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粥熬好了，蛋羹也蒸上了，新鲜的蔬菜是她一大早跑到附近的菜场买来的。离婚之后，这是第一次去菜场，超市里的菜和水果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异乎寻常的鲜艳的色泽，漂亮整齐，可就是没有菜场里的那种质朴原始的新鲜的感觉。

　　拌着沙拉，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在小声地哼着调子，脸边的头发有点碍事，在包里翻了半天找到一个橡皮圈箍上，重新回来拌菜。猛地发现玻璃盆里有一根自己的头发，赶忙拣出来，看着它摇摇头。

　　“没关系，我不会塞牙的。”立文恰好走过来，“一个早上，洗衣做饭你全干完了，真行啊！我为自己的眼光感到骄傲。”

　　“是不是动静儿太大了，吵醒你。”

　　“没，事实上，我——，有个想法，嗯，怕吓到你，回头再说吧。”

　　“什么想法？不能现在说吗？”

　　“当然也可以，但是——”，面对面盯住她：“戒指都还没买，估计我说了，你也不会同意。为了保护自尊心，还是以后吧，哈哈。”

　　说完了笑着回头，后脑勺被筷子敲一下，他伸手摸摸，美滋滋的往餐桌边一坐：“开饭啦！”

　　紫楠红着脸把粥碗放在桌上，正不知该说什么好，门铃被狂按，两人对视一下，俱是一怔。立文起身开了门，迫不及待冲进来的是——何小慧。

　　“大哥，你怎么——”看到紫楠，噎住，瞪着她半分钟，才拉住他往客厅走，一面小声问：“她怎么在这里？”

　　立文向餐厅那边看看：“你太没有礼貌了吧？连个招呼也不会打？”说着抽出胳膊拐回来，搂一下紫楠的肩：“我说过追到了会告诉你们，她是你未来大嫂。”见她含羞低头，心中颇为得意：“正好，一起吃饭吧。”

　　小慧像是不认识他一般，张着嘴愕然地定在当下。

　　她的样子实在好笑，立文敲敲餐桌：“没想到吧？！别傻着了，吃饭吧，顺便说说你这么慌手毛脚的来干嘛。”

　　“她？——”那眼神中分明是不屑？不服？不信？

　　她拍一下额头：“害我差点忘了正事！大哥，你手机怎么不开啊？！出大事了！”

　　她嘴里能有什么大事？立文挑起嘴角要说她几句，被接下来的话打住：“东边的厂子让人给砸了，周凡也让人打了！就昨天晚上！”

　　他一眯眼，挑起眉梢，刚才慵懒的表情霎间变为凌利：“小周怎么样？”

　　“他自己说不严重，弄到医院包了一下就行了。一直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大刚哥他们不干了，聚在一起要闹事呢，周凡让我跑来找你。”

　　原以为他会急着就走，紫楠奔到卧室取了他的手机和钥匙，跑出来时，他还不慌不忙地在厅里踱步呢。

　　小慧向她伸出手，那眼神半是惊半是怪，说不出的别扭。紫楠气短了几分，脸上发烫，只得把东西交给她。

　　“走吧，紫楠，送你去店里。”紫楠意外地“啊”了一声，小慧已经喊出来。

　　“喊什么！这就沉不住气了？！”

　　别看平时她在大哥面前撒娇耍赖无所不能，立文真的发了脾气，也是知趣的，看看所谓未来大嫂，开门便往外走。

　　把她送到店门外，立文一笑：“没什么事，晚上有空我来接你。”

　　“哎”，琪琪见她自己进来，有点紧张：“他回来了？那，你们――”

　　“是你告诉他我的事的？”

　　琪琪一嘟嘴：“你才叫莫名其妙，怎么连试都不试就要分手啦？我要是不捅透了，心里憋的慌。”

　　紫楠心不在焉地放下包，倒了杯水，边喝边走神儿，一不小心，呛的咳起来。琪琪观察着她的表情：“啊呀，急死人了，他倒底怎么说？”

　　“他，不要――”，卖个关子，见她满面焦急，又咳几下，“他不要孩子了。”

　　“我的天！”琪琪一松劲儿，倒在沙发里：“果然不负老娘一番美意，有种，是真男人！”

　　“可是――”

　　“可是什么？”

　　“他们家出什么事了好象，我也不知道，他妹妹急得脸都走型了。”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满是忧虑，不禁叹息一声：“阿弥陀佛。”

