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紫楠倒了茶递给他，他接住，看看他，白色套头衫更映的脸色发青。

　　见她看自己，立文浅笑一下，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有几点水溅出来。

　　“你还没好？时间不短了！”

　　“没事，我有数儿。淋了点雨，感冒而已。”他吸口气，打起精神看着她，眼里有了些光彩：“她们，给我创造机会呢吧？那我就别浪费了。那天我说的，你别在意。我想过了，一切从头再来，忘掉过去的这几年，从头开始追求你，就像——，就像昨天刚遇到一样。”

　　他停一下，换上笑容，伸出右手：“请问，您贵姓？”

　　紫楠说不出话，只是喘气，过了几分钟才伸出手：“免贵，姓孟——”，声音有点抖。

　　感觉到那手的温度时，突然明白了刚才琪琪比划的意思，抓过他的左手看看，手背上有几处周围还留着青紫的针眼。

　　原以为他是在赌气，真是惭愧。赶忙起身关上空调冷风。

　　“外面热，等天黑了凉快点儿，快回家吧。发着烧，你瞎跑出来干嘛。”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脸上是一抹温和的笑，眼神有点迷离，不知在想什么。

　　紫楠有些局促，摸摸那杯子，还是热的，收回手：“老看着我干嘛？嗯，不用回去输液吗？”

　　“输完了才来的，”他唇角一挑，“要是我从此不再来，你会想我吗？”

　　好象血液突然全部冲上头部一般，庆幸自己不是那种角质层比较薄的肤质，否则现在一定会是脖子和脸都红的像关老爷一样了。

　　下意识地摸摸脸颊，言不由衷：“不会。”

　　他笑出声来，伸出手，犹豫一下，抚抚她的发梢，眼里忽地罩上一层雾，笑容消失在抿紧的唇边。

　　紫楠看到他皱一下眉头，一缕真切的悲伤的表情掠过，左肩被猛地拉一下，整个上身就倒向他怀里。仿佛是怕她挣脱一般，他的双臂很有力地环住她的腰背，紫楠能感觉到那有些混乱的呼吸和心跳，还有轻微的颤抖和皮肤透出的高于自己体温的热度。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的说：“外面会看到的。”

　　他就松开她，带着无所谓的表情，恢复了常态：“追女孩子嘛，就是得‘不要脸’才行。”向她抬一下茶杯，没事人一样喝起来，完了还伸过杯子：“再来一杯，你们的茶叶还行。”

　　关了店门，两人顺着街道往前走。思绪飘浮，正在迷惘，立文忽然一笑：“上酒吧坐坐？”

　　酒吧？——“不行，你在发烧呢，不能喝酒。”

　　“不喝酒，就是去看看，这么早回去了又没事可做，不怕大灰狼吃了你？”他舞一下爪子，笑着收敛，拉着她走进去。

　　灯光有些昏暗，酒吧里永远是明明灭灭的气氛，情调就是这样的东西？

　　他们找了一个面对乐池的位子，点了饮料，正好一个女歌手在唱靡靡的老歌，慵懒松弛的调子，听的人昏昏然。

　　“你不喜欢泡吧是吧？”

　　“你喜欢？”

　　“十几年前还没有这种酒吧，那时泡歌舞厅的，都是坏蛋。”

　　她掩口而笑：“你是其中一员？”

　　他点头：“是的，某种程度上。后来有了正经事，就很少去了。

　　“歌舞厅——，对了，那时候我们班上一个女生老爱跟外校的男生逛歌厅，老师说她是女流氓，让我们不要理她。她跳那种扭来扭去的舞，我们觉得丑死了，简直没法儿看。可现在，你看看，现在的小弟小妹们都在玩什么啊！”紫楠话锋一转：“你会跳舞么？那时候。”

　　立文一手遮着眉骨，懒洋洋地笑：“不会，那时候不跟女生玩，总不能一帮子男生脸对脸的跳舞吧？才叫神经！——不过，歌厅也没白泡。”

