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阵酸楚，家里家外都是难，她只能安慰嫂子。

　　“我其实就是心里堵得慌，发发牢骚。”林小艾听到母亲在电话那头责备周美惠的声音，“她在外面那么辛苦，还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她说，你不是纯粹想让她担心吗？前几次要回来我都没让，你还嫌家里不够乱啊。”

　　父亲的声音穿插在里面，永远只有一句话“算啦”。

　　不但大哥的脾气变了，连母亲也变了，原来的她是那么慈爱和温和，原来灾难改变的不止是环境，还有人。林小艾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没有打不到的困难，没有翻不过去的墙，林小艾就是林小艾，不会服输。

　　她报了个班，她觉得系统的学习还是必要的，时间就像奶牛，挤挤总会流出一点纯的。

　　“工作没必要这么拼命吧，这种生活态度是不对的，睡眠是最好的美容，你现在简直直奔中年妇女了。”

　　柳絮专心修剪着脚趾甲，涂上蓝色的指甲油，一双臭脚打磨成一件艺术品，她最在意的就是这身皮囊。

　　“没办法，现在我就是勇猛的战士，能量没了，也要拼力气。”林小艾一笑，嘴角上咧，轻松地回避了沉重的现实。

　　萱萱对着电脑的QQ傻笑，她已经忘记郭天了，电脑那边的陶宇发来的每个信息，她都能当爱的信号，有时候这个信号很微弱，弱的根本收不到任何频道。神女痴情，湘王未必有意。

　　林小艾想到陶宇今晚的电话，暗笑小孩子的调皮性格。

　　“明天有个相亲派对，免费的，街道组织的。”一面修脚还能把眼神瞟到报纸上，“是谁大言不惭地说要在三个月内解决单身问题，我这个恋爱达人都不敢这么夸口”。

　　林小艾一把抢过报纸，黑体大字打出的相亲标题，白领、团体、免费，这些字眼触动着林小艾的神经。好像有一百个男人排成队，等她挑来捡去。但是脑海里又浮现出上次团体相亲的情景，太吓人了。本以为不断的相亲练就了百毒不侵，原来早有后遗症。

　　“不去，我什么分量的人，怎么能扎在鸡窝里被人挑来捡去。”报纸扬手一仍，做出潇洒的动作，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展开翅膀，尽情释放魅力。

　　最近忙于下季品牌服饰的走秀策划，前期调查基本完成的差不多，林小艾晚上培训，周末就去其他服饰走秀现场观看，对比一下优缺点，制作一场与众不同的策划，虽然陈一凡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琳娜，她还是想锻炼一下自己，不去做，又怎么能学会。进步，不是叔本华的意志力，你想到就能实现。

　　想到意大利品牌时装PENNYBLACK在北京中国大饭店举行了一长别开生面的时装发布会，由著名T台模特莫万丹领衔出秀，同时还邀请了众多知名公司、企业的高层人士参加，比较特别的还请了世界花样双人滑冠军现场表演把晚会气氛推向高潮。

　　林小艾知道PENNYBLACK的设计从不哗众取宠，以“舒适自在，乐在其中”为主旨，并没有特定的年龄层，也不会有太过前卫大胆的设计元素，却能跳脱制式套装的枷锁，给以自由空间。她看着灯光闪耀交错，模特在T台上演绎着各式各样的服装，假如把EV的走秀搬在这里，却显得并不突出，EV更多的是张扬的内敛，而PENNYBLACK是内敛的自由，T台走秀最常用却最普通，如果没有花样滑冰的精彩衬托，这无非是一场很普通的走秀。

　　上完培训课回去的时候，在地铁里穿梭，夜晚的地铁还是有很多人，却比白天空旷些，左右地铁轨道中间的空地多么像T台，来来回回匆匆忙忙走路的人群，等车的，换线的，下车出站的，走在这个T台里演绎交错。

　　她突然想到曾经听说过德国的一场地铁走秀，给观众近距离的真实，像是一场与众不同个的歌舞剧，没有名模却吸引了很多观众。也许变换一下地点，一切就会不一样。

　　林小艾觉得自己找到突破口了，以至于思考的速度赶不上地铁的运行，她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过了，直到人群一涌而下，漫漫的车厢顿时空了下来，才发现已经坐过站了。

