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离其实很有些无地自容,因为自己还是毫无印象。想找个地方坐,才发现房间中除了一张床以外,任何陈设也无。她坐到床头,拿出烟来点上一支,问了句废话:“你……疼不疼?”身上那么多伤,寒轻雪居然还能谈笑自若,真是……比自己还冷血,比自己还不知珍惜自己。
寒轻雪回身看了她一眼,坐到她身边,伸出手。
欧阳离会意,给了她一支烟,帮她点上。
“都给我留下吧。”寒轻雪说。
欧阳离笑一下,“你跟绍扬说吧,我只是客人。”她怎么能担保寒轻雪会不会点火自焚呢。
“只是客人?”寒轻雪问。
“嗯。”
寒轻雪还是那种讽刺的笑。
欧阳离没应声,和寒轻雪一起抽完烟,把烟蒂踩熄在地板上,闲闲起身,“我该做的已经做完了,你休息吧。”
“帮我叫绍扬过来一趟行么?”
“嗯。”
欧阳离站在走廊里,看了看楼下。雷绍扬卧在长椅上,闭目养神。
她咳了一声。
他立刻坐起身来。
“她要见你。”说完,她回到房间。
燕江南已经睡下了,呼吸均匀,浓眉微蹙,似是做了什么不愉快的梦。
她悄无声息地趴在他身侧,轻轻探出手去,抚平他眉心的纠结。
他侧过身来,模糊地唤她的名字:“阿离。”又展臂把她拥在怀里。
她失笑,想挣脱,他却把自己抱得更紧,片刻后也便安然,依偎着他,闭上眼睛。
她一直在回想着寒轻雪的话,极力寻找着关于她和雷绍扬的记忆。她很奇怪,英俊、清丽如雷绍扬、寒轻雪那样的人,自己怎么会毫无印象。继而释然,身在国外,洋童个个白皮肤大眼睛,气质迥异,自己在中学时已经变得活泼顽劣,又算是本性较为好色的人,着意欣赏的太多,泛泛之交太多,到头来反倒全无印象。
忘就忘了吧。忘记只能说明,自己在当时不认为他们值得记住。
如今相遇,也不过是在萍水之中偶遇,十年以后再见,怕是又会全无记忆。
她承认自己性情中的冷漠之处,不愿意浪费哪怕一丝丝感情,去支付给别人。
傍晚,燕江南和欧阳离下楼的时候,看到正和雷绍扬侃侃而谈的乔旭东,两人异口同声道:“你怎么来了?”随后,燕江南追加了一句,“不说没时间么?”
“打电话的时候柳柳就在旁边,不得不这么说。”乔旭东说,“她把我当贼一样看着,今天才有机会溜出来。”
燕江南神色一缓,“那行,你把我替了吧,我跟阿离过两天就回去。”
“这还用说么。”乔旭东说着,视线转向欧阳离,“你个女孩子家的,跑这儿来干嘛?”
欧阳离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说:“看人妖。”
三个男人都轻轻笑出声来。
几个人一起吃过饭,燕江南和乔旭东对了个眼神,随即出门。
欧阳离很为他们两个鸣不平,质问雷绍扬:“为什么他们出去,你却留在家里?”
雷绍扬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我情场失意,比他们可怜。”
“谁让你没活在阳光下呢?”欧阳离说完,觉得这话有点儿重了,歉意地一笑,上楼去,见走廊里的茶几上有一本残旧的圣经,带回房间,捧在手里,慢慢翻阅。
十点多钟,雷绍扬和寒轻雪低低的的争执声,透过虚掩的房门传进室内。
欧阳离听了只觉得更烦。这两个人,要么声音就再高一些,让她能够听清;要么声音就再低些,让她根本就听不到。像现在这种语调,她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却得不到满足,真的很烦人。
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她听到燕江南和乔旭东的声音,心头一喜,步出房门,倚着走廊护栏观望着楼下。
雷绍扬以眼神询问两个朋友。
燕江南正忙于查看手机。乔旭东对他摊一摊手。
寒轻雪的身躯向后,倚着单人沙发靠背,仰视着雷绍扬,“废物!这是第几天了?你把我拽回来的结果就是找不到他。”
雷绍扬的话更狠:“谁说过要帮你找人了?一个人而已,死了谁又会在乎。”
寒轻雪的语声微微发颤:“可那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是你最好的朋友。”雷绍扬加重了“你”字的语气,“对于我来说,你又是谁?”旋即倚坐在她坐着的沙发扶手上,望着窗外。
乔旭东拍拍身上的灰尘,“我出去转转。”语气很有些不耐烦,“你们继续掐,掐出人命来再通知我。”
寒轻雪似笑非笑地看着乔旭东出门,手慢慢地移向沙发坐垫一角,动作极慢。
欧阳离发现她的异状时,为时已晚……
燕江南此时要打电话回国内,边输入号码边转身欲上楼。
“燕江南。”寒轻雪忽然叫她。
燕江南转身看向她。
欧阳离看到寒轻雪手中的枪支,无力地唤了一声:“江南。”之后飞奔下楼。双腿似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一样,她觉出了自骨子里透出来的那份无力。
枪声响了,她觉得那刺耳的声音直达心底,又似远在天际。
有什么东西被带离了,像是生生的把她的心掏空了。
踉跄着奔下楼的时候,燕江南已经倒在地上。
“江南……”欧阳离的手抬起来,想要遮住眼睛。
不要看,不是真的。
理智占了先,她跪下身去,双手徒劳地按住他中枪的部位,再出声,已经语不成调:“江南,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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