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从幼儿园出来，熊来心情不好，熊妮的兴致也不高。

　　熊妮叹了口气，“当真是虎父无犬子，你这么小就开始惹桃花债，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才没去惹桃花呢，”熊来嘟着嘴发脾气：“只有女孩子才喜欢花，我是男孩子我才不喜欢花呢。”

　　“好，好，你是男孩子。”熊妮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与他争论，直接进入第二个问题，熊妮皱着眉头说：“你为什么最近不跟小朋友一起玩了？”

　　熊来一声不吭，只是怨恨地看着她。熊妮又问了一遍，熊来还是不说。他不说，她就接着问，熊来被问急了，红着脸嘀咕：“都是你，你不跟爸爸和好，就是像让我以后变成女孩子，只喜欢男孩子不喜欢女孩子。我现在不敢跟女孩子玩，怕变成她们那样。我也不敢跟男孩子玩，怕喜欢上他们。”

　　熊妮眉头紧蹙，一字一顿地问道：“谁跟你说的？”

　　熊来赶紧摇头，“不是我爸爸。”

　　熊妮眯着眼睛，咬牙切齿，好吧，熊齐你死定了！

　　那个被熊妮判为死定了的熊小受，当天晚上就回来了。他敲门的时候，熊妮和熊来正在卧室为一件睡衣争得不可开交。

　　熊妮拎着一件小熊睡衣，不耐烦地问熊来：“这件小熊睡衣多可爱，你为什么不穿？”

　　“我就不穿，我就不穿，”熊来将睡衣抢过来扔在床下，站在床上气势汹汹地反驳道：“女孩子才穿小熊睡衣，你别想着把我变成女孩子。”

　　熊妮火大，一巴掌招呼到熊来脑袋上：“女孩子还喜欢吃棒棒糖，你以后别吃棒棒糖了；女孩子还喜欢吃薯片，你以后也别吃薯片了；女孩子还喜欢喝酸奶，你以后别喝酸奶了。”

　　“哇……”熊来不依了，抹着泪控诉道：“你是坏妈妈，你就知道欺负我。我要找爸爸，我再也不要你了。”

　　敲门声应声而起，熊来的控诉声也戛然而止。

　　熊来瞪圆眼睛，竖直耳朵，细听一下，当真有敲门声传来。他立马兴奋起来，从床上滑下来，高叫着“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直冲出卧室。

　　等熊妮反应过来，熊来已经跑出五六米远。熊妮三步并两步将他抓回抱到床上，“别做梦了，不可能是你爸爸。”

　　“就是爸爸，就是爸爸。爸爸说今天回来的。”熊来又打算哧溜下床。

　　这个小坏蛋，有这种好事居然不告诉她？熊妮眯着眼睛，恐吓他：“外面不是你爸爸，外面是专吃小孩的灰太狼。”

　　熊来摆出一副很严谨的模样，一板一眼地纠正她：“灰太狼是吃小绵羊的，虎姑婆才是吃小孩的。”

　　颜面扫地，熊妮决定不搭理他了，扔下一句“我出去看看，如果是爸爸我就喊你，你在卧室待着别动”后，就转身去开门了。

　　透过猫眼如何也看不真切，等到打开门看到他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熊妮还是不敢相信，熊妮扶着门，磕磕巴巴地问：“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熊来说你想我，我就来了。”熊齐看着微窘的熊妮笑意盈盈。

　　熊妮辩解：“别听他的，他胡说的。”

　　熊齐上前一步，“可是我想你，想这里、想这里、想这里……”他的嗓音低哑深情，他的唇伴着他的声音，一点点印上她的额头，然后一直往下掠过眉梢、眼睛最后落到唇上，他埋怨道：“你过得那么好，一点都没有变，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你一点都没有想我……”

　　她也想他，她想得五味杂陈，患得患失，但是这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他的唇封住了她唇，炙热和炙热相印，激情瞬间被点燃。他锁住她的腰，她揽住他的颈，唇与唇的碰撞、齿与齿的亲昵，舌与舌的共舞，仿佛怎样的碾转都不够慰藉彼此的思念，两个人只想不断地深入再深入，都恨不得将对方的身体完全嵌进自己的身体。

　　“哇哦……，妈妈骗人。”童音骤起，两个人的激情一下子完全褪去，熊来和熊妮迅速分开，回神定睛就看到熊来正站在他俩身边，欲盖弥彰地用岔开的小手捂着脸，未被遮住的嘴角明显挂着窃笑。