　　引得琪琪不住地发笑。

　　新厂的大铁门有一扇被从墙里撬出来，看来闹事的人是有备而来。立文看看撬坏的墙，继续往前走，几个小伙儿就跑过来：“文哥，你来了！那帮孙子撬门进来的，把看门的老吴打晕了，两只狗也打死了。”

　　另一个抢着说：“周凡值班，他是书生，一露头儿就挨了打，头都打破了，我们――”

　　“人呢？”

　　“老吴送医院了，周凡在办公室躺着呢。文哥，他妈的不能饶了这帮孙子”

　　“奶奶的，还敢来砸咱的厂”

　　“活腻了他们”

　　几个人七嘴八舌骂骂咧咧，立文没说话，直往里走。办公室边上聚了不少人，见他来了，让出一条路。办公室的窗玻璃几乎砸完了，门上也砍了几刀。

　　周凡躺在沙发上，脑门和胳膊上都缠了绷带，脸上有几处青紫，一只眼有点肿。小慧一见，哭喊着扑过去抱住他。立文跟上去蹲在边上：“小周，怎么样？”

　　因为嘴唇也肿着，他口齿不是很清楚：“我没事，――大哥，来的人，我不认识，――进门就是打人、砸东西。也没砸啥值钱的，――就是窗户、门，动作很快，砸完就跑了。林子他们在后头睡”

　　他喘口气，林子急忙补充：“我们听见动静赶过来，他们已经他奶奶的蹿了。看来是有预谋的，***想吓唬咱一家伙，***，也不看看地方――”

　　立文一摆手制止他：“谁送小周去的医院？怎么不住院又送回来？”

　　“我送的！”大刚这时走进来，大嗓门儿震人耳膜：“他死活不住！医生说骨头没断，回家养着也行，就拿了药回来了。”

　　“还是住院吧，头打破了，万一有什么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的毛病，在医院里放心。”见小慧哭的伤心，摸摸她的头：“别哭了。林子，开我的车，把他们两口子送医院去，你也留下招呼着点儿。”

　　林子答应一声，几个人抬起周凡就出去了。

　　“我他妈知道是谁干的，跟他干！”

　　说着，把手里一个一米多长用布包裹的东西“咣当”一下拍在桌上。

　　屋里的十几个人一愣，安静下来。

　　立文拿起那东西，掂一掂，嘴角挑出冷笑。扯掉绒布，人们躁动一下。

　　那是一柄大刀，刀鞘是牛皮质地，古旧的颜色，质朴大方，看上去结实耐用。他抽出刀身，一时间也感慨不已――镀了黄铜的刀背还像当年一样金光灿灿、可鉴人影，刃口也依旧锋利无比，让人望而生畏。

　　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他就恢复平日表情，笑起来：“亏你还留着它”，操刀在手，弹一下刀身，它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唱，似是看到旧主也有欢欣一般。

　　“我一直留着，是好家伙儿啊！立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咱十几年安生当好人了，妈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我说我这几天这么手痒，原来有人要挨揍了！”

　　大刚一转身出了门，站在门口喊一声：“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儿有人敢他妈岔咱的事儿了，咱他娘的要——”，他还要再嚷，立文一拍他肩膀，提着刀站在他身前，目光扫过那几十号人。

　　“嘿嘿，是要起义还是要造反啊？！夸张了啊！该干吗干吗。”他一挥手：“散了，散了。”

　　众人嗡地一声说什么的都有，立文正色看着他们，喊了一声，他们安静下来。

　　“年轻的不要冲动，我打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你们听我的没错！大刚，咱们不是十几二十的时候了，你想进局子？你老婆孩子怎么办？！――我知道这事该怎么处理，交给我吧。有用到你们的，你再激动也不迟。”

　　“立文，咋能这样就算了？！他们骑咱们脖子上拉屎啦，再不修理要成精了！”

　　“我知道！老刁！”

　　一个年岁与他差不多的瘦小男人应声上前，立文揽过他的肩，对大家说：“弄清了情况再跟大伙儿说下一步怎么办。散了吧。”

　　两人进屋去，大刚一跺脚，“散了——”

　　“文哥，我出去查查。”老刁知道他叫自己干什么，不等他发话。

　　“估计是邻居，来的人也很可能是外地的，只是咋唬我们而已。”

　　他在便笺上写几个字，递给他：“你到财务上取点钱，出去‘玩’几天吧。”

　　老刁呵呵一乐：“我这差事不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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