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没那么严重，大不了回家，反正邢家树养着你是天经地义，回头再有了孩子，怕是让你出来工作你都不愿意呢。”

　　“还孩子呢”，紫楠看着天花板一会儿，到她身边坐下，扯住她的袖子在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琪琪立刻睁大眼睛：“啊？！那还麻烦呢！换个医院看看吧。”

　　“算了，听天由命吧。我也懒得折腾了，反正就这样，爱咋咋地。”她轻轻一笑，泪水却簌簌地落下，怕店员们看到，忙低头用手背抹一下。

　　琪琪揽过她的肩膀，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邢家树知道吗？”

　　“我得先调整好心态，然后告诉他。——我和他，真的是没缘分“，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琪琪，以后跟你一样了，不再有爱情一说了，你好歹还有个丈夫，这回平衡了吧？”

　　“瞎说什么！别灰心，也许可以治呢，再说，”看看店里的人，拉着她出了门，“我们好好干，只要经济独立，没有男人，我们一样可以活得很好。等将来都老了，还有我儿子呢！我努努力，再生一个，算你的。”说着也泪下。

　　“算了，琪琪，我想得开。走，进去吧，让街上的人看见我们在这儿抱头痛哭，还以为神经病呢，也没这样招揽生意的。”

　　真到绝境处，才明白泪水是无法释放悲郁的，命运不相信眼泪。两个女人此刻找到感觉，看看眼前在困境时紧握自己双手的挚友，百感交集无限慨叹。紫楠点点头：“至少，还有你。”琪琪也点头：“同感，老天待我们，还不是太差。”

　　小慧一上车就叽叽喳喳不停，想想周凡还真是神经超有弹性，要在未来漫长一生中持续忍受她的话痨，令人敬服。关上车门，立文边扣好安全带边制止她：“你少说点话吧，不口干吗？”

　　“嘿嘿，知道你烦，可是，周凡说了，我是他的百灵鸟！就喜欢我说话。”

　　这话酸的倒牙，连她身边的王菁也一咧嘴：“小慧，你们也太肉麻了吧？”

　　小慧得意地瞟一眼他们：“谁像你们这么矜持，一点不沸腾！哎，大哥，我的生日礼物呢？”

　　“你不是沸腾了吗？干嘛问我要礼物？应该管小周要去，监护权已转移。”

　　她娇嗔地挥拳：“那我离了婚回来缠住你！”

　　“哎，开车哪，坐好！”见她气鼓鼓地倒回后座，立文沉声喝斥：“离婚能随便就说吗？口无遮拦！你成了家就是个大人了，说话过过脑子先！以后不许拿这种话开玩笑！”

　　小慧吐吐舌头，转向王菁：“瞧见没，他是小周死党。他不给，咱不会要？——哥，告诉你件事，王菁姐这回发达了，她后天参加第一次重大商务谈判呢，职业人生重大转折啊。”

　　王菁连忙制止她：“小慧，你怎么什么都说？！”

　　“你刚了解她啊？”立文发笑：“深表同情！说吧，小慧，你打的什么小九九？”

　　“哪有，这是正当要求。给她、捎带也给我，买身好衣服吧，我们老是穿休闲的，上个大场面，还真没有扛得住的衣服。”

　　王菁越发急了，忙掐她。

　　“别掐我啊！姐，你不是说刘月她们的衣服挺好的？咱一人弄一身去，算我的生日礼物，算你的——，定情礼物，啊——”她躲着王菁的手，大叫：“哥，你答应吧，我，我，啊——”

　　“好了，别闹了，在哪儿买？我送给你们。”

　　王菁脸上绯红：“大哥，你别听她瞎说，我不用。”

　　“噫！和我一样叫大哥？这不好吧？”小慧一挤眼，模仿着小品里的腔调：“不要哥哥妹妹地，容易出事儿。”

　　两个女孩子又闹成一团，立文无奈的看着前方路况，默不做声。

　　小慧说出地址和店名，让人一怔，真是冤家路窄。

　　见他推门进来，紫楠和琪琪俱是惊讶地看住，那表情像是见了天外来客一般。没等她们开口，小慧拉着王菁跨进来：“姐，这家看着还真是像回事呢，我们——”，看到紫楠，也是一呆。

　　“来了，欢迎光临。我们又见面了，是你需要？随便挑，我给你免单。”紫楠先回过神，忙招呼小慧。

　　“真的啊？！”小慧看看她，转向王菁：“姐，这是我哥的朋友。——没想到你开服装店啊！我以为你是模特呢。”

