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廷恺跟Sharry用娴熟的法语交谈着,他说得很快,很清晰,Sharry的表情慢慢变得很凝重,云漓江看着她时不时地摇着头,而孟廷恺依然绅士般地在同她说着,他比化了一个类似保证的手势,而后不厌其烦地说着什么。云漓江听不懂,只能静静地靠在门上,看着他们一直说到最后。大约十几分钟过去了,孟廷恺回头看她,告诉她:“收拾一下,我们走吧。”
“去哪里?”云漓江下意识地问。
“回中国去。”
“不,不行。”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孟廷恺,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在没有见到秦玮颉之前,谁也不可能带走她。
孟廷恺终于是火了,他眼里的猩红那般清晰,他已经忍受了她在这种地方无止境地自我折磨,却不能忍受她不顾一切地去涉险。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开始疼,就好像是曾经失去她的那种感觉,当下定决心要带她离开的时候他想的并不是对秦玮颉的承诺,而是她的以后。所以他会对她近乎疯狂的发火:“你难道想把命留在这里吗?云漓江,我可以忍受你当着我的面这样偏向别的男人,但是我不能忍受你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你以为你留在这里就能帮到他吗!”
这样近乎是怒吼的话,一字一字都撞在云漓江的心上,她不是救世主,她也做不了救世主,但是她,却不能任由秦玮颉一个人在这里涉险。
她说:“我想活着,可这是我欠他的,如果他死在这里,我不知道自己的余生会在怎样的恐慌和自责里度过。孟廷恺,我没有你想得那么伟大,我做不了救世主,我只想赢回自己的良心。”
云漓江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眼睛,把头靠在门上,这个姿势,全是无奈,也像极了绝望。她曾经以为自己会做一个很长的噩梦,直到秦玮颉知道那件事是她所为,然后她被恨着,很恨的那种,最后是秦玮颉这辈子都不放过她。
然而,他只字未提。
SY市的那一场交易,乐立飞,秦玮纤,秦玮纯,江柏尧,甚至她的好友文柏曦,一个个,都被她的伪善所欺骗。她在用自己锋芒毕露的外表来掩饰自己惶恐的内心,她在找一个锲入点,她想知道,自己究竟会站在哪一边?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我在他身边,算计着过每一步,我扮演着最好的军师,却是个彻底的叛徒。我在等着有一天他来质问我,但是,他没有,她放我自由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泪水就这样顺着脸颊滑进嘴角,一丝苦涩,却难敌心中的痛楚。她在想着那个男人对她的放纵,爱,始终比恨更容易被宽恕。
这原本应该是一场没有结局的争吵,可是这一刻,看到她毫无预兆地自己把自己推向绝望的谷底,这种难以自拔的痛苦,在冥冥之中给了他重重的一击。那个男人,始终是爱她的,在毫无防备的攻势下,把自己的保护欲一点点地转移给了她,然后禁锢自己。
而他,开始输得一塌糊涂。
再一次心软了,孟廷恺走到她身前,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熟悉的味道,在阔别多年以后再一次包围着自己,他承认自己并不想放手,甚至想永远的占为己有。但是,他知道,她此刻流的眼泪,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对不起,漓江。”他逼了她,看到她近乎崩溃的状态,他怎么会不心疼?
