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摸了摸发烫的左耳，爸爸说过，左耳烫，就是有人在惦记。

　　可是，谁会惦记她呢？

　　脑海中忽然闪过凌默恒的俊颜，顿时，脸红了，热了。心，跳了，乱了。

　　“姐姐，你怎么了？”安安抬起头，诧异地望着秦歌。

　　秦歌回过神来：“轮到我了吗？”

　　他们正在下国际象棋，安安下了好一会儿了，却不见秦歌有什么动静，本来以为秦歌在思索棋路，没想到抬头却看到秦歌脸红耳赤的模样。安安站起身，伸出小手按在秦歌的额头上：“姐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发烧了吗？”

　　“没有没有。”秦歌狼狈地抓起棋子，胡乱下了一步。

　　安安的神情越发严肃了：“姐姐，你这样可不对。”

　　“怎么了？”

　　“我不要你故意让我！”

　　“我没有啊！”

　　“可你送上门来让我吃你的棋！”

　　秦歌连忙低头审视棋盘，还真的是这样，顿时，脸色越发绯红，慌忙去抓旗子。

　　安安整个人都扑了上来，护住棋盘：“落子无悔！”啪一下，把秦歌的棋子给干掉了。他虽然会提醒秦歌，但却更喜欢胜利，得意洋洋地把棋子往盒子里一丢：“轮到你了，我告诉你哦，下棋要心无旁骛，你要是再心不在焉，你可就要输了。”

　　秦歌尴尬地涨红了脸，安安虽然才上一年级，但因为他那个教师出生的妈妈长期生病在家，家教一块抓得挺牢的。三周岁的孩子，已经认字四百，可以阅读了。安安读书多，说话也是词汇量超丰富的，有时候说出话来真是把秦歌唬得一怔一怔的。

　　啪！

　　安安吃掉了秦歌的最后一颗棋，小脸闪着兴奋的光芒：“姐姐，你输了。”

　　秦歌笑笑：“安安好厉害，姐姐不如你。”

　　“再下一盘！”安安又摆开了架势。

　　秦歌苦恼：“安安，我们已经下了五盘了。”五盘之中，她输了三盘。

　　“可我还没有稳赢你。”安安老神在在，“而且，最后一盘要不是你状态不佳，胜负恐怕很难说。再来！”

　　秦歌苦笑：“安安，我现在脑子都变成浆糊了，你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不然你胜之不武！”

　　安安考虑了一下：“好吧！”

　　秦歌呼出一口气，总算解放了。

　　她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递给安安：“喝水。”

　　安安也不接，就着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一半，停下，望着秦歌：“该你了。”

　　秦歌又笑，安安真是充分继承了师傅的各种遗传，无论是容貌，还是脾气，当真一模一样。就像此刻讲究“公平”这一点，跟师傅像极。

　　想到师傅，秦歌有些恍然，回来一个多月了，刘骏也终于修成正果，不过，他无心仕途，提出重操旧业，成了体校的教官。

　　托刘骏的福，她也成了体校的女教官，因为没有刘骏那种高校毕业证书，秦歌只能担任副职，但即便如此，秦歌已经足够满足。

　　从到处打工的打工妹，到如今捧着铁饭碗的事业编制人员，对于秦歌来说，无异于一步登天的荣耀。

　　事业工作人员，曾经是她最高的梦想，竟然也轻易实现了。

　　那一刻，她无比激动地抱住了刘骏：“谢谢你！谢谢你！”

　　如果她看得到刘骏的脸，就会发现刘骏的神情很复杂，除了高兴，还有内疚，惭愧，以及别的。刘骏抬起手，摸着秦歌柔顺丝滑的长发。有一刹那，他想说：“这是你应得的。”但是，这句话滚来滚去，终究还是没有出口，最后变成了：“小秦，好好干！”

　　有些事情既然瞒了，那就瞒一辈子吧！

　　一丝淡淡的烟味从师傅的身上散发开来，糅合了这个男人的味道，进入了秦歌的鼻子。秦歌不喜欢抽烟的男人。她爸爸就从不抽烟，但是，师傅是个例外。有时候她甚至很好奇，师傅是怎么把那股子讨厌的臭味，变成了淡淡的清爽的气息呢？

　　师傅的怀抱很温暖，依偎在师傅的怀里也很窝心。但是秦歌站直了身体，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对不起，师傅！”

　　刘骏抬起眉毛，炯炯有神的双眼露出了疑惑：“对不起什么？”

　　秦歌含羞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师傅为人严谨，做起事来三眼一板，有时候近乎苛刻。但或许也因此，他情感上的神经比较大条，什么小女儿心思之类的，对他而言，等同于天书。不过，就是这样，反而让刘骏的身上多出了一份暖意。秦歌特别喜欢看到师傅脸上的茫然，那会让她感到，这个神一样的男人和她很接近。

　　既然没什么，刘骏很自然地不再追究了：“小秦，其实我还欠你三个字！”

