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元宵节后,江慕年说什么也不肯呆在医院里了。
“瑶瑶,我要出院。”
“不行,医生还没说可以出院。”秦桑榆无视江慕年的请求,语气坚决的拒绝。
“我已经好了,伤口早就不疼了。”江慕年加重语气强调。
在各国顶尖医生的治疗下,加上秦桑榆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的气色的确好了很多。
因为体内癌细胞的转移,术后不久就开始做化疗。医生十分庆幸的告诉秦桑榆,幸亏医治及时,如果再过些时候,癌细胞大面积转移扩散,江慕年可就遭罪了。
“医生说还有一个疗程的化疗要做,要出院,起码也要等疗程结束后。”
“瑶瑶……”江慕年拖长语调,很是哀怨的瞧着她。
“撒娇也没用。”秦桑榆懒得理他,埋头翻阅林奕送到医院来的棘手文件。
江慕年更加哀怨的指控:“你不爱我了。”
秦桑榆眉角一抽,她严重怀疑,一场手术切除的不止是他大部分的胃,连带着,是不是还多切了点东西出去。
从前的他温润稳重,重逢后的他冷酷决绝,现在的他……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过呢,她有时候也会觉得,现在他这样,也是很好的。至少在她面前,他再也不会掩饰任何情绪,还将以前她闹他的手段学了个十成十。
“这个百锋,胃口也太大了。”秦桑榆不理会江慕年的指控,径直皱眉道:“百分之三十的利润,真要签了这合约,夏氏稳赔不赚。话说,你找的行政总裁好像不怎么可靠啊,这样的合约他也敢签?”
要不是林奕觉出不对,悄悄将合约带来医院,这一笔单子就够夏氏赔的。
江慕年微眯眼,方才的无赖表情没有了,换上了她惯见的沉稳锐利,“看来,我生病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这是有人想动夏氏了,也许开出的条件比我开的还要优厚,他才敢动损己利人的心思。”
虽然股份都转到了她的名下,但这事除了他们与林奕,还有律师外,没有别的人知道。她又一直没有去过公司,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别人知道了他生病的事情,想要趁着公司无主的时候,趁机获取暴利。
而他找的行政总裁,看来也的确是不可信任的。
秦桑榆瞧着他沉下来的俊脸,心也跟着沉了沉:“那现在怎么办?”
“我出院。”江慕年用一种坚定的,没有商量余地的语气说道。
“不行。”秦桑榆想也没想的拒绝,“你现在不能出院。”
“那你出面。”江慕年扯了嘴角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秦桑榆皱眉:“林助理处理得来。”
“林奕如果可以处理,就不会将文件送到医院来。”
秦桑榆微微嘟嘴,为难的瞧着他:“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没有,其实就算你过去,也不一定有用。一来,虽然你在夏氏工作过,但是他们只当你是个有能力的秘书,就算知道你手中持有少量股份。二来,如果你出示了股份转让书,他们必然也不会相信,从而要求各方鉴定。这个时候,原先被我压制的董事们肯定也会不服气——除非你要当着他们的面,告诉他们你就是夏静瑶。”江慕年冷静的分析道。
秦桑榆眼睛越睁越大,好半天,才开口道:“那么,你给我的股份转让书,究竟有什么用?你早就算好了,就算我去夏氏,最后还是离不开你,还是要去找你是吧?”
“想太多。”江慕年拍拍她忿忿鼓起的双颊,“如果你想回夏氏,那么林奕就会召开记者发布会,正大光明的将你推到人前,那时候就算有人质疑你,也有林奕从旁帮助。我手中所掌握的各大股东的弱点,林奕也会一一告诉你,从而很好地制约他们。但是你并没有接受夏氏,并且连夏氏都不肯去,在我离开公司这么长时间后,你突然出现,谁会无条件相信你?”
