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人最大的优点便是信守承诺,当三天后雷欧如约而至的时候,云漓江觉得整个人都振奋了,就好像在茫茫大海中看到了灯塔,希望,骤然从天而降。
雷欧吻过他的妻子,便走到了云漓江的面前,他执起她的右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动作十分的绅士。他似乎是看到了她眼里的急迫和担忧,那是一种对心爱之人的牵挂,他表示自己非常的理解。但是,事实却是,他必须要对眼前这个美丽的中国女人说抱歉,而且要对她撒谎。
“我很抱歉,我没有找到秦,所以,对不起,小姐。”他再度去吻她的手背,这是一种道歉的方式,他记得秦玮颉的占有欲,即使他不在场,他也不能吻他的女人。
这无疑是重磅之击,她等了这么多天,不断地在绝望和希望中循环往复,一次又一次给自己勇气,她告诉自己,一定能找到他,然而,这个消息,是这样残忍。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手紧紧地攒在一起,咬着牙齿,面色一点点的变白,这种绝望和恐惧参杂在一起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毁灭,直至灰飞烟灭。
“不,雷欧,这不是真的。”她终于退后一步,拼命咬紧了牙关,她不信,不相信这是实话。
Sharry担心她摇摇欲坠的身躯会这样倒下去,所以她试图上去扶她,却被她拦住了。云漓江靠在窗边,看着雷欧,声音一点点地低下去,她说中文,很慢很慢:“我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我要知道他活着,活着……”
这个样子太吓人,所以Sharry对着自己的丈夫说了几句话,而雷欧只是摇着头,并不能说什么。就在云漓江来里昂的第一天,秦玮颉就知道了,他告诉雷欧,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危,不要让她来找他。这是两个极其固执的人,他信守对秦玮颉的承诺,把云漓江交给自己的妻子和伙伴照顾,而他要不断地找情报帮秦玮颉。
雷欧对妻子说了几句话,Sharry点点头,便进去打了个电话,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才有人按门铃,当Sharry打开门的时候,云漓江看到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云小姐,你现在的情绪太激动,并不适合继续下去,我让医生给你打镇定剂,你休息一下。”医生身边站着三天不见的Frandy,他的中文依旧是那么好,每一个字,云漓江都听得特别清楚。
云漓江拼命地摇头,这个时候她已经到了极点,这几日整夜整夜的失眠,每天吃完就吐,身体早已承受不住,精神和肉体的折磨已经让她几近疯狂,然而,她依旧没有任何办法。
眼前的一切被黑暗无法无天的吞噬掉了,一针镇定剂打下去,一切暂时归于宁静。雷欧给秦玮颉打电话,说的是法语,他告诉秦玮颉,她的情绪太激动,已经晕过去了,打了镇定剂,但是估计持续不了多久。
挂来电话,秦玮颉撑着双手在桌子前站了许久,这场持久的战争还在继续,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也许是他太大意了,以为刘光不会这么快暴露自己,然而,还是乐立飞太心急了,居然拿她来要挟自己!
这一拳打下去,桌面凹下去了,他必须要赌,赌筹码,还要赌运气。
整整十天,他和雷欧一直在周密的筹划,雷欧辗转找了好多人才确认了秦玮纤的安全,她只是被关起来了,没有收到任何伤害。果然,乐立飞他们的目标是他,秦玮纤只是个诱饵。
“秦总,玮纤可是你的亲姐姐,是她的命重要还是你的钱重要,你自己掂量吧?”电话里的乐立飞很得意,这是他布了这么久的一个局,从SY市开始,他一步步把秦玮颉身边的人拉近陷阱,然后一网打尽。
人始终不能太仁慈。
也许秦玮颉曾经没有想过这句话背后的意义,而今这个局面,他算是彻底明白了。曾经是秦家欠乐立飞的,大姐的终生幸福,还有那条鲜活的生命,只是这两样,就足够这个男人痛苦一辈子的。但是他始终是下不了手,所以他把乐立飞留下,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坚持把他留在大姐身边,哪怕是明明知道这会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开始,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如今,这场劫难,是他亲手埋下的隐患,所以他必须要亲自解决,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那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放过,还有云漓江,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陷入了这场危难。
他费尽心思把她送回东北,却没有想到只是一场无谓的争夺便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他终于开始相信,也许云漓江遇到他,本身就是个错误。
