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我想吃烤肉，”熊妮歪着脑袋仔细地琢磨：“小吃一条街上的新疆烤肉，烤得很好，外焦里嫩，但就是孜然放得多，味道太重。跟它紧挨着的那家孜然放得少一些，但是又烤得太老。”

　　熊齐建议道：“那就去吃新疆烤肉吧，放孜然的时候让老板把孜然少放一点。不过我们俩单吃肉串肯定吃不饱，除了肉串你还想吃点什么？”

　　“炸鸡架前天才吃过了，凉皮是大前天吃的，最近做煎饼果子做得最好吃的那家都不怎么来了，其他家的辣椒酱的味道都不香，”熊妮歪着脑袋，思索了半晌，叹气说：“哎，太痛苦了，吃个晚饭都让人这么伤神。”

　　原来她晚上都跟刘新去吃这些东西去了，熊齐又气又好笑地问道：“你是不是都不吃食堂？”

　　熊妮认真地回道：“吃，当然去吃，我每天中午都去吃。”

　　“是因为中午小吃街不开吧。”熊齐自然而然地抓住熊妮的手，拖起她：“看来在这想多久都没用，不如我们先去，说不定到那看什么都想吃。”

　　熊齐的掌心很烫，直烫到熊妮的心里。熊妮挣脱也不是，不挣脱也不是，一时间羞得满脸通红。

　　事实表明，熊齐说的非常有理。熊妮一进小吃街就被铁板鱿鱼吸引住了。

　　鱿鱼摊摊主把四五个剪成锯齿状鱿鱼并排放在烧热的铁板上，手脚麻利地翻动刷酱，铁板上一阵“滋滋”声起，随之而来的便是诱人的香气。被煎成粉红色的鱿鱼最后再被老板撒上孜然和辣椒粉。路人只消一瞥便会垂涎欲滴。

　　熊妮不是垂涎欲滴，熊妮是眼都直了。熊齐推了一下她，提醒道：“口水，注意口水别掉人家摊上了。”

　　熊妮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欲言又止。熊齐瞅了熊妮一眼，便问摊主：“这个怎么卖的？”

　　“两块五。”熊妮喜笑颜开，代替摊主回答道，临末还补充了一句：“这是行情。”

　　熊齐吃惊地看向老板，老板点点头赞赏道：“这小姑娘是行家啊。”

　　行家，馋嘴的行家。熊齐腹诽完，跟摊主讨价还价：“老板便宜点吧，三块钱两个吧？”

　　围观的人很多，熊齐此话一出，立马就有人帮腔：“便宜一点吧，就三块钱两个吧。”

　　“是啊，是啊。”

　　老板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不说话带着三分烟火气，一开口便是七分海腥味。听完这些轻蔑地说：“我彪啊，你以为我不会算账啊？”

　　熊齐毫不气馁继续还价：“三块钱两个你也不赔钱，我们多买你几个你就赚回来了。”

　　老板不高兴了，回道：“我彪啊，这些都是没本钱的，能那么便宜卖给你？”

　　“你这个老头，你彪就彪呗，你不说谁知道。”居然敢凶她男朋友？熊妮不乐意地挑衅道。

　　摊主大怒，吼道：“我彪不彪该你什么事。不想买就一边去，你想买我也不卖给你。老子这不讲价，爱买不买。”

　　熊妮挑眉，撤到一边，本来围着的几个人也一并散去。

　　两个人走出几步，熊妮就嘀咕道：“那个人果真彪。”

　　“嗯，不是一般的彪，做无本买卖还好意思拿出来说。”熊齐点头称是。

　　刚出炉的好男人守则：女朋友认为是错的，就一定是错的，如果不是错的，添油加醋也要把它说成错的。

　　小吃街的尽头便是新疆烤肉，那里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熊妮遥望了一下鱿鱼摊，又看了看排队的人群，后悔道：“什么时候能轮到啊。等轮到非得饿死不行，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得罪那个卖鱿鱼的了。”

　　“这么严重了？”熊齐煞有介事地说：“饿坏我女朋友可是大事。但是现在是吃饭的点，排队的人肯定多，再等一会人说不定就少了。”

　　熊妮可怜兮兮地说：“可是我现在就很饿啊。”

　　熊齐建议道：“这附近有一座很不错的骨头馆，要不我们先去那吃点，一会再过来。”

　　“那好吧。”面子抵不过里子，里子是空的要面子又什么用啊。

　　两个人吃得很简单，一盘辣炒拆骨肉、一盘香菇油菜还有一壶店家免费送上的大麦茶。

　　两个饿极了的人，风卷残云，不一会桌子上能入口的是就只剩下大麦茶了。

　　两个人已经吃个七八分饱，熊妮优哉游哉地捧着一杯大麦茶在喝。

　　熊齐笑道：“我突然想起红楼梦里的一句话。”

　　熊妮好奇地问道：“哪一句话？你看过整本的红楼梦？”

