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熊齐也不知道自己是几点醒的。醒时宿舍里已经没人，原本吵杂的寝室，一下子安静下来，让人空落落的难受。老大说他这是失恋综合症。

　　从窗户透过来的光影已经偏东，说明外面的太阳已经偏西，原来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不知道此时的她在干什么？在家看小说，还是看漫画，还是看动画片？

　　总之应该很逍遥自在。

　　他们之间的恋情是不是世界上最短暂的恋情？

　　只持续了四天，其中一天吵架，一天冷战，一天在等待分手。

　　熊齐盯着自己的上铺，裸露在外面的床板上，写着一句话：给我一个女孩吧，我一定宠她如公主，爱她逾生命。

　　那句话不是他写的，大约是这个床铺的前任或是前任的前任主人留下的。

　　他第一次看到是怎么想的？

　　大约是猜测写这句话的人一定是想找女朋友想疯了。如果换成是他，再好的女朋友，他也不会那样惯着她。

　　那时候他才大一，年少轻狂，目空一切，自认为大丈夫何患无妻。

　　但情人之间分分合合，红颜朝来暮去，缘分逝如流星。那些女子，美则美矣，好则好矣，但终究不是合适自己的那种类型。

　　初见熊妮的时候他怎么想？

　　她单纯、善良、可爱。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老天真的让她当他的女朋友，他真的愿意那样做，爱她、宠她、惯她。

　　于是他为她机关算尽，对她围追堵截。

　　他和刘新进行利益交换，只为获得她更多的信息，也想让她知道他更多的信息。

　　他为她将刘新介绍给自己的好友，只为了剩下她孤零一个人。

　　因为女孩子在孤单的时候，心防是最脆弱的，是最容易攻陷的。

　　他一步步设计，终于将她带到自己身边。

　　世界上的人都知道他爱她，但她不知道，或许她知道，但她假装不知道。

　　她看他，眼神里满是清澈坦荡，波澜不起。

　　她对他说，她大学四年不谈恋爱，如果他等她三年她可能会优先考虑。

　　他才不会相信她的托辞，耐心缺失如他怎么可能会等她三年？

　　她敢利用他的感情，开他的玩笑，他就敢把庄做得更大。

　　于是他伪装了可怜，利用了她的罪恶感，成功得将她变成自己的女朋友。

　　但是她同意前犹豫的那段时间，他知道他其实什么都没捞到。

　　同样受感情困扰的还有伊剑。

　　伊剑怀疑自己在刘新心目中的地位，说刘新经常为了吃小吃就不跟他一起吃晚饭。

　　宿舍的老大给他们支招，说：要想抓住女孩的心要先抓住女孩的胃，要多请女孩子吃饭。

　　宿舍老大还给他们支招，说：在适当的气氛下给女朋友讲鬼故事，女朋友会展现出小鸟依人的一面，男人只要适时地表现出英雄气概，准能攫取芳心。

　　他一一试验，一一受挫。

　　他不可能宠她如公主，爱她逾生命。只因为两个人的情分未到。

　　因为情分未到，他不能轻易许诺他愿意在将来请她吃一辈子的饭。

　　因为情分未到，他不能告诉他，他想起的那句话是“你既吃了我家的茶,怎么还不做我家的媳妇”。

　　当买鱿鱼，她出言相助时；当被他强吻着，虽有恼意，却不借题发挥时；当她雨中为他送伞送衣服时，他曾以为他对她有所不同，他曾以为她虽初时不情愿，但终究会有所改变。

　　如果爱情是一场赌局，他从来都不是庄家，在这场爱情里，他输得干干净净。

　　她粉碎他的希望，只用了一句话。

　　她与他分手，只不过一通电话。

　　她第一次给他打电话，就是为了分手。

　　她说：“熊齐，我们分手吧。”

　　她说：“你还有不到一年就要毕业，与其到那时候再痛苦，不如在我们感情未深时，先分手，痛得更少一点。”

　　他徒劳地跟她解释他会保研。

　　她说：“保研也只不过将分手的时间拖后了三年，到时候依旧要分，那时候分手的痛苦不知是现在的几倍。”

　　既然这样，他便同意分手。

　　长痛不如短痛，痛过就好。

　　可是，她提出的分手，她为什么会哭？

　　刘新说，分手的那天晚上她一直在哭，哭到精疲力竭才睡着，第二天早上眼睛都是肿的。

　　难道她心里对这段感情也有不舍？难道她也曾对他动情，只是她和他都不曾发现？

　　他知道，他这是妄想。因为刘新还跟他说，自从她的初恋男友跟她分手后，她就一直对抵触找男朋友。即便是跟他交往以后，她还经常地在宿舍里无来由地冒出一句“真别扭”。

　　她终究是不爱他，所以她才会觉得跟他在一起别扭，她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跟他分手。

　　老大的衣柜上有一个心形的光斑。熊齐走上前按住，于是光斑便到了他的手背上。

　　他顺着光线看过去，便是一个枝叶繁茂的梧桐。光影陆离，不知道是从那两片树叶的间隙里漏出如此完美的一颗心形。

　　开机上网，QQ上有她的留言：

　　“在吗？”

　　“还不在吗？上线后Q我。”

　　“我再问一遍，你在吗？如果你再不开口，我就给你讲鬼故事，只给你讲一半，让你既害怕又难受。”

　　熊齐哑然失笑，随手便回道：“在。”

　　回完便是一阵尴尬，想下，谁知她的消息已经回过来了。

　　“太好了，你终于上线了。我心情不好，想看《美少女战士》，你什么时候给我传？”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我失恋了。”

　　熊齐气极，回道：“你甩了你男朋友？你甩了你男朋友为什么还心情不好？”

　　隔着网络，她感觉不到他的愤怒，她回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情不好，但是我就是很伤心，一想起来就想哭。”

　　只消一句话，他的心就软了。

　　他跟她说：“你等我一会，我给你传一个网址上，你自己去下载。”

　　网速很慢，一直维持在1KBS、2KBS，如同时间，一秒钟有一个小时那么长，一分钟有一天那么长。

　　她也不再说话。

　　他不见她时，有多气愤只有他自己知道，见到她以后那些气愤又仿佛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其实此时他真应该感谢网络，因为不知所以无伪，因为不见所以无惧。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恼，他撑不过她，先发过信息问：怎么不说话？

　　又等了许久，等他心寒彻，她才回过来：我在做家务。

　　原来如此，他幽幽地回过去：我心情也不好，你能不能陪我聊会天？

　　这次她很快地回过来：好，监工出去了，我偷懒陪你聊一会。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他说：我也失恋了，不过我比你惨，是我女朋友把我甩了。

　　她回道：再找个好的，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说：芳草再多，也不是自己想要的那支花。

　　她问道：你很爱你女朋友？

　　他思忖了一会，回道：照我失恋后的状态，我应该是很爱她。

　　她问道：你借酒浇愁了？你借酒装疯了？你借酒闹事了？你堕落了？你颓废了？你无可救药了？

　　他沉默，这些他都没有。他一如既往地干几份兼职，一如既往地好吃好睡，但是就在静下来的那一刻，他心就突然放空，无限地放空。他放不下，犹如秋天的树木，到了时间却迟迟不肯放下一头的叶子。

　　也许见他好久没有回话，她劝道：如果你真爱她的话，就再去追她。爱拼才会赢。

　　他将那句话，一读再读，吃惊地问道：你是这样想的？

　　她回道：嗯。我妈妈要回来了，她如果见我没做家务，在这聊天，一定会骂我的。

　　他问道：你妈妈为什么那样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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