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孟妈妈五天后就出院回家了，安顿好她，紫楠回到房子里收拾东西，既然父母已经可以接受事实，还是搬回去住吧。一来方便照顾老人，二来，她不由停住手，跌坐在床边――跟他还是少有瓜葛吧。

　　正在发呆，听到一阵音乐声，响了半天，才意识到是新买的手机在叫。找到皮包，拿出来，还没等看来电显示，它就又叫起来――是他。

　　“谢天谢地，你还在那里吧？――说话！”

　　这声音好象有很久没听到，乍一出现，竟然觉得亲切，霎间，又万念俱灰。

　　“我已经回父母家了，他们知道了，也接受了。谢谢你，我――”

　　“你，几天不见，还会撒谎了。”他挂断。

　　紫楠看一眼电话，垂下肩膀，拿起床上的衣服叠了两件，猛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跳差了两拍。听到门铃声时，心跳得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一般，人却象中了魔法一样动弹不得。

　　过了一会儿，听到房门被打开，又“砰”地关上，有点喘不上气，攥紧T恤的下摆，死死盯着卧室门口。

　　他几乎是冲过来的，看到她的一刹那停住。四目相对，一步一步走过来，到她面前时，单膝跪地，慢慢地握住她发抖的手，哑着嗓子说出两个字：“紫楠”，就一把搂住她，力气之大，她向前扑倒，两人跌在地板上。

　　“摔到没有？”他松开手，看看她，见没什么事，重又抱住。

　　过了几分钟，才放开：“别再说让我走开的话了，好吗？――想起你那个短信我就――，我也是肉长的，不是铁打的，经不起你折腾。我不要孩子，一辈子不要，没问题了吧？”

　　她静默片刻，突然地，放声大哭，倒在他张开的臂弯里……

　　“好啦，不带这样偷懒的，以后我的衣服归你洗了，得正经八百的洗干净，不能这样用眼泪一泡就算完了。”拍拍她的背，她还轻轻呜咽着，不肯抬头。

　　“乖，不哭了，哭够本儿了。要是你真的还有力气，不如，”两手捧住她的脸，在额上吻一下：“不如，给煮碗面吧，我一天没吃饭了，快饿晕了。”

　　抹一下眼看看他，面色有些憔悴，眼中布满血丝，衣服也让自己搞得一塌糊涂。

　　紫楠有点难为情，爬起来打开衣柜，取出搬过来那天出去购物时给他买的衣服，瓮声瓮气的说：“你去洗澡吧，我去做饭。”

　　“你看，你得学着相信我，这件事你难过了那么久，其实解决起来并不难，对吧？白赔那么多眼泪，害我难受了十几天，损失不小啊！”他撑一下床沿站起来，扯扯上衣：“瞧，你得赔我，没意见吧？！”

　　洗完澡换好衣服，对着镜子看看有些浮肿的眼，还是难以相信他真的说过刚才自己听到的话。犹豫一会儿，走到厨房门口，他已经吃过面，正在水池边刷碗。

　　“你真的不吃饭了？”他把碗放进橱柜，拿出一只玻璃杯，转身关掉电源，把电热壶里的牛奶倒进杯子：“喝杯牛奶，也算是减肥晚餐。不过说实话，真的不要再减了，太瘦了让人担心。”

　　接过热乎乎的杯子，不听话的眼泪又想涌上来。他过来揽住她的肩头，走进客厅，让她一起坐在沙发里。

　　“紫楠，我说的是真话，并且，会为这话负责到底。——男人在这个世界上之所以为男人，并不在于找了多少女人生了多少孩子，而在于能担当起多少自己家人的幸福。――说这话的人是真正的男子汉，顶天立地，百折不挠。”

　　他呵呵一笑：“别笑我脸皮厚夸自己，这话是我爸说的。紫楠，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的口气十分郑重，她不由地看着他。

　　“我们俩真的有缘分，真的。――我爸，是我的人生榜样，虽然我了解到这一点有些晚了。他和我，和立武，其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惊愕和疑惑坦白在她的表情中，立文轻轻地吻一下那额头，她没有躲闪，令他欣慰。

　　“他和我的亲生父亲是好朋友，都是军人出身，我亲生父亲是个消防员，立武才两个月大的时候，一次出警时意外……他答应照顾他的妻儿老小，君子一诺，重于千金。”

　　“我一直都知道小慧不是亲妹妹，她是在我十岁时突然来到我们家的。我妈就姐妹俩，我姨离婚后独自抚养女儿，她一岁多点儿的时候，姨得了癌症，把她托给我爸妈。……从来没想过，我们也不是他的孩子。……他把我们养大，对妈妈也非常好，唯一的遗憾就是我”，立文顿一下，“我太野了，不肯老实上学，总想出去混。参军回来进厂之后，以前跟你说过，那天晚上，他才告诉我这些的。——可能是他真的觉得自己老了，或者是有什么预感吧，他把这个家，交给我，就像，当年我的亲生父亲交给他一样。”

　　立文仰起头，始终，流泪让他不习惯。过了一会，才接着说：“他说，男人就要扛起该扛的事，男人的胸怀，应该像我们头顶的苍天一样。”

　　捏捏她的肩膀，向她一笑，眸中波光闪烁：“我们三个都不是他亲生的，他没有自己的孩子，可他是最好的老爸、最伟大的男人。我把父亲这个词给生我的人，但是老爸，只有一个。——紫楠，也许换个人真的无法接受，可是我，真的可以接受。你不要伤心。——嘿嘿，老天给你一个好男人，总得要点什么代价吧？——这回是自我表扬，你可以嘲笑我了。”

　　紫楠又要大哭，他笑着拍拍她的脸：“求求你，别哭了，深呼吸，放松――对，就这样，――就这样。注意了，千万别跟别人说这些，老爸答应过妈，不会告诉我们的，他说话不算数，告诉我了，别让我妈知道，也不能让小慧知道自己的身世。――紫楠，认真地考虑一下，试着接受我，好吗？除了博士学位，我愿意尝试所有努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她真的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他逗小孩一样用手指挠挠她的手心，她就一把抓住，不肯再放开。

　　迷迷糊糊不知多久，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的头枕在他身上，一只手也搭在头的附近。

　　没敢动，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使劲想想，好象记得他抱着自己放在床上。

　　手指和眼球同时感知他是穿着衣服的，突然有点看不起自己——他会那样吗？为什么，对这样一个男人，还要怀有戒心？！跟他像苍天一样的心相比，自己好象真的有点猥琐。

　　心里叹一下，有一种感觉山呼海啸而来，又丝丝渗透进每一个毛孔，手掌下是他起伏的呼吸，脸颊触及的是令人宽慰的体温，一行泪静静划过时，她隐隐觉得，这种感觉，也许，就是幸福，还有，踏实，是比她所有的幻想和执迷更有力量的东西。

　　轻轻挪开身体，他睡得很沉，没有醒，看来，真的是累了。

　　第一次，肆无忌惮地看着他，没法用好看不好看来形容这个人，相由心生，那些软弱无力的形容词一个也想不出来。她想起以前看着邢家树的时候，命运真是奇怪的东西，忽远忽近，忽暗忽明。

　　正在出神，他动一下，睁开眼，看见她时似有疑惑，聚焦片刻，眼睛一亮：“睡迷了，以为还在外头呢，正盘算要跟你说什么。呃，那些话，我真的说过了？”

　　她点头。

　　立文看看两人的状态，嘴角浮出一缕坏笑：“我不保证自己什么都没干啊！”

　　紫楠忙转过身去不看他，他满意地咂咂嘴，握住她一只手，就又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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