　　“只看过一遍，是王熙凤对林黛玉说的。很多年了，红楼梦忘得差不多了，那句话倒是记得很清楚。”熊齐挠了挠头解释道。

　　熊妮瞪着亮晶晶地眼睛开心地问道：“是不是王熙凤夸林黛玉是天仙美人的那句？”

　　“你想让我夸你漂亮吧？”熊齐好笑地问道。

　　熊妮很慎重地点了点头。

　　熊齐挑眉笑道：“我就不说。”

　　熊妮娇嗔道：“我恨你，我恨你。你不知道女朋友是用来讨好的吗？”

　　他喜欢她自称是他的女朋友，熊齐心情大好，站起身来问道：

　　“美丽的小姐，你是在这恨我呢，还是跟我去吃烤肉，新疆烤肉那的人可不多了？”

　　当然是吃肉了。恨他能当肉吃吗？

　　下面是一则小学算术题：熊齐和熊妮各买了十串烤肉。熊妮用五分钟吃完十串烤肉。熊妮吃完烤肉的时候，熊齐还有八串。熊齐每次分一半给熊妮，请问两个人一起吃完需要多长时间？当肉串吃完的时候，熊妮吃了多少串烤肉？

　　答案：熊妮吃了十串烤肉。只是说熊齐会分又没说熊妮会要。熊妮自小被教育成淑女，自然不会干抢人食物这样的事情。

　　但是她好痛恨中国的传统教育啊，尤其是在看着熊齐津津有味吃着肉串的时候。

　　当熊妮还是熊齐的煮熟的鸭子时，熊齐问她：“你怎么那么爱吃肉？”熊妮答：爱肉不需要理由；爱肉才会赢；子在川上曰，有肉就好；肉味绕梁，三日不绝；古人沉鱼落雁为的是就是吃肉，闭月羞花为的就是偷猎；一肉安得双烧法，不负红烧不负焖……

　　人逢喜事不仅精神爽，连夜色也美——碧空明月，才盈稍亏。

　　下晚自习，两个人若即若离走在路上。熊齐背在身后的手，试探了几次终于环上了熊妮的腰。虽然他明显感觉熊妮僵了一下，还是下决心箍紧，从此她就是他的了。

　　饶是这样想，熊齐还是忐忑地瞄了一眼熊妮。熊妮粉脸深垂，羞色尽染。

　　熊齐挠了挠头，不甚自在地说道：“没想到你看着瘦，腰上的肉却挺多的。”

　　一言既出，熊妮的脸不红了，心跳也不加速了，眼睛瞪得溜圆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熊齐，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你嘴角有颗饭粒。”熊齐将熊妮转过来，俯身低声说道。

　　夜色朦胧，朦胧了他的眼眸、他的笑颜，他的俊美。四目交接，他的眼眸就像湍急的漩涡，带着巨大的吸力，将她的气息、她的感觉全部吞噬殆尽。。

　　她想逃，却转身乏力只能无意识地重复道：“你说什么？”

　　他已经将她吻住，长舌入侵，碾转吸吮不放过她的一丝甜美。许久他才将她放开，抿嘴低笑道：“我说你是个小傻瓜。”

　　他还是个大坏蛋呢，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余下的路，熊妮一直低着头走路，闷声不吭。

　　快到她宿舍时，熊齐停住脚步扯住她，忧心忡忡地问道：“你生气了？”

　　熊妮不语，脸色绯红。

　　熊齐抱住她，担忧地问：“真的生气了？”

　　“没有，我在想新疆烤肉。”过了许久，熊妮才闷闷地说。

　　熊齐先是一愣，随即好笑地问道：“你又饿了？”

　　“不是。”熊妮口气依然闷闷地。

　　“那为什么会想到那个？”。

　　这是他要问的，不是她想说的。熊妮眨了眨眼睛，说道：“因为你嘴里有孜然烤肉的味道。”

　　咦，熊齐尴尬地站在那挠了挠头，再挠挠头。最后索性将她重新揽进怀里，嘴巴送上去，调戏道：“既然刚才的味道那么让你回味，你要不要再尝一下？”

　　流氓、登徒子，熊妮羞得满脸通红，推开他，迅速地跑回宿舍楼。

　　她这次是真的不要再理他了。

　　夜半卧聊。

　　刘新问熊妮：“你真地跟熊齐谈恋爱了？”

　　“嗯。”

　　“你怎么同意的？”

　　“不想谈这个话题，换一个。”

　　“哦，好吧。你知道我家剑剑今天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吗？”刘新自问自答：“吃饭的时候，他跟我说今天是中国的情人节。我说怎么可能，今天是七月十七日，既不是农历的七月七，也不是阳历的七月七日，怎么可能是情人节。他说是他宿舍老大告诉他的，当时熊齐也在场……”

　　哦，原来这样啊，无怪了。熊妮意识混沌，渐渐沉入睡眠。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忽略了。