　　他挺身向乐池看看，似乎有了什么主意：“你在这儿看着啊”，就离开了，光线太暗，又不熟悉环境，根本没看清他向哪里去了。

　　音箱里传出他的声音时，紫楠吓了一跳，定晴看去，追光灯影下，他竟然站在刚才女歌手的位置上：“对不起。”

　　周围比刚才安静多了。

　　“对不起，献丑一曲，给——”，他微一低头，又抬起：“我爱的姑娘！”

　　下面有人吹了几声口哨，紫楠目瞪口呆。

　　他走到乐队前排抱着吉他的男人面前，说了几句话。那人点头，一招手，爵士鼓后面的鼓手就起身去了旁边。

　　起哄声、哨声鹊起时，紫楠还没意识到他要干什么，见他居然到了鼓架后面，操起两只鼓槌时，心跳骤然加快了。

　　坐在凳子上，手脚并用试着击了一串简单的鼓点，好象找到感觉，吊镲架挡着看不太清楚，可是能感觉到他笑起。

　　双槌同击几个响亮的节奏之后，如暴风骤雨一般的鼓声倾泻而出，节奏清晰准确，让人忍不住想跟着跺脚，紫楠看到旁边已经有人这样做了。强劲的几节过后，他俯身下去，鼓声转为快速急促如万马奔腾般的有点发闷的一片。她边上有很多人样子很陶醉，还有人拍巴掌叫好。

　　那个抱着吉他的男人身子随着节奏抖动，忽然间，他扬起手，音乐声响起。立文也直起身子，双臂挥舞，鼓槌在吊镲和六、七面大小不一的鼓间穿梭而行，时缓时急，激荡人心的爆烈节奏使人们有点沸腾起来。

　　紫楠呆呆地看着那个挥洒自如，张扬狂放的人。

　　他的头和肩乃至全身引领着鼓点前行，融为音乐的一部分，像是有魔法一般，通透的鼓声中不时加入金属质地的撞击音，听得人如痴如狂。她不由自主跟着摇头晃脑甩动肩膀时，鼓点愈发紧密，高低起伏急速变幻，那几面亮闪闪反光的吊镲着魔般晃动不已。

　　正当人们随着鼓声如攀上高峰、伸手可触苍穹之际，一声穿透耳膜撕金裂帛的金属撞击之后，雷驻雨歇、风停云止，让人觉得像高速电梯突然刹住一般，心中一沉，气血翻腾。

　　他离开鼓架，在欢呼声和口哨声中回到自己的座位，紫楠能感觉到有很多的人的目光跟着投射在自己身上。

　　“天哪”，她捂一下胸口，抬着眉毛张了好几下嘴，才能接着说：“真没想到！”

　　他用纸巾擦拭着额头和脸上的汗水，有点喘息着说：“想当年，鼓声一响，会有成排的小女生围着我尖叫呢！——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要是——”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过来“咕咚”一拳捶在桌上。二人定睛一看，是个中等个头身体结实的男人，看着也就三十出头年纪。

　　他哈哈大笑：“立文，恁长时间不见，你重出江湖啦？”

　　未等紫楠反应过来，立文起身，和那人握握手，互相拍拍肩膀，就都坐下。

　　“出什么啊，没事来玩而已。你在这儿当家？”

　　“对！你现在干嘛哪？这个，是你码子？”

　　紫楠对此人无甚好感，象征性的客套几句，就不再说话。听得出，立文跟他也是瞎扯一通，那人脏话连篇，不忍卒听，就在她感到再也忍不下去的时候，他们也结束谈话。那人转身离开，立文随即拉起她出门去。

　　“那个人干什么的？不骂娘就说不成话！”

　　他摸摸下巴：“是看场子的。”

　　“看场子？”

　　“这个酒吧的所谓保护者，收保护费。”

　　“他怎么认识你？”

　　立文向她这边歪歪脑袋：“过去打过架，打服了，就认识了。呃，我跟你的博士”，他摇摇头：“太不是一路人了。——幸亏悬崖勒马。”说着伸手叫出租车：“本来想显摆一下，把他招来了！——那个，还愿意跟我一起吃饭吗？”

　　紫楠没说话，跟着他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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