　　没脸做人了，熊妮呻吟了一声，将脸完全埋到熊齐的胸前。好死不活地，她又想起幼儿园校长的话，不自主地又呻吟了一声。

　　偏偏上帝大约是嫌她丢人不够，正好有邻居路过看到这一幕，惊诧不已：“哎，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注意，居然当着自己孩子的面，真不怕教坏孩子。”

　　熊妮扶额，子啊，带她走吧。

　　熊齐回来可乐坏了熊来，熊来围着熊齐的左右一个劲地喊爸爸。熊齐也高兴地不得了，将熊来抱起来掂量了一番，叫道：“儿子，几天不见又多了半斤，正好多了一个熊掌。来让爸爸看看，熊掌长哪了，是这里还是这里？”说着胡子拉碴的嘴便扎上熊来水嫩的小脸、圆滚滚的肚子，惹得熊来前仰后合、喘不过气来。

　　待父子俩终于疯够了，熊齐便向献宝似地从旅行箱往外掏玩具，熊来最喜欢的冲锋枪、积木还有一套芭比娃娃。

　　熊来端着冲锋枪，一脸愕然地看着芭比娃娃。熊齐见状给解释：“冲锋枪是给你的，芭比娃娃是准备你去看瑶瑶时，送给瑶瑶的礼物。”说完还特意对熊来强调：“是由你亲自送给瑶瑶啊。”

　　熊来当即就兴奋地蹦起来，“太好了，要去看瑶瑶了，太好了，要去看瑶瑶了。爸爸最好了，爸爸万岁。”

　　熊妮看到这一幕不是一般的沮丧，人比人气死人，白养他这么大了。

　　瞅了个空档，熊妮问熊齐：“吃饭了吗？”

　　熊齐正在和熊来玩冲锋枪，听到这话，抬起头，笑意盈盈地说：“在飞机上吃过了。”

　　“飞机上的东西吃不饱，”熊妮这样说着便起身往厨房走：“家里有馄饨皮，我去给你下碗馄饨吧。”

　　熊齐未置可否。

　　当熊妮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出来时，熊来已经睡了。屋里很安静，静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熊妮略显尴尬地将馄饨递过去：“饿不饿，先吃点吧？”此时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欲盖弥彰。熊齐将碗接过去放到桌子上，附身将她吻住，齿间的亲昵、势如破竹的激情只余一句不知是谁说的低喃：“我的饥饿只有你能填满。”

　　那一碗舒展成接受姿态的馄饨极其孤独无辜地被留在餐桌上了，在这迤逦的夜里再没人想起过它。

　　熊齐被她赶出去的很长时间里，熊妮都焦躁地在屋里踱步。

　　他跟她说他是家里的长子，不能抛下熊老太太不管。他为什么要跟她这么说？她又不喜欢他，她又不爱他，吃一堑长一智，被蛇咬了还会留十年的心理阴影，何况他们离婚才两年不到。他凭什么就认为她好了伤疤忘了疼，打算跟他复婚了？

　　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在她家睡了一上午懒觉，（好吧，她勉强承认他是累的，毕竟连续熬夜加班几天一回到家就奋战整宿，不累是不正常的）起床后的一件事情就是跟她要求带着熊来去给熊老太太祝寿。

　　熊来是熊老太太的长子长孙去祝寿无可厚非，她自然答应了。但是他接下来就是要求她也去，让她这个被扫地出门的儿媳妇去给前任婆婆祝寿，就算她能豁上脸皮去，熊老太太也不见得会待见她。

　　他说话的时候，她在煮他最爱吃的鱼饺。鱼饺在水里翻腾，他的话也在她的思绪里翻腾。她对他说：“你妈不会想看到我的，我也不想去。”

　　他说：“这么久了，你对我妈还这么大意见？老婆，我是家里的长子，不可能抛下我妈不管的。”

　　以前他也是这样跟她说，如今几年过去了，他还是这样的话。她不是他老婆，所以他们家的家务事与她无关，但是她有必要告诉他：“我去相亲了，相亲的对象还不错，我们想先交往一阵试试。昨天晚上是个意外，以后我们就路归路桥归桥，各不相干。熊来去幼儿园里，你如果想见他的话，出门东走，知道幼儿园的门吧？那好吧，不送了。”

　　熊齐就这样被她轰出去了。

　　被她轰出去的人一会打电话过来说要把熊来接回家住几天，她还没说好，就传来熊来甜甜的声音：“妈妈，我去爸爸家了，你在家要乖乖吃饭啊。”