　　从包里拿出纸笔，站在地铁一个角落，趁着灯光，立刻把想法写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大学的学生背单词过四六级呢，谁见对工作走火入魔的。

　　从地铁里出来离家已经不远，林小艾边走边想自己的策划，夜里闪烁的灯光，天空点缀的星星，都好像变成了她手下的模特，在自己设计的T台上秀着美丽的衣裳。

　　“林小艾。”

　　谁，一个声音唤醒了沉思的她，也破坏了她做的美梦，哪个人这么倒霉。

　　“我就说嘛，咱俩犯克，这么多路你不走，怎么偏偏和我同行，再说，你家也不在这附近啊，在公司你怎么挤兑我，下了班还不还我自由啊。”她越来越不舍得骂眼前这个家伙了，照着当初，还不把祖宗坟墓都扒了，现在顶多费点唾沫星不痛不痒。

　　“我刚在附近吃过饭，看你痴痴呆呆地傻笑，担心你出事。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你这种女人就活该倒霉，不珍惜别人的关心。”

　　林小艾联想到的是聂伟，这阵子没他的消息了，说不定又出国了，工作一忙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打击我被人甩了吗？没关系，我不在乎，男人，丢一两个我不心疼，像你们这样的物种，灭绝了我还敲锣打鼓欢呼去。哼。”她毫不在乎地继续走自己的路，想接着做刚才的梦，却怎么也接不上了。

　　“柳絮前脚刚走，你没看见她吗？”

　　“什么时候？”

　　陈一凡说：“你跟她比起来，没有一点女性特征，前不凸后不翘，说起话来还像小钢炮，多跟人学学含蓄和温柔。嫁人很难的，一不小心就剩下了，看你年纪也算初级剩女了吧，女人就那几年，哥好心提醒你，别浪费了。”

　　林小艾恨不得扒开外套说：“姑娘我也是波涛汹涌”，想想而已，衣服紧了紧，她最恨别人说她剩女，她本来是早婚一族的，一不小心又沦落为剩女级别了。一脸鄙视地笑着说：“男人混成你这样应该考虑是上吊还是投河，吃药也可以考虑，但是多吃点，不然洗胃很难受的。到现在还在万花丛中穿梭，成家立业失败的一塌糊涂，为人子，你简直是失败的典型，成功的败笔。”

　　“你跟人柳絮差远了。”陈一凡鼻子凑上去问了一下，“没有一点香气，啧啧啧，投胎的时候没想好性别就出来了吧。”

　　林小艾听到男人说自己不女人，心里很不舒服，尤其是想到陈一凡身边那么多女人，都妖娆的跟红玫瑰一样，心里就酸酸的。“你连Jack都不如，色的这么猥琐，这么含蓄，这么阴暗，你以为有了Mary、Kaddy还有什么sunny、Evary就证明你有魅力了？醒醒吧，还不知道你是不是别人的逢场作戏，别最后惹了一身风流债，小心到处都有看着你的眼睛，女人的心思小的能整死你。”

　　“吃醋了？”陈一凡见小艾表情已经从玩笑到小脾气爆发了，收敛起调侃的语气，说：“风大，林妹妹弱不禁风小心着凉”。

　　“阿嚏”，真是着凉了，她看了一眼倒霉熊把自己裹的跟粽子一样，“真是乌鸦嘴，你就不能喘口气歇歇，衣服穿那么多，还说这么多话，小心累着。”

　　陈一凡把外套脱下来，小艾以为要给她披上，结果他搭在胳膊上，看着天空说了一句“真热”。

　　“道不同不相为谋，别跟着我。”林小艾故意走另一边和他撇清关系，假装不在意地瞅了一眼那搭着外套的胳膊，有点生气又多了点失落，快走两步，想把他远远落在后面。

　　空气一下暧昧了许多，夜色更猛地扑过来，混合着四处窜来的冷风，林小艾有些冷了，打了个冷战。陈一凡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小艾默不作声，他也不说话。

