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甲真抬起头来，尽管已经年过花甲，然而雪白一张瓜子脸上却光滑无痕，两眉弯弯，凤目含情，依然是个极美貌的女子，看上去顶多只有三十来岁年纪。

　　看到凌默恒，她似乎也无限欢喜，招手叫道：“恒儿，过来！”

　　凌默恒本来对墨甲真起了疑心，而且进来前狄子杰他们也再三叮嘱他，务必与墨甲真保持距离，以免中招。可是，此刻看到墨甲真满脸慈爱的模样，宛然就是从小疼他爱他的外婆，哪里还有什么忌惮之意，当下走了过去，抱住了墨甲真：“对不起，外婆，一直没来看望您！”

　　“这不是来了么？”墨甲真的声音里充满了欢喜，双手捧住凌默恒的脸，仰起头道，“恒儿，你长大了，可以独立了。外婆可老了，和你相处的时日恐怕也不多了。”

　　凌默恒眼眶一热，用力抱紧墨甲真：“外婆说什么话呢？外婆现在这样子，别人见了，只会说你是我的姐姐！”

　　墨甲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作势拧了一把凌默恒的脸颊：“你这孩子，也学会贫嘴了。外婆哪有那么年轻？这回住院，才知道岁月不饶人，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凌默恒心里不免有些吃惊，在他的印象中，外婆绝对不是轻易说出这种沮丧话的人，脑中不由得回想起刚进入病房时，墨甲真凝视着夜皇后的情景，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夜皇后。

　　墨甲真立刻注意到了，松开凌默恒，走到花前面，轻柔地摸着花瓣，眼中又流露出方才的惆怅和爱恋：“恒儿，这花好看吗？”

　　凌默恒本想说不好看，又不忍拂逆了墨甲真的心思，便点了点头：“好看。不过，外婆，病房内不宜放如此浓烈花香的植物。”

　　墨甲真笑了笑，神情似乎沉醉在往昔的回忆之中：“这花，啊，这花还是你的外公特地为我种植的呢！”

　　凌默恒默然，再听下去，感觉大仲马的《黑色郁金香》都要上演了。目光又向夜皇后望去，究竟是谁在这个时候送的花呢？那个人又意欲何为呢？

　　“外婆，这花是谁送给你的？”

　　墨甲真皱了皱眉头：“我不是告诉你了么？这花是你外公送的。”

　　还是外公？一种诡异的感觉闪过心头，凌默恒对夜皇后的忌惮又多了几分，他扶着墨甲真来到榻上坐下，自己蹲在墨甲真的膝前：“外婆，外公去世好多年了。”

　　“是啊，可是他临终前立下誓言，每年的平安夜，都要送我一束夜皇后。他做到了。”

　　以外公的身份，做到这一点的确不难，只要把指令编入电脑程序，就会有人每年都照着做。可是，外公临终前，不是已经和外婆决裂了么？

　　这花凌默恒却不便问出口了。

　　墨甲真看了他一眼：“你一定奇怪，你外公那时候已经鬼迷心窍，为什么还会想到要送我夜皇后。”

　　“想来是外公觉得愧疚吧！”凌默恒说道。

　　墨甲真冷笑一声：“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直到去年我才知道真相。”

　　“真相？”凌默恒惊讶地抬了抬眉毛。

　　“知道夜皇后的话语吗？”墨甲真的声音变得森然。

　　凌默恒摇头，他对这些没有兴趣。

　　“神秘，诡异、给人一种死亡的气息。”

　　让凌默恒惊骇的不是话语，而是墨甲真说这话的语气。

　　“外婆，那只是花语，做不得真的。”

　　“呵呵，你说那个死鬼，他死的时候该有多么恨我！”

　　“外婆……”凌默恒担心地望着墨甲真，这一刻，他是真的担心这个老人，担心这个从小疼爱他的外婆。

　　墨甲真笑了笑，她的脸色似乎更加白的，几乎没有半点血色，因此显得笑容也格外的阴森可怖：“放心，都过去了。外婆可不像那个死鬼，那么计较！”

　　凌默恒正想再说点什么，脑袋忽然有些晕乎乎的。他摇了摇头，想要甩去那种怪异的感觉，但是，头晕非但没有减轻，他整个人竟然一跤坐倒在地上。

　　“恒儿，你是不是头晕了？”墨甲真的声音仿佛从很远传来，“你想要睡觉，对不对？那就好好睡上一觉！”她忽然轻轻地哼起了歌谣，“好宝宝，要睡觉……”

　　在她的歌声中，凌默恒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终于失去了意识。

　　凌默恒刚失去知觉，墨甲真温柔的哼唱声就戛然而止，微笑的表情也凝固了起来，冷声道：“出来吧！”

　　病房的洗手间房门打开，肖逸尘走了出来，满脸堆欢地冲着墨甲真：“外婆，表哥怎么样了？”

　　墨甲真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你也想试一试你表哥的感觉？”