　　熊来说完，电话被挂断，然后她打过去听到的就是那千篇一律的“对方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但是是个男声。

　　不是女声吗，什么时候改男声了？这该死的熊小受。

　　此时正是盛夏，此时临近中午，暑热难当。熊齐那辆破旧的桑塔纳空调不甚好用，纵然开着也没有多少冷气。但是这不妨碍熊齐阳光灿烂的心情。熊齐自上车就在哼着小曲“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是人民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

　　熊来是忐忑的，水汪汪地大眼睛一眨一眨，不安地问熊齐：“爸爸，我这样没经过妈妈的允许就跟你走了，妈妈会不会很生气？”

　　“不会。”熊齐很肯定地说，她不会很生气，她会气到跳脚，就像她被他轰出家门时一样。熊齐想了想问熊来：“你妈妈去相亲了？”

　　熊来很肯定地说：“没有。”

　　熊齐又问：“你妈妈给你找个新爸爸你要不要？”

　　熊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

　　“那好，以后我们熊村同盟有了新的作战任务。”熊齐鼓动着：“就是把你妈妈给你找新爸爸的念头，彻底消灭。”

　　“好，”熊来说得气势十足：“打倒红太狼，熊村同盟冲啊！”

　　老公被赶走了，儿子被接走了。成了孤家寡人的熊妮一下子觉得世界清静了不少。草草吃了午饭，熊妮便去午睡。

　　睡前情绪起伏太厉害，睡着后便噩梦连连。

　　第一个梦便是熊老太太不让不让熊来回家，她去评理。熊老太太朝她吼：“我们熊家的骨肉凭什么要跟你一个外人走？”

　　对哦，她是外人，只有他们才是一家人。

　　第二个梦是她怀孕了，而且怀的是双胞胎。她高兴异常赶着去告诉熊齐，但是熊齐不在家。熊老太太把她撵出来不说，还骂她：“你怎么那么不要脸，我儿子都不要你了，你还来干什么？你上次就用这个招骗熊齐跟你结婚的，这次别想再来这一套了。”

　　熊妮翻了一个身，幸亏不是真的怀孕了。

　　一个梦比一个可怕。第三个梦居然梦到的是赵雅，挺着个肚子，挽着熊齐的手一脸幸福：“哪个男人不喜欢温柔的女人？你看看你那模样。就算你有儿子又怎么样，只要熊齐愿意，我天天给他生。而且我生的孩子一定比你金贵，现在熊齐天天陪着我，宝贝得不得了。”

　　天天生的是母鸡，熊齐昨天晚上陪的是她熊妮。

　　熊妮最终被小曼的电话给吵醒。小曼在电话里百无聊赖地说：“我老公说国外的HINI型流感太厉害了，让我晚一点再过去。”

　　“好啊，”熊妮睡意朦胧地说：“熊来被他爸接走了，晚上叫着李芳来我家聚聚吧。”

　　小曼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并自告奋勇地去联系李芳。

　　熊妮却再也睡不着了，便起床去市场买菜。

　　菜市场的虾很新鲜，熊来前天睡觉时说想吃，但是她昨天被幼儿园的事情给耽误忘了。现在买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算了还是等他回来再买。

　　熊来爱吃豆豉鳕鱼，鱼摊老板说他家的鳕鱼肉是新进的，全市只此一家。那她就买点回去，等他回来再做。

　　熊来不爱吃蔬菜，每次她都是拿肉汤和蒜泥和着一起做，他才吃点。也不知道熊齐有没有这个耐心给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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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想越惆怅，熊妮胡乱买了点东西就回家了。

　　晚上，小曼和李芳看着一桌子菜惊叹不已，听到她把熊齐轰出去更是惊诧不已。小曼纳闷地问她：“你为啥不跟熊齐复婚？”

　　熊妮还没开口，李芳就率先说道：“别又拿熊老太太说事，我听说他们现在不住在一起。”

　　熊妮无可奈何只得说：“熊齐的房子是贷款买的，我可不想再当一次房奴。”

　　李芳不屑地说：“借口。”

　　小曼批评道：“肤浅。”

　　“怎么了，”熊妮气势不足地说：“而且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想换个男人试试。”

　　李芳不以为然地说：“即便是熊来不反对，你还真打算让熊来跟个陌生人去从无到有培养亲子感情？”

　　这是哪门子表姐啊，干嘛非得这么直击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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