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东东四岁前没见过自己奶奶，原因是李芳的婆婆嫌小孩脏。

　　东东出生的第一年，李芳的婆婆给了五千块钱，说是给孩子请保姆，不长大不要往老家带。

　　李芳拿着钱摔到刘元的面前，骂道：“自己的孙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五千块钱请保姆，她以为保姆是非洲难民还是朝鲜偷渡客？”

　　刘元不乐意地对李芳说：“给你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

　　李芳真的火了，跟刘元大吵一架后，就抱着东东跑到李云家。

　　李云劝解李芳：“在老婆和自己的母亲之间，男人永远都向着自己的母亲，这个跟孰是孰非无关。所以以后尽量不要向老公抱怨自己婆婆的不是。”

　　李云说这话的时候，熊妮不在场。当李云对熊妮说这句话，熊妮已经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为时已晚。

　　李云是高中语文老师，极爱诗词曲赋。别的妈妈是讲故事哄孩子睡觉，李云是背唐诗宋词哄熊妮睡觉。以至于熊妮很小就会摇头晃脑地吟上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时古难全”。

　　小时候人前吟诗颂词不过是为了博大人夸奖；而到情窦初开时，在无人之境缠绵悱恻地吟上一句半句却是为了莫名的心事；而到离婚后，有了闲情却无了雅致，即便偶尔想起，也有不用以往的理解。人的悲欢离合，人自己尚不清楚、不能掌握，怎么能强求月亮呢？或又想到自身尚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又凭什么去要求世上的人都喜欢自己？如她之于熊老太太。

　　三个女人喝咖啡都能喝到半夜。纵然没喝酒，熊妮到家的时候觉得也有点醺醺然了。

　　屋里没有开灯，依旧冷冷清的。熊妮叹了口气，失望地换鞋进屋。却在客厅地窗前看到一抹背影。熊妮先是一惊，定睛看后便是狂喜。

　　那个在举头望明月的正是熊齐，熊妮权当他在等门，正欲上前借醉装疯，调戏他一把。谁知道他头都没回，就幽幽地说：“熊妮，这么长时间你一直欠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这样的夜晚她只想要风月，不想要解释。如果他非要解释，她就玩消失好了，反正他没看到她，让他只当她是四方游神好了。熊妮正欲蹑手蹑脚地消失，熊齐倏地就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她。

　　熊妮被吓了一跳，摸着胸脯，瞪着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好吧，你解释吧。”这个男人卸掉嬉皮笑脸，还是怪吓人的。

　　熊齐认真地说：“我跟赵雅真的没什么，我没有跟她上过床。”熊妮点点头，好吧，她相信他俩没上过床。

　　熊齐继续说：“我不知道赵雅为什么要跟熊甜说我跟她上过床。”熊妮挑眉，这不明显的挑拨离间计吗？

　　“那次赵雅请我妈吃完饭之后，她们便熟识了。赵雅因为工作便经常来我们这，闲来无事便找我妈和我妹玩。三个女人一起逛逛街、喝喝茶。我妈对赵雅的印象很好，也曾问过我赵雅的事情。我跟我妈明确地说过我对赵雅没那方面意思。我妈嫌我没眼光、不惜福，我装作没听见也就蒙混过去了。

　　后来我真地陪了赵雅一夜，但是我没跟她上床。那次是我晚上加班，九点多的时候，赵雅给我打电话说，她迷路了，外面下大雨，她打不着出租，问我能不能去接她一下。

　　当时我们公司在做一个项目，因为赶进度，项目组的人无一不是连续加班超过一个周的。

　　赵雅虽然是我们的大客户，但是这种事交给谁，谁都会怨声载道。我给伊剑打电话，刘新跟我说伊剑晚上陪客户吃饭，已经喝得人事不知了。

　　实在无法，我只好自己开车去找她，本来打算将她送回酒店后，我继续回公司加班。

　　谁知道她那一夜喝过酒，有些醉意。我一说要走，她便拉着我的衣服哭，说她有很多话要跟我说，说她要结婚了，那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那天晚上她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我累得不行，一直昏昏欲睡。到了凌晨三点钟赵雅也累了，说要回房睡觉，我巴不得。她回房后，我便离开酒店继续回公司加班。”