　　“不不不！”肖逸尘觉得脊梁骨上的冷汗都沁出来了，他一直都对墨甲真有畏惧之心，即便此时联手，那种感觉依然不变，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墨甲真一眼，“外婆，那表哥……”

　　墨甲真忽然发怒：“管好你自己！”

　　“是是是！”肖逸尘低下头，冷汗瞬间濡湿了发梢，和这个老女人打交道真的太恐怖了。若不是为了得到公司，给他的家人出一口气，他绝对不会站在这儿。

　　墨甲真见他确实听话，缓和了口气：“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自然会把你要的东西给你。喏，接着！”墨甲真扔过去一只袋子。

　　肖逸尘慌忙接住，打开一看，顿时激动得语无伦次：“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玄油菌！”

　　墨甲真白了他一眼：“废话！”

　　“是是是！”肖逸尘赏了自己一记耳光，“谢谢外婆，谢谢外婆！”

　　墨甲真不理他，低头梳理着凌默恒浓黑的发丝，那种亲昵的举动让肖逸尘的心骤然沉了下去，这老太婆对凌默恒真的很疼爱啊，若不是这次凌默恒执意要美人不要江山惹怒了老太婆，她恐怕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但万一老太婆反悔呢？

　　肖逸尘拽紧手中的袋子，无论如何，玄油菌已经在他手上，他一定要抓紧时间研究出来，只要拥有了这种植物能源，天下财富，舍他其谁？

　　墨甲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肖逸尘：“你怎么还不走？”

　　“啊？这就走这就走！”肖逸尘忙不迭地退出病房，心里说，谁不想走？鬼才要留在这里？

　　确定肖逸尘已经离去后，墨甲真又低下头，温柔地摸着凌默恒的头发：“恒儿，对不起，外婆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将来……将来你会懂的！”

　　顿了顿，她按下床边的按钮，道：“来人！”

　　一个穿着西服戴着墨镜的男人走了进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把少爷安顿好！”

　　“是！”

　　男人带走凌默恒后，墨甲真站了起来，走到夜皇后面前，出神地凝视着，半晌才笑道：“老头子，你真以为是你的股份保护了你的她和她的子孙么？你错了，大错特错。若不是我念在你我旧情份上，我如何会纵容他们在集团这么久？可你做了什么？”她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做得那么绝情？为什么不肯给我留哪怕一点点的念想？男人，男人……”

　　“男人……男人……”

　　这个声音重复了很久。

　　程凤光抬起头，望着狄子杰：“现在怎么办？”

　　狄子杰沉吟了一下：“老夫人似乎有另外的打算。嗯，咱们兵分三路，小杨你管好阿恒，小凤继续盯着老夫人，至于我，从现在开始，就贴身跟踪肖逸尘了。”

　　司马杨点点头，从凌默恒昏迷后，他就已经心不在焉了，狄子杰话音刚落，他就迫不及待地道：“那我先闪了。”

　　司马杨离去后，程凤光忧心忡忡地望着狄子杰：“你说，我们真的会成功吗？”

　　狄子杰握紧程凤光的手，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程凤光的表情却明显淡定了许多。

　　“对了，”程凤光突然想起什么，“秦歌会有危险吗？”

　　狄子杰皱皱眉头，他和程凤光不同，没有施与众人的博爱精神，他只保护自己关心的人。因此，比起对秦歌的安危，他更注重的是对程凤光的安慰：“放心，秦歌那个师傅刘骏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既然能在秦歌的皮肤下面植入窃听器，必然也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程凤光松了口气，又忽然悠悠地叹了口气：“真可怜！”

　　“什么？”狄子杰雾煞煞。

　　“秦歌真可怜，连她师傅都要利用她！”

　　狄子杰莞尔，揉了揉程凤光的头发：“傻瓜！你以为每个男人都会像我这样，保护自己心爱的女……”

　　程凤光的手按住了狄子杰的嘴唇，嗔怪地瞟了他一眼：“不许说出来！”

　　狄子杰撅起嘴唇，亲吻着程凤光的掌心。程凤光脸一红，想要缩手，狄子杰已经抓住了她的手。两人默默对视，狄子杰的手臂一紧，程凤光依偎在狄子杰的怀里，满足地叹了口气道：“真希望天下的有恋人都能像我们一样。嗯，你说，老大能追到秦歌吗？”

　　她刚刚还在担心这件事，此刻却又在操心凌默恒与秦歌的姻缘。狄子杰不由得笑了：“还不许我说出你是个女人，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哪一处不是个女人？”

　　程凤光推开狄子杰，跺了跺脚：“讨厌，都叫你别说了啊！”

　　房内，响起了狄子杰开怀的笑声。

　　“讨厌，别笑了。”程凤光拧了狄子杰一把，但是却并不用力，“我觉得老大和秦歌一定会好的。”

　　“哦？”

　　“你想啊，连我们都在一起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嗯！”

　　“关键是，能不能坚持到底！”程凤光下了结论，“老大在这方面，绝对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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