秦桑榆嘀咕:“真复杂。”
江慕年笑了笑,世界有多复杂,人心有多复杂,她其实了解的还太少。
虽然经历过太多的磨难,但到底,有那么多人照拂的她,还是保持了简单纯真的本色。
“虽然情况是这样,但是——”秦桑榆叹口气,“我还是要先问问医生,如果他们同意,你才可以出院。”
“可是公司的事情刻不容缓。”
“那也不行。”
“那是你父亲的心血。”
“……人才是活的。”
江慕年被她的坚持打败,表情很是无奈,然而眼睛里却满是得意。
在她心里,他可是比夏氏还要重要的存在,能不得意吗?
在医生,包括李乐衡的用力保证之下,秦桑榆才勉强点头,同意江慕年出院。
秦桑榆办出院手续,李乐衡敲门进来。
“她很紧张你。”
“她只会紧张我。”江慕年对这个表弟,曾经对她起过心思这个事,还是不太能释怀。
“哥,你是幸运的。”李乐衡岂能不知道他心里所想,便打趣道:“不过呢,我始终相信,一个人的幸运是有限的,你如果对她不好,我可不会再客气了。”
“你这辈子也没机会。”江慕年不客气的说道,顿了顿,觉得还不够,又道:“下辈子也别想!”
李乐衡低头笑:“你生病的事情我没告诉妈,等她从国外回来,你记得带她回去,让我妈看看,她也好放心。”
“这个当然,糖糖情况怎么样?”
“我妈说已经进步了不少。”
“那就好。”
随口又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秦桑榆办好手续回来,李乐衡便笑着先离开了。
回家休息了一天,江慕年就非要回夏氏去整顿人心浮动的公司。秦桑榆拦不住,只好跟他一起去。
果然,他们一同到达公司,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肖圆看见江慕年身边的秦桑榆,更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肖圆受命辅助新来的行政总裁,刚开始一切都是很好的,总裁也不怎么摆架子,她还觉得比跟着江慕年真是好太多了。结果没出一个月,这人刚愎自用、自高自大的嘴脸就显露了出来。这都还好,可是作为一个男人,心肠狭隘爱记仇什么的,就太让人受不了了。
因此,深受其害的公司同事,瞧见江慕年时,心情都跟肖圆一个样——他们宁愿跟冰山老总一起工作,至少不会遭到打击报复啊!
江慕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炒了行政总裁的鱿鱼。蠢蠢欲动的股东们一看这架势,也就都老老实实不敢动了。
肖圆趁着江慕年处理公事时,悄悄地问秦桑榆:“桑榆,你跟董事长在一起了?”
秦桑榆微笑着点了点头,透过玻璃瞧着门里的江慕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他专注的听着下属汇报工作,微微抿起嘴唇的侧面漂亮到可以杀人。
肖圆瞧着她认真专注的盯着江慕年,笑道:“当初我就觉得你跟董事长之间的气氛很微妙,被我猜对了吧。怎么样?董事长对你好不好?”
“很好!”
肖圆终于松一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桑榆,对不起!”
肖圆因为欺骗秦桑榆这件事,而一直深深地感到不安。后来也听说她被董事长藏了起来,就更是愧疚。她从洛城回来,她也不敢见她,就怕她不会原谅。如今看见他们携手而来,才算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秦桑榆摇头,笑道:“我已经忘记了。”
“那,你还当我是朋友吗?”肖圆小心翼翼的问。
“当然啊。”
两个小时候,秦桑榆强行带走了江慕年:“医生说你不宜太过劳累。”
回家后,秦桑榆更是制作了一张作息表,并且要求江慕年严格按照表格执行,每天工作的时间不能超过三个小时。
江慕年乐意被她管着,失而复得的心情,没人比他更有体会。
当然,也就格外的珍惜了。
这天早起,天色有点阴。秦桑榆起床时,江慕年已经做好了早饭。
有些吃力的坐起身,被子滑到腰间,裸露在睡衣外的肌肤,布满了斑驳暧昧的吻痕,腰酸腿软的不适感让她瞧向江慕年的眼神充满了怨念。
江慕年含笑走过去,拥抱她:“怎么了?”
