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几张,每一张照片上似乎都布满了笑容,还是大学生的时候,笑容是多么的天真烂漫。
手指放在相机的屏幕上翻着,很快,到了最后一张,是老人家的照片,在白炽灯的房间里,她穿着水泥灰色的衣服,端端正正的站在镜头前面。连伛偻的腰都直起来了。
趴在枕头上,她静静的看着亮着的相机屏幕,老人的慈祥的笑容和她满头银发。人生拢共就那么几十年,从亭亭玉立吹弹可破的少女,逐渐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动荡的几十年间,有多少心焦的日日夜夜,让她流进了泪水,又是流了多少泪水,才换来了老人如今的坚强。
睡意慢慢袭来,相机的充电器还在一点点的往里面充电,趴在床上,偶尔感受到一阵微微冷风,紧了紧衣服,睡沉了过去。
天刚蒙蒙亮,伊映雪被一阵缓慢又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惊醒,起身,看了看时间,随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和头发,打开门,是昨晚的老人。
“睡得好吗?”老人问。
点点头,伊映雪拉开房间的灯请她进来。
老人的手里拿着一些食盒子,很小,打开之后,里面精心做了一些点心,都是面食,却看起来精致的很。
“不是什么值钱的,但是想着你昨天可能就没吃饭,连夜起来做了些,到了早上才做好,你尝尝,还热乎着呢。”
也顾不上洗漱,伊映雪从食盒子里捏出一个小兔子状的东西叼在嘴里,还真有些烫,热气一股股的往外冒,咬开,一包清甜的液体流入口中。
“吃到了吧?”老人笑着问道。
伊映雪匆匆点了点头。
“这是我自己研发的蜜汁,用水果和蜂蜜一起弄的,早上吃甜的能补充体力,你多吃点儿。”
笑着又捏了一个,伊映雪回到床头把相机收拾好,用惊人的速度将床铺也整理好,然后,对着老人比划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我要走了,谢谢你的款待。
老人摇摇头,把食盒子盖上,转身,从门口的凳子上拎出一个笼布包,说:“这些也带上,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但是看见你就像看见我的小孙女儿一样,我疼爱我的小孙女儿。”
盛情款待之下,老人的好让伊映雪有些感动,连连摆手推辞,却被老人的执意没了办法。只好收下,一步三回头的最终离开了这个不大的家。
手机忽然飞来一条莫名的短信,滴零一声,在这个天色刚刚蒙蒙亮的地方,清脆刺耳,换了个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在屏幕上滚动起来。
打开看,短信这样写着:
等到了目的地,我想知道你在哪里。
凌逸辰。
她回了一条。
嗨,早上好。
那边快速回道。
笑了一下,伊映雪快速打了几下。
怎么?一如不见如隔三秋?
不,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安全。
沉了口气,伊映雪将手机放进口袋,在这个时候,她不应该跟任何人保持联系的。
伊映雪不知道凌逸辰是怎么知道她的电话号码的,但是她知道,只要是自己的事情,凌逸辰都会知道,可能,就在昨天晚上,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住宿,也有可能,他现在就在远方看着自己。
只是因为自己的执意,让他不方便现身。
面前仍然是那条羊肠小道,食盒子里的东西也被伊映雪吃了个干净,日出快到了,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伊映雪忽然想要爬上一座山头,然后赶在日出之前站在最高的地方,遥望着远方的太阳,慢慢的跳出来。
于是,她找了个就近的还算是比较容易的山峰,一直向上。
爬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对于伊映雪来说,却不难。一直在向上攀登,还算成功,这里的早上没有所谓的晨露,只是微风有些寒冷,让瘦弱的她有些体力不支。
终于爬上山顶,太阳其实已经在半山腰的地方就已经跳了出来,只是她没发现,一股脑的向上攀登,等真正到了山顶,才知道,原来太阳已经出来了。自己累了半天,爬了很高,最后却没看到自己想看的景色,有些失望,又夹杂着兴奋。
兴奋的是,站在山顶上,她感受到了太阳光照过来的第一缕温暖,静静的闭上眼睛,喘息着,山里的空气还有些冷,还有些白烟。
拿起相机,比对好了最完美的角度,按下快门,咔嚓一声,这个景象,就这样完美定格了。
这是她儿时的梦想,应该说,这是人人儿时长大之后的梦想。
有一天,能够厉害那个喧嚣的城市,背上包包,带上相机,拿上手机,给最爱的人告别,给最重要的朋友说再见,说,等我疯狂够了再回来。然后一个人,踏上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的远方,感受着世界,感受着大自然。
任何人都没有这样的勇气,伊映雪自然也没有,因为没有勇气,所以,等到了现在才来实现自己的梦想。
梦想真的是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才能全力去实现的。
的确,因为,事实已经证明。
等下了山,已经是早上九点多的时间,顺着羊肠小道向前走,看见了一个巴士站,跑到巴士站前面看了看路线图,再拿出自己的城市地图看了看,还有十多个站的地方,有一个在地图上有地标的部落,那,是个少数民族。
正好一辆巴士经过,伸手拦下,拿起地图问着司机:“这个地方走吗?”