　　秦歌的心砰砰乱跳起来，师傅要说什么？可是她好像还没准备好呢！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凌默恒的声音：“秦歌，我爱你！”

　　“师傅，你不欠我！”秦歌连忙说道，不知为什么，这三个字从凌默恒嘴里出来，秦歌会觉得正常；可从师傅的口中出来，却会有种天雷滚滚的感觉！师傅，怎么可以说出那么肉麻的话？秦歌就算一头撞死在师傅面前，也不愿看到师傅说那三个字的样子。

　　刘骏微微一哂：“小秦，你太善良了！”

　　“不，我不善良……”

　　等一下，怎么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刘骏被秦歌逗乐了：“小秦，善良是一种美德，你用不着表现出做贼心虚的表情。”

　　做贼心虚？她吗？

　　秦歌低下头，用拳头蹭了蹭自己的两颊，她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谢谢你！”微微低沉的声音，似乎含了些微的歉意，从刘骏口中出来。

　　“啊？”秦歌傻眼，“师傅，你说什么？”

　　刘骏从口袋里掏出了烟和打火机，取出一根，叼在嘴里，啪的一下，打火机冒出了微蓝的火苗，点燃了烟头。刘骏深深吸了一口，微微眯了眯眼睛，淡蓝色的烟雾喷了出来，烟雾后面的刘骏，脸上带着让人扑朔迷离的神态，显得那么悠然，那么神秘，那么淡定，那么从容，甚至有点深邃，有点慵懒，有点迷情。

　　秦歌迷恋地望着抽烟的师傅，她很喜欢看师傅抽烟，不仅是烟雾可以营造梦幻一样的迷情，让她抛却自己的羞涩，大胆地望着师傅；还因为抽烟地师傅真的有一种绝代风华的气质，年少时的张狂和中年的稳重糅合在一起，幻化成师傅那种独特的风情。

　　刘骏不是老烟枪，也没有什么烟瘾，有时候他可以连续一个月不抽烟。但是，只要一根烟在手，刘骏的眼神就会飘忽起来，没有关注的焦点。烟于他，是奢侈的放空，是莫名的寄托，也是一份对岁月的缅怀。他喜欢看着烟雾袅袅上升，就如盛开的玫瑰，历史的画卷在这一多玫瑰之中若隐若现，时而是幸福快乐的红玫瑰，时而是痛苦满怀的蓝玫瑰，更多的时候是一只忧郁的灰色玫瑰，等待着他的深思和肯定。就像生活中无数问号，需要他的斟酌，判断。

　　谢什么呢？

　　他本可以说很多很多！

　　谢谢秦歌的信任，谢谢秦歌的不追问，谢谢……

　　他想起秦歌把东西交给他时的第一句话：“师傅，为什么我的身体里面有窃听器？”

　　他记得当时自己若不在意地笑了笑：“为了保护你！”

　　“保护？”秦歌的眼睛亮了，“师傅的意思是，不管我在哪里，只要我遇到危险，师傅就会来救我吗？”

　　他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这次我中枪了，师傅都没有出现呢？”

　　很好的问题！切中要害！

　　然而他却依然云淡风轻地回答：“小秦，你不是无恙吗？”

　　“可是……”秦歌想了想，忽然笑道，“好吧！师傅这么做，肯定有师傅的道理！”

　　道理？

　　他在心中苦笑！

　　什么道理？

　　就是因为秦歌的爸爸是个出色的特种兵，秦歌的血液里都流淌着这种优异的品质！他培养秦歌的出发点，不就是培养另一个出色的特种兵么？

　　只是后来，终于不忍！

　　也许，是秦歌的眼睛里，那种信任的东西太深刻！

　　也许，是他发现秦歌对自己的情谊！

　　也许，还有别的……

　　他放弃了秦歌，把自己投入到任务之中。

　　而秦歌体内的窃听装备却一直存在！

　　问题是，他终究还是利用了秦歌！

　　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秦歌终究还是走进了这个圈子！

　　若不是凌墨恒这男子真心喜欢秦歌，若不是秦歌的血液有异常人，秦歌这一趟根本回不来。

　　很多时候，刘骏都会陷入对自己深深的怀疑，怀疑自己的血液是冷的，怀疑自己的胸腔是空的。否则，他怎么能这么一再地去伤害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呢？

　　他又狠狠地吸了口烟，让烟雾变得浓郁了一些，弹了弹烟灰，他说：“谢谢你带来的东西！”

　　“啊？”秦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是我应该做的啦！师傅是清白的，怎么能待在那种地方呢？”

　　刘骏看了秦歌一眼，有一句话差点从嘴里跑出来：“能平安待在那种地方，未必不是福气！”

　　不过，他是个自我控制极强的男人，即便是年轻时和妻子做那种事的时候，他也是节制而冷静的，甚至可以随时中断。他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曾经放纵过的光阴了。

　　于是，他只是点了点头：“你很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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