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榆垂着眼睛盘腿坐在沙发上,香熏排骨的盘子放在她盘起的腿上。
小毛球让江慕年抱下去关回阳台,小巴的前爪搭在她的腿上,眼巴巴的看着她的手。
她抓着排骨,将撕下来的肉一块一块的喂到小巴嘴里。
江慕年坐在另一个单人沙发里,沉默的看着她的动作。
她以前也是这样喂小巴,只是那时候从来不肯安安静静,不是嚷着称赞他手艺越来越好,就是跳到他身边,用油腻腻的嘴亲他啃他。总要他板着脸无奈的说一声“别闹”,她才肯收敛一点。
她垂着眼睛很安静,长卷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偶尔慢慢的眨一下眼。
从她用力将他推开后,她一直没说话。
“我做了小米粥,还有油炸小鱼,你吃点吧。”直到垒尖的一盘排骨都喂进了小巴的肚子里,江慕年才慢慢地开口。
秦桑榆拍拍小巴的脑袋,将空盘子放在茶几上,站起身来,也不看他的眼睛:“我回去了。”
她的声音有些哑,仿佛极力压抑的紧窒的沙哑。
江慕年飞快的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向来平静冷冽的眼睛有些湿润,眸底黑黑的一团,仿佛蕴含了无穷无尽的话语,却都隐忍不发。
只是手指头一寸一寸的收紧,“吃一点再走。”
秦桑榆如同被蛇咬到,瞪大眼急促的喘着气,狠狠甩开他的手。
却根本甩不掉,他的手仿佛铁钳一样,她越挣扎他抓握的越是紧。
秦桑榆垂下肩膀,放弃了挣扎,声音冷硬如冰:“董事长,请你放开我。”
“吃了饭再走。”江慕年依旧抓着她的胳膊,语气坚定。
其中的颤抖,却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出。
“我没胃口。”秦桑榆轻轻撇了撇下垂的嘴角,“董事长放手吧,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江慕年抿紧唇,侧到她身前看她,她眼眶泛着红,雾蒙蒙一片,瞳孔越发黑得惊人,火光一闪一闪的倒映其中。
他不说话,强硬的抓着她的手臂,几乎是强迫着将她弄到餐桌坐下。
垂了眼,不看紧紧揪着桌布似乎要掀桌的秦桑榆。江慕年径直取了碗,盛了粥默默地放到她面前。
秦桑榆垂着头,死死盯着冒着袅袅热气的小米粥,手指越来越紧,呼吸越来越来急。
——“阿年,好烫啊,你也不给我吹吹。”
——“阿年,你真好,我最喜欢小米粥啦。”
——“阿年,你会炸猫咪鱼吗?就是那种小小的鱼,我今天在芙安家里吃到的,可香可脆了!”
——“阿年,你真的给我炸猫咪鱼了,比芙安家里做的还好吃,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哦!”
——“阿年,你会一辈子都对我这么好吗?”
——“阿年,我会爱你到下辈子去的。”
她终于抬起颤抖的手指,一直隐忍的眼泪凝在眼眶,将落未落。
粥碗被砸到地上乍然而起的尖锐碎裂声,吓得一旁的小巴汪的叫了一声。
秦桑榆终于抬起头来,扯了嘴角微笑,眼眶里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进发丝里。模糊的视线瞬间变的清晰,她盯着江慕年没有表情的俊脸,唇边的笑意渐深:“董事长,还要吃吗?”
江慕年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她眼里的挑衅张扬锐利的就像躺在他脚边的碎片。他没说话,转身进了厨房重新拿了碗出来。
依旧沉默的盛了粥,再次放到她面前。
秦桑榆看也不看,顺手将新的粥碗挥到地上。
小巴又叫了一声,有些紧张的仰起头用它湿漉漉的眼睛看秦桑榆。
江慕年这回沉默的时间比刚才更短,他依然什么都没说,转身再次进了厨房。
秦桑榆扶着额,无法抑制的,肩膀颤抖的很厉害。
就像一出默剧,他继续盛粥,她继续摔碗。
直到再也没有粥可盛。
她终于放下了扶额的手,肩膀依然颤抖的很厉害。
他才发现,她在笑。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董事长。”她站起来,笑靥灿烂。
最深的难过是哭不出来的。哭给他看么?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江慕年还是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更深邃了些,“等一下。”
他又转进了厨房,拿了准备好的饭盒,出来时秦桑榆已经站起身,似乎就要离开。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彼此都是面无表情。
江慕年将桌上炸的酥脆金黄的猫咪鱼装进饭盒里,又仔细的盖好盒盖。抬眼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必麻烦董事长了,我朋友会来接我。”她毫不客气的拒绝。
江慕年却拿着饭盒率先走到门口,一回头见她还站着没动:“我不认为你今晚想留下来。”
秦桑榆狠狠抽了口气,终于不情愿的往门口走。
小巴似乎知道她要离开了,耷拉着耳朵呜呜叫着跟在她脚边。她不舍的摸摸它又挠挠它,低低说:“小巴,要好好吃饭。你听话,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江慕年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时,秦桑榆已经打开后车门钻进了后座,淡漠的望着窗外。
车子的速度并不快,车厢里安静的有些怪异。
然而再不快的车速,也终于还是到了。
下车,关门,转身。
秦桑榆的动作一气呵成,利落无比。
江慕年跟着下车,抄起饭盒追上她,“等一下。”
他将饭盒塞给她,转身就走,速度快的秦桑榆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一回头,他已经上了车。
秦桑榆冷笑一声,看了眼手里的饭盒,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垃圾桶,走近几步,扬手就将饭盒扔了进去。
江慕年从倒车镜里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甚至于她扔掉饭盒后嘴角的鄙夷都清清楚楚。
她进了小区,他靠着椅背,终于慢慢闭上眼睛。
秦桑榆洗好澡躺床上,想了想,给李芙安发了一条短讯过去。
——我明天就辞职。
刚将手机放在枕头旁,铃声骤然响起。
“宝贝儿,你终于想通了,这两天都快愁死我了知道不,头发都白了好几根了。说吧,你要怎么补偿我安抚我?”李芙安的嗓音压不住的兴奋开怀。
秦桑榆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她抱着电话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开心样子,忍不住挽起唇角,“好吧,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安抚你?”
“我们去旅游吧,挑个不远的地方,玩儿一个礼拜回来,你接着奋斗,我接着跟老头子斗,怎么样?”
“听起来似乎很不错。”
“那你快答应吧快答应吧。”李芙安忙不迭的催促。
秦桑榆失笑:“你总得容我先跟我妈禀告一声吧。”
“容容容。明天我去你家找你,帮你说服阿姨,就这样说定了啊,不准反悔。”
秦桑榆将手搭在眼睛上方,“不反悔。”
她知道李芙安的不准反悔指的是辞职的事。
“那你快点睡吧,已经很晚了。”
“好,晚安。”
“晚安,宝贝儿。”
这一晚,秦桑榆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早早就到了公司,肖圆还没来。她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启动电脑,十指在键盘上飞快的跳动。
辞职信,三个斗大的字静静地立在文档的正中间。
写好,打印,装封。
她毫不迟疑的走进江慕年的办公室,将雪白的信封摆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而后,将桌上的相框全都收进了包里。目光最后一次留恋的从奖杯到那架昂贵的钢琴。墙上的时间提醒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了。
她终于转身,将属于她和父亲的回忆统统留在了身后。
她真的,再也不会来了。
爸爸,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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