从里面伸出双手用力摇晃我的肩膀:喂喂,快快醒来!
脑袋仍然有些胀痛,想接着睡,可是一闭上眼,肩膀就被前后摇晃不止。我不想醒,但不得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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