法国的风并不如这个国家一样温柔,当小轩窗再一次被吹开的时候,孟廷恺起身走到床边,插上了窗闩。风停止了煽动一切的力量,房间里终于再一次安静下来了,彼此的气息都在沉默中变得凝重,谁都不去开口,说下一个决定。
是打电话打破了沉寂,孟廷恺走到桌子边拿起自己的手机,只看了一眼,云漓江就知道是谁,所以她看着他,等待他对电话里的那个人交代。
“我知道,我会带她回国,你不用操心。”孟廷恺的语气并不好,只说了这一句,他并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便掐断了电话。
许久以后,云漓江站起身,走到孟廷恺的身边,她看着他的眼睛,说:“谢谢你,孟廷恺。”
同样都是三个字,却千差万别。
一股苦涩涌上心头,孟廷恺低下头,淡淡地说:“收拾东西吧,我们找个酒店住下来,继续留在这里是不可能了。”
为了让Sharry和Frandy确认他们已经离开里昂,他们特自坐飞机飞到巴黎,而后又坐火车返回里昂。这中间经历了连续三天的奔波,云漓江有些熬不住,一到里昂便被孟廷恺强行送进了医院。
干净整齐的病房,白色一览无余。高大帅气,说着优雅法语的医生,经历着走马灯似的检查,云漓江不禁苦笑,人人向往的浪漫国度,自己来经历的却是这种无休止的折磨。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似乎是在一场又一场的劫难中寻找机遇,然而,给到她的,却是一个比一个沉重的打击。
输液管里的液体一点点滑进她的身体,她仰头看着白得渗人的天花板发呆。身侧的男人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她,偶尔低下头去,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云漓江想,这大概真的是不一样的孟廷恺,曾经神采飞扬,自信又高傲的他,居然会留下来,陪她去经历一场凶险尚未可知的灾难。
这到底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
护士进来换输液袋了,孟廷恺这才对她说:“要不要躺一会儿,坐久了也许不舒服。”
她点了点头,孟廷恺便站起身,抽调了她腰后的枕头,扶着她缓缓地躺下。
窗外夜色渐浓,孟廷恺在楼下吸了一支烟,而后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三千万,如果蒋行那边有问题,我去说。”
“罗叔叔,我也不想让您为难,但是这件事的确是我妈做得有点过了,我们之前谈好的就应该作数,您不能因为碍于我妈的偏见就能对之前的事产生不好的看法。‘鼎峰’的实力您心里清楚,我就不多说了,总之就是谢谢您了。”
剩下还有三千五百万的额度,增加额度是可行的,但是能不能批下来大概就是母亲一句话的事。这个行业的规则跟其他行业一样,是有领导偏向的,也许并不存在实际意义上的冲突,他也知道母亲的刻意为难并不是真的在利用职权掌控什么,而是为了他这个唯一的儿子。除此之外,他想象不到一向视工作如命的母亲会做出那么大胆的举动。
做完这件事,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往楼上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听到了里面的人在说话,所以他停下来了。
他听到她说:“是,我怀疑蒋盛欣,但是我没有证据。池汕,事实上我不可能拿她怎么样,你知道的,当年的事……罢了,我不想提了,你替我盯紧了,如果真的是她所为,那么想办法找到姓罗的,一定要说服他,嗯,好,我没什么事,放心吧,就这样了,我还有事,先挂了,再见。”
他看到她再一次将手背盖在眼睛上,他很怕这个动作,因为这个时候通常都是她最脆弱的时候。她会试图把自己武装起来,挡住视线所能见到的一切怯懦,自己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
“蒋盛欣”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了许久,他知道云漓江找过池汕,不然池汕不会找人一再打听那件事,还有她刚刚并没有说完的话,里面似乎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他离开了四年,那很像一场强加给他们的分离,他们彼此相爱,却要被迫分开,他给不了她近距离的爱情,却不忍在万里之外将她占据,所以他给了她自由,即使她并不想。
他推开了门走进去,第一句话便是说:“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间休息,有事就叫我。这两天如果能出院,我们再从长计议,也许秦玮颉并不在里昂呢?所以在没有完全确定他的下落之前,我们需要周密的计划。”
不在里昂?
这一句话便点醒了云漓江,她脑子里飞快闪现了一个地名,在片刻的思考以后,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了:博若莱。
孟廷恺凝眉,看着她,不明白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地名是什么意思。
云漓江告诉她,甚至有些激动了,她说:“直觉告诉我,他很有可能在博若莱,雷欧去中国的那一次,我们见过面,秦玮颉说过有意向以后在博若莱开酒庄。”
“这能代表什么?”这个推理在孟廷恺看来似乎一点都不合理。
可是云漓江却继续道:“据我所知,雷欧的大部分势力都在博若莱,他的发家经历并不是传统的氏族出身,也许带了一些并不光彩的东西。在他的酒庄,我曾见到过持枪的男人,我能感受到那种不一样的气息,相信我,如果秦玮颉需要雷欧的帮助,那么他只会在博若莱,那样胜算才大。”
孟廷恺不知道要不要相信她的推断,可是她眼里闪现的光芒太惊奇,仿佛是破土重生的那种希望,他突然就不敢去阻止了。
疯狂总会成为一种莫大的殊荣,在某一次成功的赌约成为上乘,便是最好的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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