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她说：还不是因为我失恋了。我告诉她我跟男朋友分手了，她就骂我这么较次的人以后很难找到婆家，说如果再不学做家务的话，以后肯定嫁不出去。我现在每天上午打扫卫生，下午洗衣服。我妈妈今天说要教我做饭，以后一天三顿饭也让我负责，刚出去买鱼了，说回来教我做熏鱼。你说有这么当妈的吗？虽说是我先提出分手的，但好歹我也很伤心啊。

　　熊齐终于绽出几天来的第一抹微笑，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什么叫恶有恶报？什么叫现世报？

　　熊齐此时此刻对自己没见过面的岳母，心里充满了无限感激。

　　感激的同时，也不忘痛打落水狗：活该，你这叫自残。

　　说完，对着电脑大笑，真解气。

　　两个人在互利互惠的基础上，达成了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

　　第一条：他每天必须给她传三集《美少女战士》；

　　第二条：她每天晚上必须陪他聊天，时间不得低于两个小时，不得发语气词敷衍；

　　第三条：在见他之前，不得见其他网友；

　　第四条：如果他提出要见她的时候，她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脱；

　　第五条：在他没女朋友之前，她不得交男朋友。

　　前三条还好了，首先她没有其他可以见的网友，他也堪称一个比较有趣的网友，遵守起来比较容易。

　　至于第四条，她问道：如果你长得特别难看怎么办？

　　他回道：不会的，你看见我后，会很惊艳的。

　　她不信：很惊艳有这么丑的人吗？

　　他郁闷：看到丑的人能用惊艳吗？我长得还可以，很多人说我是帅哥。

　　她说：可是我长得难看，我都不敢照镜子，怕被自己吓死。

　　他笑：这样丑的人很稀奇，那更要看看了。

　　她说：那我也不能接受这一条。活像古代的皇帝召见妃子。

　　他回：如果我是古代的皇帝，我一定不这么对你。反正你可以不同意，我也可以不传。

　　这次换她郁闷了：换个话题，我本来找个男朋友就不容易，你还定这个规矩。如果你一辈子找不到老婆，我是不是一辈子不用嫁人了？

　　他早有准备，很快就回复回来：不会的，我会很快解决我的问题的。还有，你也不用这么早恨嫁。我们学校有句名言叫“我很帅但我很无奈；我很丑但我很抢手”，前半句是说我这种帅哥的，后半句是说你这种丑女的。

　　她回：你……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说：如果你真的这么难嫁的话，我给你支个招，我保证有效。只要你站在男生宿舍楼顶喊一嗓子“给我个男朋友，不然我就从这跳下去”，保证会一下子冲上几个男人来。

　　她回：是精神病医院的大夫还是保安？如果真要那样干了，就是给我个男朋友我也会从楼上跳下去的，那可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有了资源就有了话语权，这则定律在这个世界上被广泛地证明和认可。

　　所以熊妮只能含恨签下这不平等的《美少女战士》条约。

　　白天，熊妮一边做家务，一边看《美少女战士》。但是三集动画片，即是看两遍也不足以打发一天的时间，所以熊妮特别期待晚上的到来。

　　她见他的第一句都是：太好了，你终于来了。

　　他每次回的都是：这么想我？

　　她的第二句毫无例外都是：是啊，我等着看下一集的《美少女战士》。

　　由此，熊齐便是毫无例外地气愤，他怎么会看上她呢，这个女人既不可爱又不温柔？

　　一定是丘比特飞来飞去撞坏脑袋了，要不就是月老喝大了，喝成老年痴呆了。

　　（你敢咒他们，你完了，你一定会情路坎坷，命运多舛的。）

　　饶是这样，两个人还颇有共同语言，从学校里的小事聊开去，到两个人出生地的风土人情，从小的生长环境，再到国家大事，谈古论今，海阔天空。

　　她是一个好的聊友，他说了上句，她便能忖度出他的下句。他每说到精彩处，她也会适时地捧场。她的聊品好，从不敷衍，即便偶尔毒舌一句，也都适可而止。她的知识面也广，古今中外的典故她知道的不少，信手拈来，也经常有不同常人的见解，用起来却起到画龙点睛的效果。每一处都能想见她的家教极好。