“你这个衣冠禽兽。”秦桑榆磨着牙齿骂他,小脸绯红,“你害我难受死了,我都说不要了……再有下一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慕年丝毫不将她没有力度的威胁放在眼里,亲吻她的唇瓣,道:“老天已经让我失去了口腹之欲,你若再要求我禁情割欲,我岂不是很可怜?”
秦桑榆听的面红耳赤,吭哧道:“你这是诡辩,谁要求你……那啥了,我只是要你稍微克制一下而已。”
“我尽量,你要知道,自你之后,我可是再没碰过别人的,这么几年了,你也该适当的补偿我,是不是?”
“懒得跟你鬼扯,放开啦,我要起床。”
“那你答应我,等一下我帮你换衣服。”江慕年趁机提出条件。
“江慕年,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哈哈……好了,不逗你了,快起来吧!”
吃过早饭,江慕年瞧一眼外面的天色,道:“可能要下雨,你衣服穿厚点。”
“要出去?”
“恩,带你去一个地方。”
郊外,荒芜的地方。二月的风还很寒冷,冬天沉睡过去的草木还没有苏醒过来,放眼一瞧,就显得格外荒芜萧瑟。
“这是哪里?”从车里出来,秦桑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环视四周问道。
江慕年笑了笑,没有回答,握住她的手放进他温暖的大衣口袋里,径直往前走。
歪歪曲曲的小路,铺满了枯萎的杂草,鞋子踩在上面,很是柔软。
他不回答,秦桑榆便也不再问,安静的跟着他走。
一到这边,她就敏感的察觉,他的情绪变得很奇怪。
江慕年停下来,他们面前,是一个小小的土包。突出于地面,上面长了一颗树,光秃秃的枝条横生在半空中。
“这是我父母跟妹妹。”江慕年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转头平静的对秦桑榆说。
秦桑榆愣住:“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以前没钱,买不起墓地,只好埋在这里。后来,我就买下了这片地。”江慕年坦然说道。
“你为什么,突然带我来?”
“我不想你有任何芥蒂。”那天杜雅欣走后,她对他的迁怒,虽是无心的,他却也知道她是介意的。
秦桑榆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可以跟他们说说话,不知道说什么的话,可以跟他们介绍一下自己。”江慕年鼓励她。
秦桑榆松开他的手,缓缓跪下来。
她原本有很多的话想说,比如代替自己的父亲说声抱歉,比如请求他们的宽恕。可却忽然张不开口,她想了想,轻声说道:“我会对他好。”
江慕年低头看着她,眉目温柔。
他在心里轻轻地说,只有这一个人能叫他这样平静欢愉。
所以,即使你们不能原谅,我也要跟她在一起。
离开郊区,秦桑榆心情格外好,跟阴沉的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也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江慕年但笑不语。
“你猜出来了?真没劲。”秦桑榆不满的瞪他。
“谁叫我比你聪明呢。”江慕年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大言不惭道。
不出所料的,秦桑榆带江慕年来到南山墓场。
小心的看了看他的神色,很是平静,并不含带怒气,秦桑榆才放心道:“爸爸,我们来看你了。”
一时间觉得无比唏嘘,父亲去世时,她已经先‘死’了,父亲下葬后,她才从报纸杂志上看到这个消息,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晚上偷偷跑来,也曾在父亲墓前悔不当初的哭的死去活来。
后来,后来就不敢来了。
江慕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的陪她站着,听她事无巨细的对着墓碑上的照片,讲述这几年的事情。
最后,她说:“爸爸,我们会好好过的。”
江慕年紧一紧她的手,对她微笑。
离开墓园的时候,有风起,吹拂起他们的衣角。
江慕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照片里的男人很是慈祥的笑着,他默默地说:“我会对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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