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妈妈喜欢女孩。妈妈经常在我面前说：女孩是妈妈的贴心棉袄。

　　妈妈老土，这年头谁还穿棉袄啊？

　　妈妈没眼光，看不出我能发挥的作用比棉袄的可大多了。

　　就比如说，我爸爸跟我妈妈还没离婚那阵，我可是他们的开心果。

　　他们下班回家一看到我就高兴得跟什么似地，指着我还没长成型的五官，开始互相奉承。

　　爸爸说，我大眼睛像妈妈。

　　妈妈说，我嘴巴长得好看像爸爸。

　　爸爸说，我个头高是妈妈的基因好。

　　妈妈说，我鬼精的模样十足爸爸的翻版。

　　他们还说，我那么机灵是因为他们俩都聪明。

　　我小姑说，他们这样说是在变相夸自己。我觉得这都是明摆着的事，不用她说。

　　我发挥的作用不止这一个，在爸爸和妈妈不吵架的时候，我是他们的烟雾弹。

　　他们经常表面上是带着我出去玩，在心里打的却是别的主意。

　　我还小，他们能带我去的地方只有我们小区附近的广场。广场上有很多小朋友，还有很多照顾小朋友的大人。

　　到了广场，爸爸便逗妈妈，说：“妞，过来让我亲一下。”妈妈只要一瞪他，他就更来劲：“要不我过去给你亲一下。”

　　妈妈无奈，只得对我说：“熊来，替妈妈去亲亲爸爸。”我就很开心得跑到爸爸身边，抱着爸爸的脖子，给他一个十分响亮的吻。

　　然后爸爸对我说：“熊来，替爸爸去亲亲妈妈。”我就从爸爸的怀里下来，去搂住妈妈的脖子，再给她一个十分响亮的吻。

　　现在想想我的童年太悲惨了，太丢人了。

　　万一爸爸和妈妈吵架了，我的作用就更大了。那时候我就是他们和好的功臣。

　　因为爸爸特没出息，每次吵架后都会被妈妈撵去睡沙发。每次他都会在半夜以给我盖被子、泡奶粉、带我去尿尿等名义，再混到妈妈的大床上睡。

　　我一直觉得爸爸比妈妈更喜欢我。当然我也更喜欢爸爸，因为我们都是男人嘛，共同语言比较多。

　　像我们都喜欢NBA。

　　妈妈说这要归功于爸爸的胎教做得好，据说爸爸立志将我培养成世界上最小的球迷，所以当我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爸爸就经常带我看NBA。

　　据说这使得不是球迷的妈妈非常痛苦。好在我在妈妈的肚子待得时间不长，等我出生之后，爸爸更是每场球必带我一起看，否则他说他都不能尽兴。

　　再像我们都喜欢车。爸爸对车很有研究，对每款车的来历、性能都很清楚。

　　可惜爸爸现在开的是一辆破桑塔纳，爸爸说有钱了就换个好车。我也不知道我爸爸说得有钱是什么时候。

　　虽然爸爸自己的车不好，但是给我买了好多小车：自行车、摩托车、扭扭车、挖掘机、铲车，最多的遥控小汽车。我的玩具屋都快装不下了。

　　爸爸对我这么好是有目的的，他是要我当他的小间谍，定期向他报告妈妈的事情。也就是只要妈妈有点动静，我就要在第一时间告诉他的。

　　你们是不是很奇怪，我跟爸爸关系这么好，最后却在他们离婚的时候跟了妈妈？那是有原因的。

　　在妈妈跟爸爸闹离婚那阵，妈妈天天给我讲故事。

　　反反复复地给我讲《灰姑娘》、《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莴苣姑娘》。我妈妈好聪明啊，她能把后妈说得越来越坏，把小孩说得越来越可怜。

　　可能是上面的故事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就给我讲《丑小鸭》，造谣说丑小鸭后来受那么多苦，主要是因为孵出它的那只鸭子不是它的亲妈妈，所以不护着它，故意让它受尽了其他姐妹的欺负。

　　有时候，她还抹着泪给我唱《小白菜》：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上，没了娘呀。

　　跟着爹爹，好好地过呀。就怕爹爹，要后娘呀。

　　娶后娘呀，三年半呀，生个弟弟，比我强呀。

　　弟弟吃面，我喝汤呀，端起碗来，泪汪汪呀。

　　我当时还小，不知道吃面喝汤有什么差别，但是我还是给吓着了，主要是妈妈伤心的模样太可怕了。

　　我也抱着妈妈大哭起来，妈妈趁机问我：“爸爸和妈妈离婚后，你跟着妈妈好不好？”

　　我坚定地点头说：“好。”

　　其实妈妈根本不用那么费劲，他们离婚时，妈妈说我归她养时，爸爸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我曾经很伤心地想，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爸爸对此的解释是：“我怕你妈妈给你找个后爸爸，你跟着后爸爸吃亏。为了你妈妈不给你找个后爸爸，我们俩一定要合作，知道吗？”