　　这是两人恋爱的第一夜。

　　熊妮爱看漫画书和动画片。熊齐爱看恐怖片、爱听鬼故事。万恶的考试无情地剥夺了两个人这么美好的乐趣。但是这世界自有妙人，会充分地进行废物利用。天阴月暗，青藤飘香。宛转长廊，佳人为伴。

　　熊齐和熊妮并排坐在长椅上，吃着瓜子。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熊齐建议道。

　　“好啊。”熊妮一边吃着瓜子，一边悠闲地晃着腿

　　熊齐好听低沉的男中音在空中回荡：“音乐学院流传着“红馒头，绿馒头”的传说。红、绿分别代表人体血液和胆汁的颜色，但这颜色和司空见惯的食品——馒头究竟有何关联……”

　　熊妮打断：“不要听了，太恐怖了。”

　　“不恐怖，不恐怖，还没到精彩地方。”熊齐耐心地劝了一会，继续给熊妮讲道：“……女孩转过身，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轻声说‘你要红馒头,还是绿馒头?’周围的黑暗，女孩毫无感情，轻飘飘的话，一点生气也没有,轻轻的朝着他走来……”

　　“熊齐，你在哪呢？”太恐怖了，熊妮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思绪从故事情节里剥离出来，一转身就发现一直在她身边的熊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长廊里有风吹过，带着呜咽的声音。

　　“熊齐……”熊妮吓得一动都不敢动，汗毛都竖起来了，隐约地觉得身后有诡异的气息。熊妮大气都不敢出了，幸好手摸索到那包瓜子，熊妮慌忙地站起来，拎起那包瓜子转身就砸。

　　“啊，”一声惨叫过后便是熊齐的声音：“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熊妮惊魂未定，恼怒地说：“你干什么装神弄鬼地吓唬人？”

　　熊齐好笑地辩解道：“要是真遇上坏人，你一包瓜子能顶什么事？”

　　“你……”熊妮怒，他吓唬人不说还强词夺理。熊妮气闷地回到自习室，收拾好东西一身不吭地就走。

　　熊齐跟在她身后，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是两人交往的第二夜。

　　夏天雨来急去缓。从晚上六点钟开始落的雨，到晚上九点钟仍没有停的迹象。

　　刘新找到熊妮，问：“你带伞了吗？”

　　“没有带。”熊妮转头问刘新：“你带了吗？”

　　“我也没带。”刘新扫了一下四周问：“你家熊齐呢？你怎么一个人在二楼？”

　　熊妮淡淡地说：“吵架了。”

　　事实上她今天早上来，见熊齐不在他们一直上自习的教室，便径自上了二楼，再就一天都不见他的人影。

　　刘新不信，“我才不信熊齐舍得跟你吵架，他那么爱你，宠着你还来不及呢？”

　　熊妮问道“我就纳闷了，你为什么老说熊齐爱我？为什么我就一点都不知道？”。

　　“那是因为你笨，”刘新撇了撇嘴，思索了一下建议道：“要不这样，你给熊齐打个电话，让他给你送伞，如果他送来，就是爱你。他的心意你也知道了，你俩就顺势和好，一举两得。”

　　“你家伊剑呢？”熊妮反问道。

　　刘新惆怅地说：“回家了，他们考完试了，他要回家待几天。”

　　“他们考完试了？”昨天熊齐还告诉她，他们还有一门要考。

　　“算了，我们一会跑回去吧，反正待会回去也要洗澡。”刘新淡淡地说。

　　刘新刚说完，熊齐就从外面进来。衣服已经湿透，头发凌乱，鬓角处还不时地往下淌水。

　　刘新问道：“你怎么湿成这样了？你今天不是在计算机中心当值吗？”

　　“哦，我回去拿伞被淋湿的。”熊齐笑着递过一把伞说：“我们几个男生宿舍就这么一把伞，你们俩撑着回去吧，我一会跑回计算机中心就行。”

　　“你在这等着吧，我一会把伞给你送回来。”熊妮看了看熊齐，又补充道：“你打电话给你们宿舍的人，让他们帮你找一套衣服吧。我一会去你们宿舍拿，顺便带过来。”

　　熊齐嘿嘿傻笑，说：“好。”

　　熊妮往返时间太短，也似乎很长。

　　熊妮来的时候自己带了一把伞，把原来的伞还给熊齐。在去计算机中心的时候，两个人虽并排走，但一人打一把伞。

　　熊妮一路上都不开口，熊齐想解释但又不知道从哪说起，也只好沉默。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路，快到计算机中心时，熊妮才问道：“你们是不是已经考完试了？”

　　熊齐怔住，过了半晌才说道：“你们不是明天考高数吗，等考完我们再谈吧。”

　　沉寂的夜，路灯也不甚明亮，熊妮转身不消多会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的四周只剩了空洞的雨声。

　　也许明天一切都不再一样。

　　这是两个人交往的第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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