雷欧再次来见他是在这一天的夜里。
博若莱的酒窖里,秦玮颉坐在窗口抽烟,月光溅在他的侧脸,这个看上去桀骜不驯的男人脸上此刻有了难以掩饰的忧郁。烟蒂在手中褪去星火,一点点燃烧到指尖,雷欧终于出声叫他:“秦。”
“噗嗤”一声,烟蒂被丢进了酒杯中,缓缓地沉下。秦玮颉走到桌前,打开了文件夹,他递给雷欧,说:“对不起,雷欧,我实现不了对你的承诺了,这个项目我必须要退出,违约金我会按合约还给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这家酒窖,依然是她的名字。”
他说法语的时候,像个浪漫的法国绅士,但是这一刻,表情太凝重。雷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玮颉,或者说认识了他长达十年之久,这个时刻的他,开始用自己一贯的英勇无敌在庇护什么。
雷欧点头了,他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合上文件,双手递给秦玮颉,他说:“放心吧,这间酒窖会一直是她的名字,这个庄园,以后也是你们的。”
这是男人之间的承诺,在利益和情义中间做了最好的彼此约定。
“可是秦,她是很担心你的,如果你依然拒绝见她,我很担心她会就此消沉,她的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了,Sharry已经不允许我再叫医生给她打镇定剂了。”雷欧告诉他。
不是不心疼,可是在所有的事情没有完结之前,他不能贸然见她。他现在危机四伏,她的出现,只会让她更加危险。
“雷欧,如果可以,我想再请你帮一个忙,送她回中国,越快越好。”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我尽量吧,但是秦,我们是讲求人权的,如果她不愿意,我们是不能强迫她的。”
秦玮颉陷入沉思,这个时候他必须要快速做决定,否则只会越来越复杂。但是纵观现在的局势,他是腹背受敌,刘光是乐立飞的人,三姐现在是敌是友并不清楚,除了雷欧,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大概就是江柏尧这个唯一的盟友了,但是他们之间仅限于利益,这场斗争,他未必会出手。
权衡以后,他最终辗转找到了一个电话,拨过去的,对方很快接听了,他说得很快,很简洁:“你好,孟先生,我是秦玮颉,云漓江现在有危险,我想让你带她走。”
那个男人曾经视他如仇敌,可是面对的是云漓江的安危,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秦玮颉就是笃定这一点,所以他打了这个电话。
云漓江在噩梦循环中猛然惊醒的时候,坐在她床头的这个男人比秦玮颉的出现更让她惊吓无比。
孟廷恺淡地开口:“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漓江挣扎着坐起来,孟廷恺赶紧上前扶了一把,顺势给她背后塞了一个枕头,他说:“饿了吗?我给你弄点吃的。”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是谁让你来的?是不是柏曦?孟廷恺……”
孟廷恺停下了脚步,但是并没有回头,他说:“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再问。”
他亲自熬的粥,放了一点枸杞和红枣,云漓江吃得味同嚼蜡。孟廷恺的突然出现在让她心里的不安又上升了几分,这是她的事,她并不希望有其他的人参与进来,更何况是孟廷恺。不管曾经他们之间是谁对不起谁,又是谁欠了谁,但是到今天为止,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说:“柏曦不应该让你来的,这对你不公平。”
孟廷恺端着瓷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的目光变得冷冽,他说:“云漓江,你觉得我一直在向你求公平吗?事实上,不是文柏曦让我来的,而是秦玮颉,他让我带你走。”
苦涩一点点出现在舌尖,这是种很奇怪的反应,枸杞加红枣,不应该是这样的味道。
“他以为这样亲手推开我就算是成全我了,你们男人真的是可笑。”她苦笑了一声。
孟廷恺没有任何立场反驳,因为曾经他也这样做过,即使没有这么狠,但至少他也这样把她推向了无底深渊。同样是辜负,哪里还能比较谁做得更高尚。
心始终是软下来了,孟廷恺把碗放在床头柜上,他坐下来了,对上床上面色苍白的女人,他说:“漓江,我不是来乞求你的原谅,也并不想参与到你和他之间,我曾经试图挽回过你,我现在依然抱有这样的希望,但是我尊重你。我这一次之所以答应秦玮颉来找你,不是为了他,也不是为了借此来要求你感激,只是因为我知道你很危险,而我要带你脱离危险,没有别的,你相信我。”
云漓江默然,其实谁都没有权利决定谁的思想,孟廷恺这么做了,这么说了,她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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