　　我其实没听明白，但是我还是点了点头。

　　爸爸继续说：“以后你妈妈无论出什么问题，你一定要尽快告诉我，不然等你妈妈给你找后爸爸了，你可就有的苦吃了。”

　　我问爸爸：“是不是会让我干很多活，还不给我新衣服穿？”

　　爸爸点头。

　　我又问：“会不会给我毒苹果吃，好毒死我？”

　　爸爸点头。

　　我再问：“会不会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去玩？”

　　我爸爸不仅点了点头，还很严肃地跟我说：“不仅这样，你还没有好吃的。后爸爸会把好吃的都留给自己的小孩，譬如说吃面条的时候，人家能吃到面条，你只能喝汤。”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后妈妈和后爸爸是世界上最坏的人，没妈和没爸的小孩都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还有就是无论是跟着爸爸还是跟着妈妈都是一样的。

　　有了这项认识，我非常痛快地跟爸爸达成了协议，我们成立了一个同盟。

　　我和爸爸的同盟是正义的同盟，这好比说：

　　如果我跟爸爸是杰瑞，妈妈就是汤姆；

　　如果我跟爸爸是羊村勇士，妈妈就是红太郎。

　　如果我跟爸爸是孙悟饭和孙悟空，妈妈就是大魔神。

　　这天我和爸爸的同盟有了新的作战任务。

　　下午幼儿园还未放学，爸爸就来接我。也不知道爸爸用了什么招，幼儿园的阿姨居然同意他把我带走。

　　尽管爸爸一直在笑；

　　尽管爸爸笑得很好看；

　　尽管爸爸说话也没什么不对的，

　　我还是预感到爸爸一定有什么阴谋，而且是大阴谋。

　　又被我猜对了。我们刚走出幼儿园，爸爸就拉住我，很正经地跟我说：“你想不想以后都爸爸哄你睡觉？”

　　“不想。”我摇头。

　　爸爸忽悠我：“爸爸会给你讲故事。”

　　我不同意，“妈妈也会讲。”

　　爸爸继续忽悠，“爸爸讲得比妈妈讲得好听。”

　　我摇头，“我不信。”

　　……

　　几个回合下来，爸爸心情终于不好了，指着我的脑袋问：“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孩子？”

　　我非常有礼貌地回：“爸爸，我不知道。”

　　“臭小子，”我爸一巴掌拍在我脑门上，无奈地问：“你要怎么样才肯愿意？”

　　我咧嘴笑，“我想要一套皮卡丘的玩偶。”

　　“真没前途，”我话音刚落，就被爸爸批评了：“你说你一个小男孩要什么皮卡丘的玩偶？”

　　其实我也不想要，但是谁让今天林月在我面前显摆，还说我开店的妈妈肯定买不起。

　　我气坏了，我真后悔，那天张豪杰抢她洋娃娃的时候我就不该帮她打架。幼儿园的小朋友还说我是她的男朋友。

　　这样说的人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喜欢她。我明明喜欢瑶瑶。不过他们都不认识瑶瑶，不知道瑶瑶的好。

　　想到这里，我再次表明自己立场：“我就要皮卡丘，不给我买我就不答应。”

　　“熊来，”我爸爸摸着下巴看着我一脸严肃：“皮卡丘我是可以买，但是我怕别人说你太娘们。我跟你买一套故事书，可以拼图的那种。”

　　我犹豫，我也觉得皮卡丘不好玩。但是故事书我也不是很喜欢……

　　“你不同意就算了。”爸爸说完转身就走。

　　我赶紧大喊“我同意，我同意。”虽不是很喜欢，但有总比没有强啊。

　　晚上又是爸爸和妈妈PK的时间。

　　爸爸说：“我听说孩子如果一直缺少父爱，会产生性格缺陷的。”

　　什么是性格缺陷？怎么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好事？

　　妈妈瞥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妈妈为什么不反对呢？我更心虚了。

　　爸爸说：“这可是大事，你别不放在心上。今天他幼儿园的阿姨告诉我，熊来居然跟小女孩争布娃娃。还有，我今天问他想要什么玩具，他居然说想要皮卡丘，这哪是男孩子该玩的玩具？”

　　妈妈一下子就变脸了，看着我问道：“是真的吗？”我不知道她指的那件，我使劲地摇头，那些都是造谣。

　　爸爸趁机拉住我说：“你那么凶干什么，你看你把孩子给吓的。我先去哄他睡觉了，有什么事情我们等孩子睡了再谈。”

　　我不敢，我不想去睡觉，我还没跟妈妈说我被冤枉了。

　　但是爸爸用手捂住了我的嘴，使劲将我带回卧室。

　　就算爸爸好话说尽，我都发誓再也不要理爸爸了，他居然造谣损坏我的男子汉气概。

　　早上我发现妈妈多准备了一份早餐。

　　我趁妈妈给我收拾书包的时候偷溜到妈妈的卧室。

　　穿上躺了一个男人，没穿衣服的男人。我凑近看，那不是我爸爸是谁？

　　我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趁机跟爸爸多要一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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