　　“我到了，谢谢。”小艾把外套塞给陈一凡就消失在楼道里了，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这么近。

　　很巧的，每次偶都能遇见她，就好像那句话里说的“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遇上你，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原来你也在这里。”是不是真如缘分？他居然忽然心疼起一个小姑娘，他想到那个笑话“女孩说多冷啊，男孩说幸好我多穿了一件”，他是不是该像笑话里的男孩那样，这个举动又说明了什么？

　　回到家，柳絮对萱萱炫耀自己跟陈一凡“如何如何”，林小艾觉得脸红红的，柳絮又骄傲地对她说：“姐姐我有的是办法，工作我没辙，男人还不好对付吗？女追男隔层纱，下次我一直把这层纱捅破。”

　　林小艾觉得自己好像偷情了一样，有点内疚，又遮掩着，对柳絮说：“陈一凡挺喜欢你的，说你很女人，轻轻一闻就是一阵香气，够味，姐姐你大胆地去表白吧。”

　　林小艾不知道什么时候柳絮像个小姑娘一样，动了真情，还是萱萱八卦的时候透漏了一点点信息，林小艾观察了一下，只要跟陈一凡有关的东西她就特兴奋，只不过陈述了一件极其普通的事，就是陈一凡很成功地拿到了静怡的代言，柳絮激动的跟自己年轻了五年一样。

　　同学聚会推迟了两周，由于东西南北的同学并不能很顺利地聚在一起。林小艾松了一口气，好像获得了秋后处斩的宽大处理。

　　自从那晚的外套之后，林小艾见到陈一凡就觉得不自在，跟偷情的感觉一个样，她在想，聂伟在国外鬼混的时候会不会和自己现在的感觉一样。

　　林小艾敲了经理室的门，陈一凡喊了声进来，她拿着自己的策划，说：“陈一凡，这是我的策划，麻烦你看一下。”

　　陈一凡很疑惑：“哪个策划？”

　　小艾说：“下季时装走秀的策划。”

　　陈一凡更疑惑了：“我不是交给琳娜做了吗？”

　　“我自己尝试做的，我想多做点，总会学的快一点。”

　　“有专业精神。”陈一凡接过去看了看，被林小艾的点子吸引了，地铁走秀，他知道这样的特殊的案例，但是国内还是很少，倒不失为一种尝试。

　　“你不会意味一个大型活动的策划就用这两张纸能体现出来吧，它的市场、SWOT（优、劣、机会、风险）、STP、营销策略、经费预算等等都需要详细分析，公司不是办家家，不是做慈善事业，就算再小的case都要产生利润的，否则要你我干什么？这个方案已经做了一个月了，你还是配合琳娜做调查分析。”陈一凡说完把文件夹递给了林小艾，小艾一下子失落了，以为是表扬，其实是鄙视，她觉得自己太嫩了，以为好点子就那么容易想，这样的话，那么多人都站着这个位子吃干饭啊。

　　“既然我重新回到公司，就不想这么浑浑噩噩混下去，我想改变自己，想快点学会这一切，融入市场部。”

　　陈一凡觉得话说重了，怎么说这种态度都是好的，“机灵了，点子还是不错的，不过照搬德国柏林的案例并不见得多么明智，你可以改变一下地点，毕竟我国的地铁情况不一样，在北京这样人口众多的城市里，人能挤进去就不错了，恐怕没时间展示，群众会因为耽误了上半的时间迁怒EV，说不定适得其反。想学的话这个给你做参考。”

　　陈一凡从文件夹里找到一份资料，是EV上一年的服装展销活动策划案。

　　看林小艾灰溜溜的出来，琳娜有一丝得意。看别人悲惨是最亢奋的一种游戏，远比做爱要充血多了，而且不累。吧

　　表白不能选在咖啡厅，那些悠扬的歌声会推动也会毁坏整个气场；也不要选在走路的半道上，不利于表达那时的心情；最好在酒吧，在歌声很大很吵的时候，喝杯酒，告诉他，或者激动地抱着他激吻而没有人在意，或者再喝一口酒说再见。