　　有时候，熊齐会想如果他不爱她，他可以把她当成红颜知己，如果真那样说不定，他不用像现在这样辛苦，他也会比现在欣喜十倍。

　　他问她：你为什么和你之前的男朋友分手？

　　她回道：他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那时候再分手更痛苦。

　　借口。他又问：他可以考本校的研究生，就跟你差不多时间毕业。

　　她回道：如果工作不在同一个地方，到时候还难免分手。那时候的痛苦又较现在多几倍不止。

　　荒唐。他说：工作以后再找男朋友就不会分手了吗？你以为那时候找男朋友就有保证了，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她回道：可能是我想得太天真了，今天我妈妈还跟我说，毕业以后找对象跟大海捞针没什么两样。

　　还有救。他劝道：大学里一定要谈一次恋爱，失恋一次，不然大学就白过了。

　　她回道：我上大学不到半年就把这两件事都经历过了。

　　愤怒，她居然不提她跟他的那段恋情。

　　失望，他仍没有把她说通。

　　失落，网上的自己对她来说，无论做什么都一点份量没有。

　　五味杂陈，熊齐拂袖下机。

　　空虚、无聊、百无聊赖的假期里，刘新打电话过来，邀熊妮回学校去打羽毛球。

　　熊妮懒得动弹，坚决拒绝。

　　刘新威胁道：“你如果敢不来的话，我就在宿舍里贴满长了八个翅膀，七条腿的鸡的照片，恶心得你一年都吃不到炸鸡架。”

　　熊妮哀戚，她怎么能想到这么损的招，为什么要剥夺她美好又神圣的爱好。她真的是怕了刘新了。于是赶紧说：“我去，明天就去。你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的？”

　　刘新心满意足地狂笑了几声，叮嘱道：“别忘了给我们这些仍生活在水深火热的人们，带点好吃的。”

　　有男朋友陪伴的人怎么可能是水深火热，应该是冰火两重天才对。

　　既然定下要去，出门前第一件事情是向自己的老妈请假。

　　李云惊喜地看着她，说道：“可是要出门了。你说你二十岁不到就天天死气沉沉地在家待着，像什么话？”

　　是不像话。但是，不是她让自己的闺女成天在家做家务的吗？

　　熊妮看着自己妈妈一脸哀怨。

　　李云淡淡地扫了熊妮一眼说：“你说你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带个男朋友回来。老让我这个当妈的，给你操心。”

　　她也知道自己的闺女不满二十岁，哪能算大，为啥天天嚷着让她找男朋友呢？

　　熊妮更哀怨了。

　　李云转身出门：“我出去打几圈麻将。你把饭做好后，去隔壁叫我。”

　　熊妮这下不用哀怨了，因为她妈妈出门，看不见了。

　　出门前第二件事是向独自游荡的熊请假。

　　但此时还是中午，独自游荡的熊不一定在线。

　　她还是很慎重地留言：我明天要去学校玩，所以请假。今天晚上和明天晚上都不能陪聊了。

　　他很快就回话了：哦，知道了。

　　她惊奇地问：你在啊，我一直以为你不在呢。

　　他很久都没有回消息，她以为他走了，自顾自地发过去：其实我一点都不愿跟我朋友去玩，因为她男朋友跟我前男友是好朋友。如果两个人遇上了，该多尴尬啊。

　　这次他倒是回得很快：你还在乎你前男友？我以为你不喜欢他呢？

　　她回：我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他很好的，人很优秀，又很帅。我觉得可能以后再很难找到那么好的男朋友了。

　　他又问：那你们分手了，你难不难过？

　　她回：挺难过的。

　　他又问：你去年失恋难不难过？

　　她回：也挺难过的。

　　他回：那你应该是喜欢他的。

　　她想了想回道：不可能吧，我一直很抵触谈恋爱，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过了很久，他回道：喜欢上一个人是潜移默化的过程，这个过程不会受人主观意识的影响。你分手后很难过，就证明你还是很在乎他的。

　　她寻思了一下回道：这样说也有道理。

　　过了一会，她又说道：反正我也要去学校，要不我们见一下面吧？

　　那边是沉默、沉默。许久，他回道：好。明天下午五点，你们宿舍楼门口。我如果晚到了，你等我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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