　　到这他就算解释完了。熊妮茫然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要说的还有很多，至少他应该告诉她他和赵雅是不是在交往；他为什么现在老喊着要跟她复婚；甚至于他们刚离婚的那阵，他每次看她一脸冷酷时心里都在什么。

　　熊齐幽幽地问她：“我都说完了，你还没跟我说你跟周宇是怎么回事？”

　　“我和周宇也没什么，”熊妮兴致不高地给熊齐解释：“周宇在我楼下上班。你那天给我打完电话后，我便找到他让他陪我演一出戏。现在周宇的孩子都会爬了。”

　　她用了“也”，证明她相信他了。熊齐兴奋异常，宛如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拉住熊妮开心地说：“那我们复婚吧。”

　　“不行。”熊妮再一次断然地拒绝。

　　熊齐郁卒：“为什么？你都知道我清白的了，为什么还不跟我不复婚？”

　　熊妮眨着亮晶晶地大眼睛十分欠扁地说：“因为我不高兴。清白有用吗？清白如果有用的话，小葱拌豆腐就红遍大江南北了。”

　　“你……”熊齐气结，“你不可理喻。”

　　熊妮无所谓地说：“爱理不理，你以为你是太阳，给我一点阳光我就要陪着你一起灿烂。”

　　希望破灭的男人被气得拂袖而去。

　　熊妮望着被砰然关上的门，隐约想起那句词“此别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此夜本该风月无边，可惜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当真的是此去经年，一别数日，没有熊齐的一点消息。熊妮的日子仿佛又回到刚离婚那阵，闲得她坐着的时候嗟叹、站着的时候嗟叹、倚门的时候嗟叹、靠窗的时候仍嗟叹。

　　熊来的日子比她还难熬，熊来每天早上的第一句话是“我爸爸昨天晚上没来”，第二句话是“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喜欢你了”，第三句话是“都说了女人不能太凶”。

　　他爸爸晚上来没来，他不知道？而且那是小孩子该管、该知道的事情吗？

　　每天她去幼儿园接他，他第一句话无一例外地是“怎么又是你来了”，第二句话是“爸爸今天晚上来不，”第三句话是“妈妈，都怪你”。

　　这是她十月怀胎养的儿子吗？为什么怎么看怎么像被日本动漫腐蚀的小怪物？

　　到周五，小怪物的人品爆发到极致。天还未亮，熊来便叫醒熊妮，睡意朦胧地说：“妈妈，妈妈，我做梦爸爸回来了。”

　　熊妮翻了一个身，告诉熊来：“安心去睡吧，梦跟现实正好是相反的。”

　　“哇……”熊来不依了，抓着床边控诉道：“妈妈骗人，妈妈骗人，爸爸答应我明天去找瑶瑶玩的。”

　　熊妮无奈挣扎着起身：“你讲点道理嘛，你爸爸答应的，怎么能说我骗人呢？”

　　让小孩讲道理比让死猫上树都难。熊来坐在地上不依不饶地直哭，哭得熊妮的头都大了。

　　熊妮扶额，“如果你放学的时候，你爸爸还不回来，我就给他打电话。”

　　熊妮说完，熊来一下子就不哭了，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熊妮郑重地点了点头，她敢不答应吗？打个电话总比让死猫上树容易吧？何况说不定到晚上熊齐就回来了。

　　到晚上娘俩的希望又破灭了。傍晚熊妮去幼儿园接熊来。熊来一见熊妮就闷声问道：“怎么又是你来了？我爸爸呢？”

　　“不知道，”如果不是幼儿园门口人多嘴杂，熊妮的巴掌就招呼上熊来的脑袋，“你不想看见我，那我走了。你在这继续等你爸爸吧。”熊妮说完佯装往前走了几步，熊来果真没有跟上来，就近找了个地方闷头坐下。

　　熊妮无奈又回去跟他商量：“妈妈给熊来小帅哥做了水晶虾仁，我们回家好不好？”

　　熊来摇了摇头，一颗豆大的泪珠掉落砸到他面前的地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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