司机点点头,伊映雪紧忙上去,车子离开,只有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吹来,还是清晨,并没有多少车辆从这个地方经过,车上也没有多少人,她一个人,坐在无人的巴士上,静静的享受着一个人的时间。
伊映雪庆幸自己的选择,能够放下一切,远离世人,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更庆幸自己在还没毕业的时候就遇见了凌逸辰,因为他给了自己不菲的工资,才让自己的存折里有了不少的积蓄。
路边的风光格外的迷人,在大山的深处,两边都种满了红色的树木,不是枫叶,而是一种血红的树。它从枝干到树叶,哪怕结出来的果子都是红色的,殷红,却不知道叫什么。
趴在后座上,伊映雪指着窗外飞逝即过的红树,问:“师傅,这是什么树啊,怎么这么红?”
“红叶树。”司机聚精会神的说。
“红叶树我见过,枝干不是红的,这怎么还有果子还有枝干?”
司机说:“这是这里的一个故事,发生在你坐车前面不远的一家农户里,她年轻的时候刚刚怀孕,丈夫就战死沙场了,然后她一个人生下了自己的孩子,抚养成人之后,从一个人到两个人,然后再到六个人,她儿子有一个女儿,外出打工没多久的时候,被地震给真死了,那场地震你知道吧?很大的那场,仅次于唐山大地震。”
“我知道!5?12!”伊映雪大声说。
“对,5?12!”司机看了一眼窗外说:“地震那天,老人的孙女儿听说是被压在了最下面,在底下压了一个多星期之后才发现的,当时发现的时候是个活的,可刚救出来,就死了,老人的孙女儿喜欢红色树,老人就自己弄了红水天天给树打吊针,说,孙女儿能留在这些红树林里。”
听着司机的话,伊映雪不觉得身后冷了一下,头皮瞬间发麻,头发忽然变成了一根根针尖,刺得头皮疼痒难耐。昨天晚上住着的地方老人家说的和司机嘴里说的事情,竟然是那样不谋而合。
蠕动几下身子,伊映雪心有余悸问:“师傅,您说的那家,不会是房子边上还有小屋的人家吧?”
“就是啊,怎么?你去过了?”师傅惊讶的问道,从后视镜里看她,伊映雪的脸上早已经一片惨白:“不过你别害怕,那家的老太太可是个大好人,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她,叫她善人呢,她丈夫走得早,她说,做善事是给后人积福,所以我们这里的人都尊敬她,就连植物研究所的人知道了她把这些树都弄成了红色挂上了假果子,都不说什么。”
伊映雪早已经说不出话,翻开相机,看着相机里那位和蔼慈祥的老人。不过是一个命苦的老太太,在岁月动荡之后的太平盛世里,居然还上演了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应该是爱自己的孙女儿的,不然,她怎么会说自己长得像她的孙女儿。
关上相机,伊映雪笑了笑,巴士停靠在站台的路边,和司机打了声招呼,她跳下车,等到巴士重新启动逐渐远去,那个在地图上有地标的村庄,就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二十米之外。
那是一座看似古老的城镇,与其说是城镇,倒不如说,是繁花似锦的城市之中一处世外桃源。伊映雪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低调又华丽的世界,仿佛天外飞仙一般的存在,朱红色的琉璃瓦下是土黄色的泥胚房,风一吹,仿佛还有土渣从墙上飘落。
进入眼中,迷了眼睛。
正是早晨,空气中弥漫了各家各户的炊烟味,偶尔路过的烟囱中,还有阵阵红枣的香甜,进入嗅觉。伊映雪想,这一家做的早餐里面,一定放了香甜可口的大红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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