　　“原来是，早就转行了。跟你哥说过带你来挑衣服的，是他太客气了。你们随便挑，有细节不满意的，还能给你修改。”

　　“没想到成衣还能改哪，是你来改吗？手艺真好，我们同事买的那件，改得根本看不出来。”

　　“成衣也是人做出来的，只要不是太关键的部位，只要能配得上面料，不会有明显痕迹。我们，”她向琪琪示意：“都是专业学服装的，你放心好了。”

　　琪琪也反应过来，见紫楠引着她们挑衣服去，就向立文点头：“好长时间不见，怎么不来逛逛？”

　　“我不买衣服，所以”，他抬一下眉头。

　　“那二位是——”

　　“我妹妹，和——”他迟疑一下：“女朋友”，说完就转开目光看着一边墙上挂的衣服，少顷，抿一下唇转身出去，背对着店门站在人行道边。

　　冯琪琪怅然地看着那个背影，他两手插在略微有点宽松的黑色休闲裤的口袋里，同样黑色的长袖套头衫，下摆处露出些里面T恤雪白的边。衣品如人品，不是个装腔作势的人。他站了一会儿，像想起什么似的，右手在身上拍几下。看出他的意思，琪琪忙从沙发边的小桌抽屉里取出香烟，推门走过去。

　　“给你，可能不是你常用的牌子，凑合吧。”

　　他转过脸，有点勉强地笑一下：“不好意思”，就接在手里，并没有取出一根。

　　“你不是找烟吗？”

　　“没瘾，说不定什么时候想起来。不用了，污染环境。”

　　都沉默片刻，琪琪心里叹一声，转眼看着他。他笔直地站着，一望而知曾有过很好的煅练，虽然有点消瘦，宽宽的肩膀丝毫不倒架，给人的感觉是坚定可靠毋庸置疑的。微风吹过，浓密的黑发略有起伏，深栗色的眼睛像是注视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却又视若无睹般沉静。不由得在脑子里想象他为她做出那些感人至深的事情时的场景，更深的再叹：“这才是足堪托付的男人，可惜造化弄人”，扭头看看店里尚在和紫楠一起品评服装的两个女孩，竟有些小小地妒忌她们。

　　“紫楠，”她暗自感慨：“你错过这样的人，再回头，可就——。”

　　立文觉得气氛有点怪：“呃，你忙吧，都是女孩子试衣服，我在里面不方便。”

　　“店里生意不错，房东还帮我们介绍生意呢，这都是你面子，谢谢。紫楠也一直想跟你说谢来着，可是我们开业以来，你这是第一次上门儿。”

　　忽然想到，他一笑，笑容却有点萧索：“我出钱给你们，家里都不知道，麻烦你告诉她，不要穿帮了，拜托。”

　　琪琪顿一下，忙进店里去，片刻又出来，他还是刚才的样子站在原地，跟繁华喧闹的街景不搭调。

　　“你有女朋友，为什么那样的帮着紫楠？”这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冷不防有人问出这话，像刀劈开了哪里似的，疼得一颤。他沉一下肩头：“她是朋友。”

　　“多年不见，乍一偶遇，就是如此友谊，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转脸看她，她直直地盯住他：“你这样的朋友，真是难得。”

　　他勾一下嘴角：“这算是表扬？”

　　“你——，不要怪我多管闲事，我和她是真正的多年好友，视如亲生姐妹。算是我八卦，你爱她，对不对？”

　　这个不敢提不能提的字眼儿真的让人说穿，脑子突然就乱了，他的眼神陡然间复杂起来，甚至有点恐惧地看她一眼，立即移开视线。

　　冯琪琪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在犹如宫廷战争般的生活中穿行，靠的就是直觉，然后才谈得上手段。

　　“仅仅因为她做过模特，长得漂亮吗？她对感情是有坚持的，坚持到了傻的程度。你如果有这份心，为什么不说出来？你等什么？等她主动投怀送抱么？”

　　本来还想一意孤行地说下去，蓦地想起那天她跟自己讲的悄悄话，有点傻住，看来自己还没修炼到不动情不动心的地步，后悔才想起来，前面说的话又收不回来了，不由一跌脚。

　　“……算了，我真是多管闲事。当我没说好了。你运气不错，……你女朋友也很漂亮，娇小玲珑的，真的挺好，……我进去了”，一边逃回店里，一边骂自己一时冲动有口无脑。

　　愕然地看她跑回去，一时之间什么都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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