　　这是柳絮的经验。

　　她喝了一口酒，有些预料到惨败的下场了，可是她还想说出来，从来没有过的坚持和犹豫。“一凡”，停顿一下，又喝了一口，音乐突然很高，下面欢呼的气氛几乎掩盖了她的声音，她鼓了鼓起，看了他一眼，扯着嗓子喊“我喜欢你”，然后只听吵闹的音乐走到了尾声，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都上去唱了一首光良的《第一次》，酒吧里突然静下来了。背后的大屏幕里光良对对面的女子喊“梁淑珍，我爱你”，她却没听见。

　　陈一凡说：“你刚才说什么？音乐太吵了。”

　　柳絮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想我爱上你了。”

　　陈一凡没料到他装作没听见的结果是另一边的重复陈述，尴尬，多年没遇到这种情况了。

　　“玩笑，再开下去我会认真的哦”陈一凡嬉皮地打趣着。

　　“如果是真的呢？”柳絮再次斩钉截铁地说出来，眼神里没有捉弄的成分。

　　“我不适合你。”

　　“我不这么想，适合不适合只有试过才知道。”

　　陈一凡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直接一点，闪躲犹豫不是他的性格，何况在他心里始终还有一个无法忘记的结。

　　“可是你不是我中意的类型。”陈一凡说这话的时候尽量把严肃的事说的玩笑。

　　“我知道，你心里有林小艾，每次我们吃饭你谈的都是她，如果省略了和她有关的内容，我想我们就是两个哑巴。”柳絮苦笑一下，如果不是林小艾恐怕陈一凡都不准备和她喝这杯酒。

　　“林小艾？这个玩笑开的更大了，我怎么可能喜欢她。”陈一凡这次真当玩笑了，怎么可能，在他的内心始终还有一个身影无法忘怀。

　　“是吗？不是因为林小艾，估计我们连一起吃饭的机会都没有吧，别当我是三岁孩子，有些东西，再隐藏也全在眼睛里。”

　　“她是我公司员工，仅此而已，别多想。”

　　“好一个仅此而已。”

　　“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一凡付了帐，离开了这个本不该来的地方，他也搞不懂自己对林小艾是什么感觉，只是一句“小艾的事”，他就改变了决定。

　　回忆往事，就在机场遇见林小艾的前一晚，她说“我们分手吧，我是个不能拥有爱情的人”。再累再苦他都忍受过来了，都没有想过放弃这段始终只能存活在地下的恋情，而她却淡淡地说出来了，只有五个字，字字扎在他心上。

　　柳絮一直把自己独立在三朵花之首，她至少比小艾强的不是一个档次，结果却败在一个并没有心思和她角斗的对手。

　　是不是林小艾说了我什么？在陈一凡面前，柳絮表现的一向乖巧。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小艾不会这么做的，但是陈一凡的话时刻在她耳边聒噪，让她觉得一定有什么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她失败了。

　　回到家，旁敲侧击地问林小艾，一脸颓废。

　　“居然说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姐表现的一向很好，我什么类型了，真不知道是谁说的。”

　　“呦，灭绝你终于败在了第三十九个男人手里，感情陈一凡是为男人寻仇来了。”小艾还和平时一样说话，没心没肺。

　　“都怪你，鼓励我，简直让我去送死，你不知道姐就没这么丢人过。”

　　“唉，没丢人就是你人生的一大遗憾，这下子完整了，这也符合你快刀斩乱麻的个性的，要不，这小子还耗着你的青春，咱还有几年鲜艳劲，就好比那雨后的海棠花，绿肥红瘦了。”

　　萱萱一脸可惜地说：“爱情，太伤人了，我再也不相信了。”

　　然后躲在电脑前等着陶宇上线，把准备好的话说给他听，几部电影，几首歌，试图寻找一点共同的爱好。可是她发现陶宇除了喜欢健身，只喜欢吃。于是萱萱到处搜罗好吃的店，美滋滋地想着有一天和陶宇手牵手吃遍整个北京城。

　　林小艾培训归来已经很累了，还要继续想策划，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觉得不错的劳动成果被批判的一无是处，一颗充满期待的心胀的跟气球一样，被人一针戳破，撒了气，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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